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栀词》长门佳期

4、瑞安

　　顾淮兴冲冲拿着温檀和萧衍两人生辰八字去卜凶吉，温家那边也在合姻缘，得了个吉。
　　温檀是旺夫的命，卦辞上写着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温家人没声张，那边萧衍见了卦辞却是笑了。
　　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他早在六年前遇上她时就该知道了。
　　萧衍亲自将卦辞一笔一划抄了一遍派人送去了温府，温檀正在屋里给萧衍这未婚夫婿裁制衣衫。
　　温檀压根不清楚萧衍的衣物尺寸，还是温觉厉上朝时偶然与萧衍一同被皇帝召见，这才大概同她描述了番，温檀也就半猜半蒙下了手。
　　她原没想着给他制衣，还是阿娘说纳征那日送了聘礼，女方家里依例该做些针线给未来姑爷。
　　萧衍位高权重，不缺钱帛，恰好江左那边程氏宗族里新送了几匹云锦，藏青色的，温檀觉得合适，就挑出来准备给萧衍做身外衫。天马上就热起来了，做好后正穿。
　　温檀针线好，现在萧衍给了话说嫁衣不用她赶制，故而她一心就扑在预备送给萧衍的衣服上，早晚手里都捧着那件衣服。
　　萧衍派人来送卦辞时她见着了那张字条，听说是他亲笔仔仔细细抄下来的，字迹很是清隽有力，带着些不同于旁人的锐气。
　　温檀一下子就想到了四君子里的青竹，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他其实，也很是不容易的吧。
　　字条上其实就九个字，吉，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却让她的心就那样安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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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梁氏带着萧衍备下的二十抬礼来了温府，同温觉厉讲了萧衍原话。
　　“衍儿心疼温四小姐，说是希望温大人您能将这二十抬礼全数并到四小姐嫁妆里去。”梁氏笑着，“衍儿给四小姐备的聘礼多，纳征那日有一百二十抬礼送进来，衍儿也会过来，他的意思是将聘礼再分一半给四小姐充嫁妆，这一半是原封不动也好，折换了也好，或者将金银器熔了重打也好，将来都是要进四小姐的私库的。剩下的一半就温大人府里自行处置，也免得四小姐跌了做王妃的体面。”
　　这话就像几个耳光抽到秦氏脸上，叫她脸色一下就铁青了下去。
　　萧衍这是防着她克扣温檀那小蹄子的嫁妆呢！
　　温觉厉同萧衍这个未来女婿想到了一处去，脸上笑着同梁氏说，“王爷关心家中小女，是小女的福气，我这当父亲的自会替小女盯着，还请王爷放心。”
　　梁氏面上笑意不减，温声道，“温大人识趣。”
　　言外之意便就是秦氏不识好歹了。
　　梁氏又同温觉厉说了几句，“今日文定礼过了，咱们这婚事算是定下来了，三日后纳征，我带着衍儿来府上，也叫温大人先见见未来女婿，衍儿说他已请人去算吉日，咱们到时候选个好日子，必叫四小姐安安心心风风光光嫁进王府的！”说罢，她将聘书拿出来，起身亲自放到温觉厉面前。
　　“衍儿父母早丧，我这个做姨母的心疼他，却也只能在这些事上替他尽份心力，还望温大人看在我这威北侯夫人的面子上，多信他几分，安心将府上四小姐交到他手心里。”梁氏眼眶微微湿润，也不便多留，只谢了几句便出了温家门。
　　温觉厉看了看那只差温檀名姓的红纸黑字的聘书，叹了口气。
　　小女儿得了这份姻缘，他竟不知究竟是好是坏。
　　温檀同胞哥哥三少爷温楠躲在花厅屋檐后边听墙角，听到梁氏说将那么老些东西都给温檀充嫁妆，赶紧跑到程氏院子里去同温檀念叨。
　　“妹夫说，今日二十抬纳吉礼给你，一百二十抬聘礼也给你一半，都充入你嫁妆里，眼瞅着是要给你壮场面呢。”温楠灌了一口茶，“这都八十抬了，就是咱们府里公中不给你出嫁妆，你这也算不上少了，他真是将你放心尖上了。”
　　温檀准备用之前程氏给她做衣衫剩下的天青色料子绣个香囊给萧衍配那身青衫，手上正绣着，听温檀这么说，闻言抬眸瞧他，“三书未定，六礼未全，你叫的是哪门子妹夫？”
　　温楠不听她的，见他手上绣着天青色香囊，一把抢过先在腰上比了比，温檀急了，“你还给我，这不是给你绣的！”她急红了脸，温楠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温檀羞赧，伸手夺了香囊塞进引枕下面。
　　绣着几枝竹子的香囊哪会是给温楠的，给温楠的该绣些书本才好。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通传说温觉厉来了，兄妹俩一同出去迎他，朝他行礼唤了声，“父亲。”
　　温觉厉免了两人的礼，将温楠打发回他自己院子温书，而后将手里聘书轻轻放到温檀手里。
　　“我儿，”温觉厉抬手抚抚温檀发丝，“签了名，便就算他家新妇了。”
　　温檀眼圈一下就红了，嗫嚅着想说些什么，却没说出口。
　　她有些舍不得，舍不得阿娘和哥哥，也舍不得这个背地里偷偷教她诗赋，悄悄给她买生辰礼的父亲。
　　他一点也不高高在上，他亲切又温和，让她觉得仿佛世间最好的父亲就该是这样。
　　温觉厉不愿见着他的娇娇女落泪，撂下一句“签完了交还给我”便匆忙离去。
　　他做父亲的总也不好当着女儿的面红眼眶。
　　温檀拿着聘书回了屋，轻轻展开。
　　“预报佳期，温府亲翁如面。小子与贵府千金，预结秦晋之好，谨定于庆丰五年四月初三举行纳聘礼。花好月圆，百年好合。”
　　她一字一句轻声念着，目光落在他亲笔签下的名字上。
　　“萧衍。”温檀在心里念道。
　　鼻尖突然有些微微的涩。
　　良久，她提笔，在他名字之后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簪花小楷端丽，同萧衍的字迹相映，更显出几分女儿家的柔美娇态。
　　她轻轻吹干墨迹，带着聘书去了温觉厉书房。
　　“父亲。”
　　温檀双手将装着聘书的信笺递出，轻轻交回温觉厉手心。
　　温觉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回吧。”他淡声道。
　　温檀眼眶湿了，强忍着泪意转头回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