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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和谁拜了堂 ...

  •   祝一晚迷糊醒来时,眼前只见一片明晃晃的红。

      红得简直烫人。他伸手捉住那片红,捉到手里费力地一瞧,竟是张绣着并蒂莲的红盖头!

      ……这精美的绣工,这高级的质感,可不就是富贵人家大婚时新娘盖的红盖头,怎么会盖在他头上?

      他记着自己应该是在侯府喝酒来着——正赶上皇帝赏的关外灵玉送到了府上,一时高兴,喝了特别多。再然后,发生了什么、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一概不知。

      难不成,我趁着喝醉把婚都给成了?

      虽说确实跟丞相府的小丫头有个劳什子婚约,按皇帝的个性,趁我喝醉了生米煮成熟饭也不是没可能。但也不至于让我做新娘子吧?

      祝一晚很纳闷地看着手中的红盖头,心说真是时运不济。

      和红盖头干瞪眼半天,祝一晚倒想起另一件事来,忙低头去看自己身上的衣衫。

      果不其然,光泽明艳的大红锦缎,上面用金线绣着凤穿牡丹,繁复花纹一直开到裙角。他把脚一伸,便现出一双精巧的红绣鞋。

      祝一晚大惊失色,登时脊背一寒,心凉无比。

      ……这他妈也太过了吧??

      逼婚就逼婚,怎么还给我打扮成个地道新嫁娘呢??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血气方刚铁骨铮铮,绝不能扮女人知道不?!

      心寒的祝一晚打量了一下四周,仍旧红得烫目,面前还有一道绣满富贵莲的车帘,看上去必是喜轿无疑了。喜轿还在缓缓移动,吱呀吱呀轻响,却十分平稳。

      这下祝一晚可以说是睡意全无了。

      就没有这么欺负人的!我们老祝家带把儿的从来没有一个受过这窝囊气,扮新嫁娘这种事想都不要想,就算是圣旨也不行!

      祝一晚急了,立刻就要伸手去脱那红绣鞋,同时把红盖头胡乱扔在一旁。

      然而,他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红绣鞋,就听见喜轿外高高低低响起女子娇软歌声。

      那歌声飘渺,如隔艳红帘幕:“…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唱着唱着,那声音却不复欢快,慢慢转向幽怨,如泣如诉。

      到最后,竟带着哭腔,在清冷静谧的夜里格外瘆人。

      明明坐的是喜轿,办的是喜事,可这一路以来,祝一晚根本没有听到半点吹拉鼓奏的声音。

      既没有笑着讨赏的仆从百姓,也没有响亮的唢呐开道,安静得过分,说是办丧事都嫌太闷!

      祝一晚这一刻心里还在嫌弃皇帝抠门,下一刻,却鬼使神差重新拾起了扔在一旁的红盖头,僵硬地把它盖了回去。

      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他很清楚,有一股无形而强大的力量,控制住他的身体,逼迫他完成刚刚的动作,根本不容反抗!

      祝一晚额前已覆了层细汗,咬紧牙,吃力地想移动身体,身体却沉重十分,难以完成哪怕一个最基本的动作。

      于是,吱呀吱呀轻响的喜轿内,祝一晚盖着并蒂莲红盖头,身着大红嫁衣,坐得规规矩矩,看上去像个温柔的小媳妇,盖头下,整个人却如坠冰窟。

      寒气,从头皮一直贯至足底。

      这一顶诡异的喜轿,在清冷寂寥的夜里,伴着女子幽怨歌声前行。

      就算他祝一晚的脑子长在屁股上,到现在也该明白过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皇家逼婚的戏码——他分明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身上的嫁衣与绣鞋虽该是女子衣物,却格外合身,简直是专门为祝一晚准备的。

      明艳喜庆的红盖头下,祝小侯爷已是面色铁青。虽说他从来玩世不恭,但也绝没有把命糊涂送与妖邪、令家族蒙羞的道理。等到那妖邪现身,他即使不能成功反杀,也必定要来个玉石俱焚。

      如此在心底打定了主意,祝一晚凝神屏气,紧绷着关注外面的一举一动。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渺远凄切的歌声停了,倏忽,喜轿也停了。

      随后是一片漫长的寂静,夜晚清冷而孤寂,露浓霜重。一道笑嘻嘻的女子娇声响起:“请娘子!”

      车帘被掀起,红盖头遮挡下,只见伸过来一只苍老枯槁的手,恭敬地等待着新嫁娘。

      此时,那股无形的强大力量再次卷来,不容抵抗,逼迫祝一晚艰难地伸出手,搭在那只苍老的手上。长街一片寂静,感知不到半个活物。就连他被迫搭上的那只手,也冰冷如千年寒冰,阴森可怖。

      在红盖头的遮挡下,祝一晚只能看见自己被那只苍老的枯手引着,迈过高高门槛,穿过开满红芍药的小花园,踏过一地结冰的月光,最终停下来。

      祝一晚能感受到屋内立了个人。如果没猜错,这里应该就是喜堂。

      又是一道欢喜娇软的声音,如银铃脆响:“新人到,共结良缘!”

