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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探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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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舒言洗漱完,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白日里睡得太足,此时一点困意也没有。
窗外有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声音不大,在安静的夜里却特别突兀。
顾舒言背后一凉,经过前面几次事件,她对周遭环境的丁点变化都很敏感,尤其黑衣人那夜的潜伏,让她即便身处自己的房中也毫无安全感。
她怕身影被烛火印上窗纸,提前暴露位置,“噗”的一下吹灭手边蜡烛,抄起床边提前备好的木棍,蹑手蹑脚地往窗边靠去。
今晚的月光甚好,将外面的树影投照在窗纸之上,深深浅浅叠成一片,微风过处,摇曳生姿。她半蹲下去,紧了紧手中木棍,眯起两只眼睛顺着缝隙悄悄往外望去。
廊外庭中果真站着一人,却是一身雪缎银衫,姿态挺拔,被清冷的月光照着,如同谪仙从画中走出,自有一股风流韵态。
不是她担心的黑衣人。
顾舒言一愣,觉得这人的形态气质有点熟悉,不敢置信地又趴低一点身子,视线向上,终于看清了之前被窗楞遮挡住的那张脸。
正是前几日刚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叶常宁。
她惊讶地推开窗户:“你怎么来了?伤好些了吗?”
叶常宁拾级而上,走到顾舒言面前,见她脸色虽白,两颊却多了些肉,且精神颇好,放下心来,又怕她担心自己,因此道:“我早就好了,这几日都没见到你来学堂,是病了吗?”
顾舒言受宠若惊道:“没什么大碍,可能那天呛了水,被吓到了,回来发热躺了几天,快好了。”
叶常宁拿起手背贴上她的额头,停了一会儿,复又放了回来。
“烧退了?”
“嗯。”顾舒言的心里更加吃惊,毕竟在她的认知里,虽与叶常宁经历了两次同生共死,彼此间熟悉了不少,但也没到能夜间探病的程度,叶常宁这是怎么了,突然对她这么关心?
叶常宁又侧头去看她的耳朵,耳垂处的伤口虽然已不再见血,愈合完全,但这样被强行撕开的伤口是长不回去了,留下一道长长的缝隙,即便以后想重新打洞,也可能让耳坠戴起来显得不对称,不自然。
叶常宁抬起手指,轻蹭了一下那个耳垂,低声道:“以后你这里就不好再佩戴耳坠了。”
顾舒言之前对着镜子看过,自然知道,说不难过是假的,因为她之前十几年都长在山上,并没有耳坠等首饰可佩戴,进了京城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好看的东西。
可现在耳垂被毁已成事实,顾舒言放宽心自我安慰道:“不好戴那便不戴了吧,反正人长什么样本就是天定的,总不能因为一个耳坠就变得美若天仙吧。”
叶常宁手一滞,停留在耳垂上的视线往前稍移,定在了她的侧脸上。
顾舒言不是惊艳四座的长相,若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叶常宁觉得“灵动”最为适合。她眉毛弯弯,未语先笑,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想问题时总喜欢左右转动,显得格外机警。但她性格很好,胆大心细,不矫情不逞能,偶尔对身边人犯点怂,也显得有些可爱。
但是这样可爱的一个人,看待自己却与看待别人并无不同,叶常宁心里闷闷得有点酸。
他怅然长叹一口气:“既然你无事,那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顾舒言奇怪明明受伤的人是自己,怎么叶常宁的表情看起来比她还要痛苦,见他已经走出前廊,回到院中,担心他旧伤复发,忍不住冲他背影叫道:“你的伤也要注意休息啊。”
叶常宁未及答话,隔壁的窗户被人推开,顾宵边揉眼睛边探出头 ,睡意朦胧道:“姐,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在和谁说话?”
“关你什么事,我自言自语不行吗?”顾舒言把他赶回去,扭头一看,院子中空空如也,叶常宁早已离开了。
又过了几天,顾舒言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一进学堂,就听徐如阳拍手笑道:“巧了,刚说明日准备出去吃饭,这一个两个的病号都回来了。”
顾舒言微怔,瞬间看向叶常宁:他不是说自己早就伤好痊愈,回学堂上课了吗?
顾宵跟在顾舒言身后,一听说有活动,立马蹦跶过来,精神抖擞道:“去哪去哪?”
徐如阳道:“京城最近新出了折子戏,难得这两天雨停了,不如咱们一起去新开的楼里吃饭,再请人‘插一出’,边吃边看如何?”
徐如阳会吃会玩,想出的主意大家自然纷纷叫好,坐在最前面一直闭目养神的杨夫子闻言突然睁开双眼,炯炯有神地插话道:“你们去听哪一折?”
众人一愣,扭头看向徐如阳,他如实答道:“《连环计》中的《拜月》和《赐环》。”
杨夫子咂摸两下嘴,摸摸胡须,望着徐如阳诚恳道:“我能同你们一道去听么?”
顾宵惊悚地对顾舒言耳语道:“想不到杨夫子居然还是个戏迷!”
