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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

  •   [第七章]

      尽管知道她脾气暴烈,但他还是很不怕死地招惹了她。
      裂魂伤人的那一夜,恩泰没有先回去上药,而是带着阿澜无比珍视的刀骑马出了军营。
      翌日,阿澜转醒,他坐在一旁,对她说:“我觉得你的刀不好,所以我把它扔了。”
      将军找不到裂魂,险些杀掉恩泰,是营中将士们都亲眼看见、或者亲耳听说了的,但将军终究还是没杀他。
      凭着马镫上混着青苔的红色泥土痕迹,阿澜竟然能断定他去过何处,当她从城外十里的湖中将裂魂捞了出来,回到军营时,整个人浑身是湿漉漉的,唇色发白像生着大病,为了一柄妨主的凶兵,即便被折腾到如此地步,她也全然不介怀。
      恩泰脊背寒凉,上前拦住了她,几乎是在切声责问:“天下兵器繁多,你何必只钟情于裂魂!”
      她拎着刀对他笑:“天下兵器虽多,合手称意者,唯有裂魂。”
      他颓然垂下了手,黯然背过身,再不去看她苍白而绝色的脸颊,却极轻地,于唇角绽起了一丝微苦笑意:“阿澜,你真是无药可救。”
      没多久,恩泰就在战火连天的时候不告而别,离城失踪。
      阿澜好像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来人禀告于她,她神色淡淡,没有半点诧异之色,随声应了,可绝口不提要去将人找回来。倒是凌昊,一边焦头烂额应付着前线的战事,一边还要瞒着阿澜偷偷派人出去四下打探。
      杳无音讯到第十天的时候,营外忽然来了一位华发苍苍的老者,他的手里,捧着红绫裹挟的一件长物,待进得中军大帐,笑看向将军座上的阿澜,老者也不拐弯抹角,张口便直道来意:“小老儿来此,是为送将军一件礼物。”
      话音落,抬手间,红绫落地,倏忽白芒耀室,光华夺目——
      竟是一柄饰以鸾鸟纹饰、锋刃寒朔的银枪!
      素来冷静淡漠的女将军猛地惊起,蹙眉打量着老者,沉声问道:“先生是?”
      老者面带笑意,捋须不语。
      阿澜沉吟,挥手屏退了一干人等,等大帐中只余老者和她,她异常谦谨地快步近前,躬身拜道:“先生不问世事已久,阿澜好奇,是何方神圣,竟能请动先生下山?”
      “你晓得我是谁?”
      “虽是猜测,但已有九分把握。”
      老者眼中含着嘉赏钦佩的笑:“天底下,像将军这样智谋慧颖的女子,实属少见。小老儿有幸能在埋身黄土之前,见到传闻中盛名已久的‘鬼女明澜’,也实在是不枉走这一趟了。”
      阿澜愣怔,旋即又是更为恭谨的一拜:“先生,您还没有回答我。”
      “此枪名‘天痕’,是先帝命我为太子而铸,但宜襄太子已死,我不能让它随我埋入地下。”老者好似未曾听到她的言语,兀自背过手,踱步往外走,“将军驻守平岁,护国御敌,福泽大衍,天痕赠与将军,小老儿觉着十分妥当。”
      “可是……”
      阿澜追出去,只是低头思忖间的短暂间隙,老者就已走出很远。
      “先生!”
      直追至营门口,望着百米外迎面疾烈冲撞而来的一匹快马,焦急深疑的神色自女将脸上飞速释去,她几乎是在踉跄中、呆愣地于营前止住了脚步——
      “阿澜!”
      一声长嘶,马匹尚未完全控住,从马背上已跳下一个人来,那人大步朝她跑来,将满心欢喜都写在了脸上:“阿澜,你是知道我回来,因此特意在这里等我的么?”
      恍若一阵错肩的风。
      老者的目光不经意从身姿矫健的年轻人脸上扫过,骤而也猛地止住了脚步,在扑面的清风中,他睁大眼睛,惊愕着目随那道身姿,急急地回了头。
      营前几个把守的士兵脸色一沉,举步就要上前。
      阿澜即刻回过神来,急忙抬手阻止,便再无一个人敢有动作,由了那风尘仆仆的人直奔到她面前。
      “泰?”阿澜伸手扶住气喘吁吁几欲栽倒的人,眼底惊诧难以隐匿,“你……你怎么回来了?”
      恩泰抬起头,漂亮的眼睛像盛着水光般明亮,他的脸上依然有藏不住的欢快神采,反是奇怪地问她:“我为什么不回来?”
      终是旁边一个年纪小些的士兵压不住满腔子的怒气,热血冲动地对他囔道:“你还有脸回来吗!”
      阿澜侧目,冷言厉色瞥了出声的人一眼:“我还在这里,要你多什么话。”
      小士兵脸上仍旧有怒,但被将军咄咄逼人的气势一压,便不敢再言,闷闷地低下头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恩泰追问,他不明所以地转向阿澜,继续问道,“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我为何……”
      “没事。”
      阿澜松开手,目光越过他的肩,眉头轻蹙望向老者,老者同样望着他们,目光沉沉,只是片刻,便决然转了身,一抹仙风道骨的背影牵了系在辕门外的马,一人一马相伴,徐徐远去了。
      她心上浮起重重疑虑,忍不住跟着往前走了几步,最后沉思罢,只是轻轻启唇,抱拳朝那身影揖道:“先生珍重。”
      恩泰走上前与她并肩站着,望望那老者,好奇道:“他是什么人?”
      “你会不认得?”阿澜看他。
      转而再想了想,垂下眼帘笑过,她摇头,扶着额角细语:“是了,怎么还能认得?他都不曾料到,还能在这里看到你吧……”
      “阿澜,你在自言自语说些什么?”
      “哦,我是说,方才那个人,是当世最厉害的铸剑师青阳子。”
      夕阳的金光,渐渐淹没了铸剑大师的身影。
      城外七里,翠锦峰前。
      马蹄声空洞踏响,惊起半山寒鸦。
      道旁久候的一架马车上,坐着一个约摸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他穿着不打眼的灰色布衣,是副小厮的模样,仿佛是赶车累了,正停于山壁下,靠着车闭目养神。青年睁开眼,望着头顶惊飞的群鸟,眼色沉稳,瞳孔收缩时,透露出武者的气息:“主上,来了。”
      与此同时,车内有人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漫不经心以两指挑开帘子——
      裹在黑色长斗篷里的人,连脸也被兜帽遮住,他倾耳听了听,高挺白皙的鼻尖下,凉薄的唇角轻扬:“走罢。”
      是个声音极好听的男子。
      灰衣青年敬诺,挥手甩开鞭子。
      就在那一人一骑进入视线时,不打眼的布帘掀开,从车内飞出一支淬毒的_弩_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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