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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淡黄的长裙 ...

  •   绣着并蒂莲的红盖头被金钩一挑,视野从满目红渐渐清白,祝一晚狠眨了几下眼,才看清面前的景象。

      喜堂沉红,阴森可怖,庭中月色如霜。

      他眼前立着一个清瘦修长的少年,白皙如玉,含笑捏住钩,身披大红喜服,如祝一晚想象的那样身形娇小。目若春水,眼尾上挑,下方有一颗红色的小痣,格外魅惑人心。

      即使挥金如土二十年,见过无数美人如画,祝一晚也从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少年。

      是的,漂亮。那种世间罕见的漂亮,偏还有几分叫人心痒痒的慵懒,是个带把儿的见了都会忍不住一阵心神荡漾。

      祝一晚恍惚,猛然回神,暗道不好,这新郎官绝非人类。

      他将心高悬,全神贯注等待时机,打定主意,一旦对方动手便自烧灵魂,绝不苟且令祖上蒙羞。

      谁知,那漂亮的新郎官只是眨巴眨巴眼,笑吟吟唤了句“娘子”。

      祝一晚心说谁是你娘子,看不出爷其实是个金枪不倒好汉子吗,可是话还没出口,他便又闻到了那股清淡柔软的甜香,霎时激起男人本能的征服欲,他差点把持不住。

      ……格奶奶的,老祝家的爷们儿就没有做风流鬼的!祝一晚赶紧聚拢心神,默默在心里呸了个十七八口,狠狠给自己抽上几个大嘴巴子。

      他蓄势待发,满脑子都想着那个自尽的时机。

      一时沉默,剑拔弩张。

      倏忽,漂亮的小新郎官却将手中金钩随意往地上扔去,目光透过祝一晚,闪过狠戾之色。然后,那新郎官从袖中猛然抽出一把三尺寒的长剑,剑尖划过地面带起一串火花,随即往祝一晚身后刺去!

      而祝一晚身后,传来一声凄厉尖叫。然后,一只青面獠牙的女鬼几个翻滚躲避长剑,枯槁双手成爪状,抓住了祝一晚的脚踝!

      这双手如千年寒冰,苍老枯槁。

      看来这新郎官虽非人,却是在此等待斩杀女鬼,并不想取他的性命。真正的妖邪,是那引他进来的女鬼!

      小新郎官提剑挽了个剑花,斩断女鬼两条臂膀,用剑尖轻拨断臂,将它从祝一晚的脚踝上挑下来。

      被斩断臂膀的女鬼不断凄声哭嚎尖叫,声势渐弱,不断发抖,连祝一晚都觉得她已无力反抗了。

      正此时,她突然张开血盆大口,伸出一条长约五尺的滑腻舌头!

      “小心!”祝一晚下意识高喊道。

      小新郎官看他一眼,眼尾微挑展了个笑,算是承了这份情,手腕翻转再一剑斩落长舌。

      女鬼终于奄奄一息地蜷缩在地面上,再难动弹。小新郎官气定神闲取过一张绣帕,擦拭那把三尺寒长剑,瞟瞟地上的女鬼,颇得意地挑眉。

      这小新郎官自己没有意识到,祝一晚却看得清清楚楚:清亮月色下,漂亮的少年脑袋上冒出了两只雪白的耳朵,身后更是垂下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尾巴正欢快地摇来摇去。

      眼前这漂亮的小家伙,竟是只小狐狸。

      小狐狸悠闲地擦完剑,重新收入袖中,转过身。他目光扫到祝一晚小腹处,似有疑惑,轻“咦”一声。

      ……嘿这小家伙往哪儿看呢?祝一晚郁闷,觉得自己像被嫖客白嫖了的青楼女子。

      那厢,小狐狸微仰头,终于发现自己的耳朵冒了出来,赶紧伸手捂住,又发现了那晃来晃去的狐狸尾巴,手忙脚乱。

      祝一晚忍不住想:这小家伙,还挺可爱,大概是小雪狐。

      他还在胡思乱想,手忙脚乱捂耳朵捂尾巴的小狐狸却忽然看向祝一晚,看上去有点垂头丧气,撇撇嘴道:“…今晚就不和你玩了!”

