《追想的绝望》Esllien.

16、第二章 曾经的无关风月

　　举国上下不出二人的神秘人偶师，降灵城。

　　我被他放进了那个与真人一般惟妙惟肖的人偶的身体中，经过了秘法的炼制，终于在漫长的黑夜之后，我有了人一般的知觉。

　　我睁开了眼睛，看向了面前的男人。

　　可当与他的眼神相交时，我看到了一种被称之为希望与期盼的感情，在他的眼中一闪，然后如同陨落的流星一般，消逝了。

　　我见过那种眼神，和曾经带着超过预期的愿望来到我脚下的人一样，在日久天长的期待之后最终无法看到改变与希望，于是他们就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似在抱怨着心中的不满和失望。

　　“果然……还是不行，没有等价的灵魂，即使树神的精魄，依旧无法真正活着。”

　　他摇摇头，就那样将深沉的话语轻轻说出。

　　我却在那时，不由自主地开口，“为什么要对一个什么都没做的东西失望呢，这算得上人类所谓的不公平么？”

　　也许是我的话，惊醒了他，他抬头看我，定定地看我。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偶啊！”

　　那就是他对我的评价，奇怪的人偶。

　　他给了我一个名字：珌。

　　我不了解这个字有什么意义，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给我取这样一个名字。

　　不过，他却说过，

　　“珌，你有树神的精魄，这注定了你无法与一般的人偶那样，了解人间的一切。”

　　人间的一切，可人间到底有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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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我的确是一个奇怪的人偶，我从来不会听命于降灵城，似乎天生存在我身体当中的，是一个不受束缚的精魄，不受制于他人，更不受制于一切我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只不过以前因为受限制而无法随心所欲，而现在，自由给了我资本去随心所欲。

　　降灵城也意外地不会过多的管束我。在别人眼中，我似乎是一个特殊的人偶，不仅仅是因为我所用的材料不同，更多是因为降灵城的特别对待，让我不知不觉成为了别人眼中的“降灵城最为珍贵的人偶”

　　可我知道我不是。

　　因为他曾经说过，“把你从树中取出，与你本身并无关系，只是我期望能够通过你做一些尝试从而试着去实现我的一个私愿。是一个可耻的欲望，不公平地用你当作也许会牺牲的实验品。”

　　我并没有生气，因为比起别人虚假的借口，也许赤裸裸的真实更让我觉得能够接受，虽然残忍，但却能够使人信服。

　　所以，我之于降灵城，其实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同样，在我的思想里，这个举足轻重的人偶师，也同样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罢了。

　　我和他之间，从了制造与被制造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关系。

　　他对我的放纵，也许，只是代表了他的不在意，他并不在意一个连人类感情都解读不了的人偶。

　　这当中，无关风月。

　　不过，这并不代表降灵城就没有重视的东西，我所知晓的，在他心中举足轻重的，应该还有一人，那就是——婕殜枫。

　　在这里，我想我有必要介绍一下婕殜枫。她和我一样，都是人偶，也许唯一的不同，就是她并没有像我如此特别的原料来制造。另外，便是她得到了我们都得不到的来自降灵城的更多的关心。

　　婕殜枫，曾经所谓的恶灵傀儡，吞噬掉原主漂泊在尘世的被放逐者。

　　关于她的传说，更多是邪恶而可怖的。不知谁说，婕殜枫是生存在战争之中的妖魔，孕育仇恨而生，依附绝望而存，吸食着恐惧的同时，也将混乱带到这个世界当中。

　　这种在我看来荒谬的论调，却在当时几乎得到所有人的认同，毕竟婕殜枫早在我存在之前，就已经以那副模样生存很久很久了，而那时，却也的确是北漠的铁蹄毫不留情踏上中原领土的年代，战乱的年代。

　　那个时候，人们不知道她何时会出现，何时又会消失，只知道她游荡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中，以死者的怨恨作为生存的粮食。

