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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 机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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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有发现,聂云汉和卓应闲对视一眼,便也要下洞去看。
考虑到聂云汉的疑心病,卓应闲主动道:“我先下。”
“稍等。”
聂云汉从腰带上拆下个小铁盒,对着墙面按下机簧,铁盒中飞出一枚细小的箭头,尾端连着手指粗细的绳索,“嗖”地扎进砖缝中,再听得轻轻的“咔嚓”声,像是固定在了墙面里。
“这是攀墙绳。”聂云汉看出卓应闲的好奇,主动解释,他扥了扥绳子,见卡得很结实,放了心,把火折子塞进卓应闲手里,“这洞怕是好下不好上,免得一会儿咱们三人都陷在这里。你给我照着光,我先下。”
借着火折子的蓝光,卓应闲往下看了看,遥遥看见洞底,似乎不浅。
聂云汉对着洞口喊道:“羽书,这里多深?”
“大约两丈。”向羽书的声音遥遥传过来,似乎已经离洞口有一定的距离,“你们快来,这里有密室!”
“这就下去!”
聂云汉说完,手里握着铁盒,径直跳进了洞里。
卓应闲在洞口举着火折子,见那绳索不断伸长,然后“扑通”一声,听到了聂云汉落地的声音。
他忍不住伸手去摸那绳索,发现是类似牛皮筋一般的材质,四股拧成一股,触手感觉十分坚韧。
“阿闲,先把火折子扔下来。”洞底传来聂云汉的声音。
卓应闲依言照办,先将火光调至最小,再往洞里扔去,莹莹一点落下,被聂云汉接住,然后他哄孩子一般地说:“好了,跳吧,我接着你。”
“……”卓应闲磨了磨牙,“用不着,你走远点!”
聂云汉笑笑,依言走到一旁,借着光观察周围,发现这里光秃秃的一片,像是个狭长的走廊,通往不远处,那边黑漆漆的,只有一点幽幽的蓝光亮着,还在不停晃动。
“汉哥,你下来了吗?”蓝光处传来向羽书的声音,颇有些急切,“这里有好多奇怪的东西!”
“来了!”
待卓应闲安全落地之后,两人便往向羽书那边走,到得近前,才发现那里有扇门,推门而过,将火折子亮度调到最大,便看到这是一个巨大的房间。
房间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器皿,空地中间有一尊高大的丹炉,旁边有张大木桌,桌上放了很多瓶瓶罐罐,还有一些绢筛、马尾罗和研磨器。
靠墙则是几个顶天立地的木头架子,架子上摆满了纸包、木罐、铁罐等物件,此刻向羽书正撅着屁股,打开了架子底层的一个铁罐,正探头去闻,被这突然亮起来的光线晃了一下眼。
“嚯!这么壮观,这应该就是云虚子的丹房。想必是他之前的丹房炸了,又在这里建了一个。”聂云汉对着房顶照了照,发现老道很是细心,特意留出了散烟的孔道,“可这上面就是三清殿,他不怕下次连三清像都给炸飞了吗?”
“汉哥!”向羽书回头,看见卓应闲,吃惊地睁大眼睛,“卓……卓大人,你怎么在这儿?!”
卓应闲面无表情地冲他一点头,一言不发,把解释权让给了聂云汉。
他借着光往墙上看了看,发现了几个烛台,便用自己携带的普通火折子点亮了上面的蜡烛。
也不知道这蜡烛里添加了什么东西,火焰极高极亮,把这房间照得如同白昼。
聂云汉也没多跟向羽书说什么,随手熄了手里的光,赞道:“还是阿闲你聪明。”
眼前光亮起来,他才注意到卓应闲穿的是一身竹青色的袍子,更显得清秀俊逸,只是表情冷漠得紧。
这个人笑起来一定很好看。聂云汉不合时宜地走了神。
“这里应该是云虚子研究外丹术的地方,自然会有烛台。”卓应闲冷冷道,“想必是聂兄怕打草惊蛇,没有燃灯的习惯。卓某在此守候了五天,确信这里没有别人,请你放心。”
听了他的话,向羽书愣愣地看向聂云汉,迈着小碎步挪到他身边,拉拉他的袖子,小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卓大人英明盖世,猜到我们要过来,一早便在此守候,还能怎么回事?!”聂云汉目光在密室中扫视了一圈,看向卓应闲,“不过,既然你在这里守了五天,怎么没发现这个密室?”
卓应闲看着密室里的物件,嘴唇抿得紧紧的,脸上颇有怒意,听到聂云汉发问,沉声道:“我已经将清心观上下查过数遍,并未发现这里有什么密室机关,敢问向兄弟,刚刚是怎么掉进来的?”
“啊?我啊……”向羽书挠挠后颈,表情有点尴尬,“我跟汉哥分头查探,刚走到三清殿这边,有点尿急,想到这个角落里解决一下,也不知道是碰了哪儿,脚底下突然一空,就……”
聂云汉转悠着,随手打开架子上的各种器皿查看,听到向羽书这么说,哈哈大笑起来:“摔没摔着你牛儿?摔坏了可就没法娶媳妇了!”