      话音刚落,祝一晚脑袋便有些晕沉,刚想问什么意思难道日后还要相见,但没来得及出口,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

      ……

      祝一晚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身上的乌金印,终于摸到那硬邦邦的印章,他松了口气,无论如何至少是重归肉身了,没少胳膊没少腿。然而,左腕上的鸳鸯结红绳却提醒他,那场大婚并不是一场梦。

      但能活着回来就算好运了。祝一晚虽继承了祝家这枚镇邪乌金印,却没什么驱邪经验,大多数时候还是做他的草包侯爷,从来没有出现过离魂这样的情况。

      无论如何,送来的那块关外灵玉一定有问题!

      祝一晚匆匆披上外衣,起身出门去库房找昨晚送来的木匣,打开一看,里面的玉果然已碎成两半。

      哪里是什么灵玉,这明明是块妖玉,一路来不知吸食了多少生魂。这种妖物,即使已经碎裂,邪气仍在,不知哪天又会害人。祝一晚面色微凝,咬破手指画了张符,将木匣镇住。

      米黄色的符纸上龙飞凤舞写了一串咒印,稳稳当当贴在木匣上,现出一阵淡淡金光。

      他拿出胸前挂着的乌金印,在符纸上用力一盖,盖下一个“合虛”的章,如此便算是完成了。祝小侯爷叹了口气,将乌金印又收回去。

      世人皆知国姓为祝,天下是祝家的天下,却不知祝家祖上镇邪,后来干了票大的,直接当上皇帝。身份一上去,祝家便立下规矩,乌金印只许单传,且不许轻易显露。

      祝一晚悲切地感慨了半天,唉声叹气。

      但无论如何觉还是要睡的;他把木匣收好,站起身,打算回房继续睡觉,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肚子不知什么时候高高隆起,如同十月怀胎!

      腹中竟还有一阵轻轻的踢动!

      他瞠目结舌盯着自己隆起的小腹,足足过了半天,才颤抖着高声道:“……管、管家!”

      接下来,侯府接连十多个大夫进出,都快把侯府的门槛踏烂了。从民间草医到宫中御医,不管怎么变着法儿把脉问诊,结论都是一样:祝小侯爷大喜脉,怀了,足十月,准备满月酒吧!

      老祝家祖传的阳刚之气,到他祝一晚这辈,竟然他妈的大男人怀孩子,真是愧见祖宗!祝一晚悲愤难平,还是府中仆从们好说歹说、劝了半天,才没有拿剑抹脖子。

      大夫嘱咐说要安心养胎,小侯爷每天得在床上躺好,至于酒肉歌舞么,这不特殊时期吗,忍忍吧。祝一晚虽有心继续自己辉煌灿烂的浪荡生涯,无奈挺着个大肚子什么事儿都做不成,就算想约纨绔子弟们听个曲,都是白日做梦。

      纨绔们一看祝小侯爷这凄惨样,唯恐自己也大肚子,个个推辞不是病了就是转性要从良了,坚决不登侯爷府的门。养胎的祝小侯爷更加悲愤,真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眼瞧着自家侯爷这副孤苦伶仃的可怜样,管家沉默许久,偷偷嘱咐厨娘额外熬碗鲫鱼汤,安胎。

      从此祝小侯爷开始了养胎之路。

      这胎却只养了三天,三日后,满城传遍,——多灾多难的祝小侯爷下了个蛋!

      是的,下了个蛋!那温热的触感,那通透的外壳,那……就是一个放大版的鸟蛋!

      屋内,刚刚“生产”完,虚脱的祝小侯爷没顾上看自己辛苦生的这颗蛋,哆哆嗦嗦,指着管家颤抖了半天,才气若游丝道:“……给爷整碗红烧肉…多油,多盐……要放葱………”说完,把眼一闭,生生晕过去了!

