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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五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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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中秋之后第三天,楚国公闹到了礼部经历府上闹了一场,路过的人都看到了。威武的大将军一路快马进了新安大街,怒气冲冲地闯入了经历府,过来两刻钟不到就出来,看起来面色不佳。
据说那一日,经历府赶出去了好多丫鬟侍从。都说礼部经历是安国老人的庶子,与楚国公同父异母,却关系不佳。不然一个是楚国公,还有一个怎么一直都在从六品的位置上挣扎,连五品都进不去,还是没什么油水的礼部,上面压着无数座大山。
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楚国公如此不顾身份与楚经历撕破脸皮来。
不过在十日之后,楚经历府上的大姑娘就定了一门亲事。匆匆忙忙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突然。男方只是经历夫人王氏的母家一个旁支,只不过不在京城里头,远在雍州,做了个六品小官,先头死了一位夫人,算是门当户对的。
能在这么短的一段时间找出这样的人家,也真是尽心尽力的为大姑娘谋算了。
婚期定在十月。京都离雍州有些远,不比梁州近多少,就在梁州以北的地方。到了冬天不比梁州暖和,反而风沙大,冬天气温极低,到了夏天有热的吓人。
十月份已经很急了,本来是要立刻离京成婚的,只不过,楚梨的及笄宴在睫,稍微往后退了一个多月。
到了八月末,楚梨身上就大好了。
到了处暑那一日就大好了。本来在那一日,楚府都会熬莲子羹的,尤其是将莲子去了芯之后,连同糯米,小米,花生,大豆,薏仁等等熬成粥状,能安神去火养胃健脾。
本来楚梨是不爱下厨的,只不过在养伤期间,担忧她绣花背诗伤神,就让她闲着。楚梨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本厨艺的书。
那一日楚梨破天荒地进了小厨房也熬了一锅莲子羹,让若岚送了一份给前院和两个兄长的院子。然后又装了一份给若水。
“这一份便替我给殿下送去吧。前几日的事情还没谢过殿下,我如今在深闺不便去见殿下。这就算是我的答谢了。”
然后又指着锅子边上的一碗:“这是你的。尝尝好不好吃?”
若水低头道:“奴婢何德何能...”
还没等她说完,楚梨就止住了她的话:“你是我悦梨院的人,便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然后灿然一笑。这几日,她总是懒洋洋地窝着,要不就看书,要不就站在廊下看着还未成熟的梨子。这还是她这几日第一次放松的笑。
若水看着锅子边那一碗还有热气的百合莲子羹,嘴角微微上扬。
过了一日,楚梨到前院去见林蔷,学及笄宴的细则。学了半日,身体疲倦的不行,看着一轮夕阳就像是流动的咸鸭蛋黄一般,不再炙热,反而带着凉意,橙黄的光带着午后的微凉。
迎面而来一个挺立的身影,就像是从夕阳中走出来的一般。明明穿着藏青色这样沉重的颜色,可偏偏那样的光在他的身后,柔软又温和。
“殿下。”
萧祁珩笑了:“不叫孤名字了?”
楚梨四下看了一圈,方才还在自己身边的两个人都走到了离自己很远的地方,能看得见,不过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萧祁珩看着楚梨有些怯懦的样子,跟若水给她带回来的那人处理若渺的样子截然不同,跟从前一样。想来若渺的事情真的刺激到了她,只不过她不会因此沉溺其中。
昨日若水带来的莲子羹,有些过于甜腻,据说她自己也是吃了半碗就放下了。不过为着楚梨的第一次下厨,他很给面子的也用了半碗,实在受不住也不吃了,一下午换了三次茶水。
她是放了多少糖啊。
现在见了他反而像是兔子见到狼一般,还有些疏离地叫她殿下。天知道那日她直呼萧祁珩的时候他有多开心。
因为前世的时候,她生气气急了或是受了委屈受不住,在床笫之间无人之处都会直呼其名,虽然到了后来就不叫了。
“殿下。”楚梨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日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冒犯了,直呼他的名讳,现在想想还觉得脸红。
萧祁珩伸出手指拨弄着她的碎发,眼里带着些许戏谑的光。“指尖清风弄青丝,相会何其在梦中”,好久都没有这么面对面惬意地与她说话了。
“伤可好了吗?”语气温柔小声。
楚梨退后一步,转了一圈,飞扬的裙摆带起一阵风,没有意境里洋洋洒洒的花朵落下,反而开始落叶,却丝毫不见萧瑟。
“好了。”
楚梨站在那里,亭亭玉立看着萧祁珩,这么一转动就像是转进了他的心里。他本来是不用来的,只不过收到了楚梨送的莲子羹,心痒难搔,只听若水的回话像是隔靴搔痒,见上一面才能好。
果然如此。