　　直到，降灵城将她收服。

　　我没有问过降灵城是为何收服了她，这是关于他们俩的故事，这当中，没有我存在的必要。

　　所以想要了解婕殜枫，更多的，是靠我自己的双眼，去看到的。

　　很多时候，婕殜枫都是沉默着的。她似乎很少说话，或者，可能，她并不爱说话。

　　我不了解婕殜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是每当看到她的时候，我都会有种感觉，或许，她也是一个好人吧。

　　可是，什么又叫做好人呢？

　　我无法理解好人的定义，因为每当在外面询问到有关她的事情时，更多的，是对于她的恐惧，与无法掩饰的厌恶。

　　另外，他们称她为“玩物”，降灵城的“玩物”。

　　“玩物”，就是指供观赏和玩耍的东西，带有别样暧昧意味的贬义词。更像是弱者依附于强者的称谓，带着轻佻的嘲笑与讽刺。

　　可是我却看到过“玩物”杀人的样子，婕殜枫在我面前曾经毫不留情地杀掉了几个所谓的武林人士。杀掉那些人，却是因为要救我。原因是那些武林人士对于独自呆在外面闲逛的我报有某种邪恶心理。

　　然后在他们动手动脚之时，诡异的蓝火突然点燃在夜空下，然后我看到他们的生气被一点一点吸食在蓝火之中，最终无法支撑身体的干枯物化为碎渣，尘埃，消失在面前。

　　“你是降灵城的傀儡，没有人可以动你。”婕殜枫说话的时候没有看我。

　　“我只会这个，所以，帮不了你更多。”良久，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补上一句。

　　我却突然笑起来了，刹那间那个如同恶魔的婕殜枫在我面前变了味，即使杀人时让人心寒的恐惧也在此刻消散的无踪影。

　　是的，当时的我在心中一面暗自唠叨“自己和降灵城待久了竟然也变得如此变态，连面对死人都可以不动生色岂不是也堕落成魔……”如此杂念的同时，却又不由自主地看着面前的女子笑出声来。

　　婕殜枫的样子，她歪着脑袋的样子，她面无表情却又迷茫地用眼神看我的样子，她那种像是反应迟钝所以半天才补上一句话的样子，她无辜却又冷冷清清的样子，都变成了水一样的影像，切割着心里面曾经为她所留下的污秽语言，最终溶入了温暖的像是充斥在胸膛里的棉花，柔软的闷闷的却又让人鼻子泛酸。

　　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不明白？

　　为什么有些人，总有那么一些人，要被别人无理由的讨厌？

　　那个时刻，我，这个从没有正式和对方说过话的傀儡，却站在对方的面前，不停地笑，不停地笑，直到笑出泪来……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怨恨一个人，有时候仅仅是因为一句话，一些传言，一个眼神，甚至是一瞬间，怨恨就会在你的心中扎下根，然后在日间积累的年月里长成荆棘的森林，伸长的触手下满是漆黑的阴影。

　　或者说，怨恨一个人，像是怨恨我，就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理所当然地怨恨，理所当然地伤害，理所当然地……对我做着一切自认为的无比公正的却又是残忍无比的事……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自从婕殜枫救过我之后，我就很长一段时间都粘在她身边，一方面把自己的耍赖伎俩使用地淋漓尽致，一方面又抱着隐藏在心中的怜悯心里，想要给她一些快乐。

　　其实我还是改不了曾经作为众人祈祷物这样的角色吧……

　　降灵城对我的转变并没有太多的回应，不过还是可以发现，他看到我与婕殜枫在一起时，眼中总还是存在笑意的。

　　我就这样在降灵城身边生活了很久很久，久到我看着他和婕殜枫冷战和好再冷战再和好循环往复很多次，久到已经记不清看了多少个日出日落，久到翻阅完降灵城藏书库里所有的资料……

　　久到，发现自己来到降灵城身边的真实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