徐如阳一时没有回答,其他人也内心各有怪异之感。杨夫子年近半百,无儿无女,平日里一个人生活,授课时古板严肃,即便下了学他们闹得再欢,杨夫子也是独自一人坐在边上喝茶、闭目养神,鲜少与他们交流,没想到如今听说有了新戏,居然主动提出加入,倒让人不忍心拒绝了。
戴宗用胳膊肘拱了拱徐如阳,徐如阳反应过来,扫视一圈,见大家没有反对之意,便摇摇扇子笑道:“那感情好,不如咱们问问其他几个夫子,还有没有想要一起去的,正好还能凑上另一桌。”
“对对对。”叶怀闵也醒悟过来,不禁对徐如阳的机智竖起拇指,“夫子和我们一桌怕是嫌吵闹,不如再叫上其他几位夫子,你们一桌,我们一桌。”
当下几人便兴冲冲分开,各自去请夫子去了。
第二日休息,大家都换上常服,去往约定的茶楼集中。杨夫子已经早早坐在那里,闻着一杯茶,哼起了小曲,肉眼可见的心情很好,连向来古板的脸都融化了。
其他人虽惧他,但更多是学业上怕,眼下既不在学堂,又不会考试,这些世家子弟们便露了原形,喝茶的,打双陆的,摇骰子的,还有在茶楼后院空地上打捶丸的,吵闹得一塌糊涂。
好在今日茶楼被他们这些人包了下来,倒也没有其他客人投诉。
顾宵对折子戏没兴趣,听台上唱的咿咿呀呀嫌吵得慌,塞了几口饭菜冲徐如阳道:“除了听戏,还有其他好玩的么?”
叶怀闵吃得正香,闻言嘲笑顾宵道:“你玩什么都输,还是老老实实去陪杨夫子听戏吧。”
杨夫子等人的在另一边吃饭听戏,与他们这边相隔一个走道,用帘幔轻帐遮着,彼此间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倒也雅致。
徐如阳见顾宵撸起袖子,眼看着两人又要鸡飞狗跳地互掐一番,忙招人备了一套投壶用具,放置在二人中间,这才将他们的注意力勉强转移了过来。
八支箭,两人依次投入壶中,投中者多为胜。
为了增加乐趣,提高难度,徐如阳又定了新规则,必须在唱戏之人唱出某个音时将箭掷出,否则失去本轮机会。
听戏对投壶的人来说,既是提醒也是干扰,众人对新的玩法感到有趣,各个跃跃欲试,顾宵第一个冲上去,抢了一支箭。
叶怀闵也是少年心性,见此也丢了手中正在啃的卤鸭腿,站到旁边拿起另一根箭。
投壶用的壶本身放置距离不远,只是细嘴,长颈,箭又偏长,飞到空中常常失去准头,难进的很,再加上箭的重量,往往就算投进去了,也可能再从里面蹦出来,落到地上。八根箭都扔完了,两个人各进一支,平手。
顾宵“哈”地一声,幸灾乐祸道:“我是第一次玩,没想到你这个老手玩的也不怎么样嘛。”
叶怀闵不服,两人当场又来一局,依然是平手。
顾舒言觉得有趣,也想试上一试,虽然她射击类很强,但不是使用弓箭就是竹筒枪,这样单纯用手发力的投掷还是第一次。
她掂量了一下箭的重量,将它拿在手里,发现仅用三指拿捏根本拿不稳,不是上下晃荡,便是左右摇摆。她手指用力,将箭柄捏紧,如此一来,又很难使用手腕的力量将箭掷出。
“三指分开些。”叶常宁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见她动作不甚熟练,温声指点道,“箭杆轻轻夹在食指和中指间,用手指的力量将它推出。”
顾舒言试了一下,箭斜斜擦过瓶口,落在了后面的地上。
“力气大了些,没对准。”叶常宁评价道。
顾舒言又拿起一根箭,闭起一只眼,尝试寻找手感。可是又要听戏,又要踩准点将箭掷出,太难了。
与她一组那人也是如此,一听到曲中的某个音,就因为紧张手一抖,箭歪在了一边。
顾舒言自己也跟着总结道:“看来除了技巧,还需要些运气。”
叶常宁点点头。
徐如阳站在一边做裁判,注意到了二人私下互动,当下“哎”了一声,摇了摇扇子笑眯眯道:“开小灶,这可不行啊。”
顾舒言倒是大方得很,哈哈一笑:“小灶开了也没用,依然投不进。”
戴宗笑道:“那就是你的问题了,要知道,叶常宁的投壶可是我们中的翘楚。”
众人皆把目光朝叶常宁飘去,隐隐期待他表演一番,叶常宁却举起自己受伤的手,表示拒绝。
徐如阳也许久没见叶常宁参与他们的活动了,有心带他一起玩,又知道他不爱出风头,因此道:“得找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他才愿意玩呢,你们谁来?”
大家都玩得半斤八两,自然不肯上。
恰巧武教头刚洗完手,从他们这桌门前经过,叶怀闵眼睛一亮,伸手将他拉住,硬拖了进来,塞一支箭在他手中,怂恿道:“你来和叶常宁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