      语罢,喜堂中的那人大概转了个身,悠然惬意地走上前来,一双长靴缓缓出现在祝一晚视野里。

      他被那股力量逼得难以动弹,只好打量起那双靴子来。按祝小侯爷挥金如土的灿烂二十年败家生涯来看,这双靴子做工考究,用料大概是某种珍贵的动物皮料,绝对是极品,就算在皇家也是难得一见的奢侈。

      可是这双靴子的主人似乎身材比较娇小——至少在男人中算比较娇小的了,肯定不像祝一晚那样高高大大。

      不知道靴子里是怎样一双脚,看上去也太小巧了些,比女子大不了多少。

      祝小侯爷在这时候还有心思乱想:高大新嫁娘配娇小新郎官,怪事!
      他还在想些有的没的,手中却忽然被塞进了一段红绸,过去连着个花球,由那人握住红绸的另一端。那道诡异的女声又响起来了:“一拜天地——”

      那人自然地转过身面向喜堂外,他也硬着头皮握住红绸转身,两人一起俯身,对着天地下拜。

      女声咯咯娇笑,待他们拜完天地,继续道:“二拜阴阳——”

      拜阴阳?难道这妖邪拜堂无双亲可拜,便改为拜阴阳?祝一晚心头疑惑,和身旁那人一起再次转身,俯身下拜,再起。那新郎官从头到尾都很是从容不迫,不急不忙,悠闲得很。

      终于,女声第三次高高响起:“夫妻对拜——”

      新郎官缓缓侧过身,轻佻地微微一扯手中的红绸,扯动了祝一晚手中的那段,颇有些调笑的意味。

      跟祝小侯爷比流氓,这新郎官算是撞上铁板一块。祝一晚微挑眉,亦轻佻地扯扯手中的红绸,指尖一勾。

      那新郎官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做,有些讶异地轻“咦”一声,然后老实下来,握住红绸俯身下拜。祝一晚不愿,却被那股力量逼得没法,只好也俯下身去,与那人对拜。

      他俯身时,闻到那新郎官身上有一股清淡而柔软的甜香,像玫瑰露水,像刚剥开的荔枝。他凭这甜香记住了新郎官。

      两人对拜完,女声呼了句“礼成”,把红绸花球收走,随后又咯咯地笑起来。

      夜间清冷寂寥,那笑声便显得分外妖异。

      边笑着,女子边捧上来一个托盘,里面是两根编织得十分精巧的红绳。祝一晚在盖头下看见那捧着托盘的就是方才那双苍老枯槁的手,可说话时的声音却如二八年华的女子般娇俏动人。

      那新郎官抬手拈起一根红绳,另一手缓缓捉住祝一晚藏在大红嫁衣下的手腕,将它抬起来捧住,慢条斯理地将红手绳戴了上去。

      这手绳编织用的是一种时兴的鸳鸯结,大多是夫妻间寄托相思的凭证。那新郎官动作轻柔,十分耐心,捧着祝一晚手腕的那只手更是细腻温润。

      祝一晚打量了一下那双手,白皙修长,但有薄茧,应该是练某种兵器所致。但并不妨碍它的赏心悦目。

      眼看那红绳已稳稳当当地戴在了祝一晚的腕间,那么剩下的红绳就应该是由他给新郎官戴上了。那股力量再次出现,控制着他伸手拈起红绳,如法炮制给新郎官戴在手腕上。

      当他握住那新郎官的手腕时,意外发现那截手腕是温热的,根本不像引他进门的那只冰冷苍老的手。

      难道这新郎官不是妖邪?

      可若不是妖邪,又为何会参加这诡异的亲事,且十分从容?

      纵然祝一晚心中有千万个疑问,此时此刻也得硬着头皮结这门邪亲。他并非不想来个反杀,而是那股力量控制得他动弹不得。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现在应该是处于生魂状态,脆弱得很,完全经不起折腾。至于为何判断自己现在是离体的生魂,那就是——他的乌金印不在身上。

      乌金印乃是祝一晚家单传的宝物,是祝一晚的护身符,以及在关键时刻拼命一搏的筹码。

      可是,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无路可走!

      祝一晚心寒,却仍然保持镇定和清醒,暗暗积蓄力量,决心即使不能反杀也必定要烧尽自己的灵魂,绝不做妖邪的饱餐!

      “挑盖头!”女子娇声道。

      那新郎官低笑,惬意地取过托盘上的赤金钩,安慰般拍了拍祝一晚的手,然后将赤金钩一探,温柔钩住了并蒂莲红盖头,慢慢向上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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