      第二日,他的亲叔叔——也就是当今皇帝,不知怎么突然大发善心,下朝后偷偷点了顶轿子,入侯爷府来探望自己可怜的侄子。

      皇帝大步踏入卧房,习惯性摆摆手,屏退跪了满屋的仆从,这才走到祝一晚床边坐下,慈祥道:“爱卿。”

      几乎折腾得只剩一口气的祝小侯爷虚弱道:“臣惶恐,陛下来给臣烧纸吗?”

      “……”皇帝神情慈祥,体贴地起身替祝一晚掖了掖被子,温柔道,“爱卿刚刚生产完,要保护身子。”

      祝一晚不甘心,瞪着房梁恨恨道:“臣要吃红烧肉。”

      皇帝耐心劝他:“刚生产完,还是吃清淡些好……你看红枣枸杞汤怎么样?朕这就叫人给你熬一碗……对了,朕的侄孙呢?……”

      所谓侄孙,指的就是祝一晚下的那个蛋。祝小侯爷翻了个白眼:“孵不出来,陛下愿意试试吗?”

      皇帝保持住得体的微笑,坚定地摇了摇头。随即,他再次替祝一晚掖被子,语重心长道:“皇侄,朕听说你遭此大难,心中不安,这可不就特地来看望你了?你老实说,这事儿是不是跟祖上的镇邪之事有关?”

      乌金印单传,当年由祝一晚的爷爷也就是太上皇传给了老侯爷,而皇位则传给了当今皇帝。祝一晚这位皇帝叔叔虽贵为天子,却只是知道祖上有镇邪之术,并不了解详情。

      提到这个,祝一晚就满肚子气:“可不就是您老人家赏的关外宝玉?那是块妖玉,差点要了侄子我的命!”

      如果不是那只漂亮的小狐狸,祝一晚可能就真要命丧黄泉。想到这里,他还有点想念那小家伙了,也不知道小家伙最后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来日还有机会再见?

      皇帝慈眉善目道:“朕这不是给你想办法来了么……今日,朕的守城军在城外捉到一个怪人,可能有用处。”

      祝一晚感兴趣地挑挑眉:“此话怎讲?”

      “那人穿得特别奇怪,简直伤风败俗。他一见了守城军就哇哇大叫,喊什么‘穿越啦’,然后就被捉到皇宫里,带到朕的金殿上了。”皇帝缓缓道来,“他刚到殿上就对朕喊什么,‘封建社会的腐朽糟粕‘,还有……哦,还有,‘邪恶无情的地主阶级’……总之都是没听过的胡话。”

      祝一晚忍不住拧眉:“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是吧,朕也觉得!”皇帝兴奋地一拍掌,接着往下说,“所以朕就让人把他关到天牢去了。听狱卒说,那人一进去就嚎啕大哭,后来疯疯癫癫地唱歌,唱什么……‘淡黄的长裙,蓬松的头发’!”

      “……这不就是个疯子吗?和您侄孙有什么关系?”祝一晚听不下去了。

      皇帝严肃道:“乖侄子你别急,这不还没说到重点么;这人在牢里说疯话时,说到什么万能的主啊慈悲的上帝啊,大概跟玉皇大帝差不多。朕觉得神神叨叨的,说不定是个性格古怪的阴阳大师呢?”

      祝一晚:“………请问陛下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皇帝微微一笑,高深莫测道:“侄儿,这你就不懂了,大师都是深藏不露、疯癫诡异的。朕找他来让他起卦,起得好就饶他不死。他起卦用的钱币,十分古怪,可能是某种蕴藏灵力的上古钱币!”

      虽然皇帝叔叔的阴阳五行知识全是胡乱听来的,不过确实存在灵力深不可测的古钱币。当世的镇邪大师,个个都性格怪异,显得疯癫也属情理之中。

      如果皇帝没看走眼的话,这个怪人说不定真是个隐世的大师,能替祝一晚解明下蛋之事。即使不是,能看看那古钱币,也不算亏了。祝一晚若有所思,皱眉道:“那人在何处?”

      皇帝怜爱地看着祝一晚,沉吟一阵,随后转身,拍拍手,扬声冲门外道:“来人哪,带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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