为了见楚梨一面,他还专门找了理由来找楚柏铭,为着从江南回来之后就开始着手查的买官贪墨一案。还知道楚梨会经过这里,磨蹭到现在,只莹莹一望,就化开了他心底的那一点。
只不过,楚梨是瘾,是毒,吃上解药之后,等下一次毒发的时候会更加剧烈。
“莲子羹很好吃,谢谢阿梨了。”萧祁珩不是第一次叫楚梨阿梨了,只是每一次叫阿梨,声音总是刻意地压低,带着缱绻的沙哑,魅惑。
楚梨无辜红了半张脸:“臣女,臣女也是第一次下厨。殿下喜欢就好。”
“还叫自己臣女吗?还叫孤殿下吗?孤还以为与阿梨已经很熟了呢。”萧祁珩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眼角微微压低,让人楚梨有些心虚。
“怎么会呢!”楚梨赶忙上前一步,“殿下救了臣女,还叫若水来帮我,我是很感激殿下的。”
萧祁珩嗯了一声,看起来并没有想放过楚梨的意思,楚梨咬着唇,糯糯地说。
“楚,楚梨多谢,多谢。”楚梨的声音细如蝇声,到了最后就变得听不清了,模糊不清地说了三个字。
“什么?”萧祁珩上前一步,俯下身,就差把耳朵凑到楚梨的嘴上了,“你说什么,孤还没听清楚,阿梨可否大声些。”
楚梨搅着帕子,稍微大了声音,像是豁出去了一般,
“多谢,珩哥哥。”
萧祁珩的脸上笑容更甚,止都止不住。
“你,你笑什么!”楚梨锤了萧祁珩一下,力气不大,就像是在挠痒。萧祁珩怕把她惹急了,连忙从袖子里拿出一物递到她面前。
“是孤的错,阿梨,拿着。”
那是一只凤衔牡丹的簪子,珠子通体粉色,大如小葡萄,凤凰的眼睛是一枚红宝石,凤羽是孔雀羽毛,上面用烧蓝点翠。看上去却不像是新的。
“过几日便是阿梨及笄,孤来不了,这就算是及笄之礼了。”
“不,不不不。”楚国公府何等尊贵,但能拿得出手的鲜少比得上这样的一支,楚梨不敢收。
“阿梨不收,就是不想与孤做朋友了。要与珩哥哥生分了?”萧祁珩不由分说地将簪子往前递。
楚梨才收了簪子,又听萧祁珩说。
“那玉环和玉簪你可还收着?”
玉环是楚梨救了萧祁珩之后他放在窗口的那玉环,玉簪是两人在翻经节在洇城时,在金玉阁买来的。都是玉,也都是萧祁珩所送的。
“收着呢。”
其实这算是私相授受,可楚梨偏偏不想还给他。也生怕他拿回去。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跟萧祁珩认识久了,关系近了,心里生出了几分依恋来。
“那你好好收着。玉环可以做及笄宴的压身玉。这簪子不能在及笄宴佩戴,玉环可以。”
女子及笄时,颂唱之前都要在荷包里面放上一块玉,大多都是长辈所送的,少数是旁人给的或是自己从小佩戴的,就算是用萧祁珩送的也没有什么大碍。
“好。”
听着小姑娘乖顺的样子,萧祁珩心里暖暖的,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面颊。一触就不想松手,那脸蛋就像是剥开的滑嫩的鸡蛋壳,软乎乎的比棉花软,更加像是云朵一般。因为这几日在房中窝着的缘故,楚梨比从前更加白皙,莹莹还泛着光,泛着微微的粉,不知道是被夕阳映射还是来自本身。
楚梨不悦地看着萧祁珩,一手拍掉了那只贼手。
“殿,珩哥哥不许捏我的脸,我长大了,十五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因为二哥经常会捏她的脸,还有父亲也是。潜意识里,只有长辈对小孩子才会捏脸的。萧祁珩比楚梨年长三岁,可私心里,楚梨是不想让萧祁珩把自己看做孩子的。
可她并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的。
萧祁珩捂住被她拍打过的手,柔弱无骨的触感还残留在手背上,他情不自禁地笑了。
那笑容灿若星辰,就像是在夜空中点缀着最美的星河,又是在杏花树之下突然出现的数百只萤火虫,主动飞到手心里,捧起,就像是将星河捧在手里,如一抔闪光的星河水,将楚梨那一点灿然都勾了出来。
她用袖子捂住忍不住一同笑出来的嘴角,往后退了几步:“我,我要走了。”手里头是一卷林蔷给她的及笄要注意的事情和规矩,她要回去看明白,免得到时候出错丢脸。
“珩哥哥也慢走吧。”
萧祁珩点点头,也跟她一般慢慢地往后退,只是无人转身,目光胶着,分不开。
“珩哥哥先走吧。”楚梨先说了话。
“阿梨先走。”萧祁珩停在那里,温柔地看着她,那眼神要溺死人,“孤看着阿梨走。阿梨走了,孤就走了。”
“好。”
楚梨留恋不舍地转过身,小步往前走去,她有预感,若是她转过头来,萧祁珩会站在那里,看着他,用他那好看的眸子凝望她的背影。
一想到萧祁珩在看着自己,她便挺直了脊背,每一步都走的很端庄。直到觉得脊背发烫发酸,蓦然转身,萧祁珩的确还站在那里。
风撩起了他那如云般的衣摆,他对谁都是凡俗不可入眼的那般,却无端闯入了梨花般沁人心不的美好,从此嘴角泛起镜花水月的笑意,沾染了人情冷暖的温度。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楚梨匆匆回头,她不能再看下去了。
悄悄地心里绽开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生长在那枝头,低垂着头,却有鸟儿在一边婉转吟唱。
等女子离开了视线,男子才收回了目光,收起嘴角的笑容,恢复一脸冰霜,提脚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