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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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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总不能把全息影像当作实体去拥抱。
比萨塔实为意大利最贫乏的观光点,人们来这里,只为看一座失败的塔式建筑。但这无妨它盛名在外,爱情也是如此。我们走在草地上,湛蓝的天空干燥,北意大利的过往在季候里留存。
我查看一切珍贵的感情,切近心灵的挚友,悲喜相依的亲人,患难时的庇护者,一路欢歌的路人,种种皆有分类。而爱情,或灵魂相伴,或床笫之欢,或执手白头,或譬如朝露,它可囊括知己、友伴、亲人或路人,又与淫靡为伍。它既是女祭司又是□□。它被这些字眼瓜分殆尽。
而我和珂洛伊站在爱情的一只脚所踩的所有船上,没有踮过另一只脚所在的地方。
我们在大学入学时我们走进同一间寝室,生活自此铺开,但情节不按泡沫情景剧的路线发展。“莫迪里阿尼和别尔嘉耶夫多么相像,我猜你也喜欢McQueen。”她蜷着腿坐在高低床上,睫毛卷翘,看着我摆在桌上的长颈女人像和《我与客体的世界》。我确实喜欢无法被归类的人,他们有一个焦灼的自我,因而特立独行。我也不愿被放进任何的评价体系。
而她话锋一转,“但你也喜欢康定斯基、高更、肖斯塔科维奇,著名的表演家和骗子。”
我看着她浅褐色的眼睛里显露着敏锐直白,“让我也来猜,你的脾气比看起来要坏得多。”她床下摆着一排圆头小皮鞋,娇俏可爱。
我们像一对互揭老底的间谍,在针锋相对的戏谑当中,再也撇不开彼此。
那时我们经常一起写生,一起熬CAD,顶着清晨的阳光抱被子,半夜在米兰悠折的巷道里看十四世纪的墙体外饰。建筑是设计师的单恋,因而它们被建成他们所期许的样子,我们一起去听那些写在石壁上的无言诗。
“设计这座洛可可小楼的家伙一定很憋屈,你看,他本人应该更喜欢粗犷的风格。”珂洛伊掏出喷漆,沿着它门边刻痕很深的门柱上喷,一副滂沱的大胡子显露出来,“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快跑!”
我们一起读那些几百年前逝去的,写在石壁上未得回应的爱情。
“我喜欢的房子是这样的,你推开一扇扇门,走进一个个意想不到的房间,它们又有几扇门通向别的房间,”她总是像小鹿那样用新软的鹿角撞撞你,再跑到一边偷看,“你永远不知道会从哪里走出去。”
“那或许也是人生的格局,”和她在一起时我更愿意扮演理性者,而她放任敏感和柔软的直觉,我把情绪都寄存在她那里。
“我们去开另一扇门。”珂洛伊伸出手,万花筒一般的世界展现出它的碎片。我们二人三足地在那座有着无限空间的房子里,世界的无限花园被人类的选择剪成小径,我们一起走过,一起走。这些目力有限的动物总得用全部身心去探索,而好奇心让我们放弃所得,拥抱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