向羽书臊得脸通红:“没有!好着呢!”
卓应闲却没被他们逗笑,若有所思:“所以上面的机关应该是由液体触发……”
“这云虚子老道,不知道长了个什么脑子,竟然想到这个办法!”聂云汉调笑道,“倒是妙得很!”
“老东西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歪门邪道倒是一门灵!”卓应闲面色阴沉,脸颊上隐隐可见咬牙的痕迹。
向羽书咋舌道:“这也太恶心了吧?用尿?可是我刚刚经过,没闻见味儿啊!”
“用用你的脑子!”聂云汉恨铁不成钢,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用液体,未见得是尿!再说,那个机关应该是应对不时之需的,云虚子应该另有通道出入!”
“也对……”向羽书讪讪,“刚才那个洞,连我掉进来都跳不出去,老道士也不知道会不会功夫,肯定不会这么难为自己。”
“据我了解,云虚子会一些功夫,轻功不错,但他平日里也懒于操练,身子骨也不算硬朗。” 卓应闲仔细观察着丹房里墙壁四周,突然快步走到一侧靠墙的架子跟前,那架子上放了许多书籍,他正用手一本本地捋过。
聂云汉跟过去看,全都是炼丹一类的古籍,比如《太清石壁记》、《丹房须知》、《石药泉雅》等。
只见卓应闲眉头一皱:“这本……”
他修长的手指停在了《秋日中天》上,顿了顿,试图将书抽出来,便感觉这本书不似纸页制成——
书身一倾斜,旁边书架突然发出“嘎啦嘎啦”的声音,徐徐翻转,竟是开启了一扇小门!
向羽书诧异地跑过来:“密室外还有密室?!”
“不是密室。”聂云汉弓下腰,穿越那扇小门,“这就是原本他离开的通道。”
卓应闲和向羽书跟在聂云汉身后,门后是一连串向上的台阶,台阶末端则是一块活动的木板。
聂云汉敲了敲木板,试着向外推,推不动,但木板周围有缝隙,明显是可以移动的。
“你滑动试试。”卓应闲站在他身后,语气有些急切,“向左滑,听说老道擅用左手。”
聂云汉依言照做,木板果然能向左徐徐滑开,可他们还没高兴一瞬,就发现木板外还有东西挡着,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伸手去摸,还是木头,只是这次是真的推不动了。
“既无光,有可能在室内。既然老道身体并不强健,应该不会给自己设置什么障碍。”聂云汉思忖道。
向羽书站在最后,又气又急:“怎么这么多关窍?跟关爷做的东西似的。”
聂云汉回头,对上卓应闲的眼睛,两人听了向羽书的话,皆是心头一动。
卓应闲向上踏了一步,跟聂云汉并排站着,两人极有默契地负责自己那半边,伸手在木板与障碍物的夹缝中细细摸着。
“在这!”卓应闲突然喊。
也不知道他触动了什么,只听障碍物外传来“嘎吱”“嘎吱”物体移动的声音,接着面前的障碍物便缓缓滑开,露出了一个方形的洞口,黯淡的夜光映入他们的眼帘!
聂云汉怕外面有危险,一手挡在卓应闲身前,一手按在刀柄上,缓缓向上爬去。
卓应闲也护着身后的向羽书,警惕地跟在聂云汉身后。
聂云汉耸着耳朵仔细听了听,然后缓缓探头,发现洞外的事物有点眼熟。
“上来吧,没事。”他大步走上去,“这是老道士的寮房。”
几人陆续爬出去,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密室通道在床下,只有把床搬开才有可能发现通道入口,如果不仔细探查,也是看不出来哪块木板可以挪动。
床很重,如果想搬开的话,就用到一处机关,想必也是云虚子设计的。
这个机关有里外两个触发点,里面的那个正是刚刚卓应闲碰到的,而外面的则在被床头挡住的墙上——轻轻按下,那床会沿着一处滑杆自动弹开,想要恢复原样则容易得很,用手把床轻轻往回一推便可。
聂云汉抱着胳膊看着眼前一幕,连声赞叹:“老道士脑子还真是好用,如若义父生前遇上他,两人一定聊得来。”
向羽书忧心忡忡:“会不会就是因为关爷不在了,哈沁狗贼才盯上这老道?”
“……有可能,但我们查探过清心观,并没发现独峪人留下的踪迹。”聂云汉看向卓应闲,“阿闲,朝廷探子有没有给出线索,能证明这是独峪人干的?”
卓应闲一时没回答他,他剑眉紧蹙,像是在思考什么,面色隐隐有怒意,背在身后的双手无意识地握起了拳头。
“阿闲?”聂云汉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发觉他身体紧绷得像块铁板。
卓应闲随即反应过来,借着夜色掩饰刚刚的失态:“什么?”
“朝廷有没有证据,认定云虚子的失踪跟独峪人有关?”聂云汉没有追问他刚刚为什么走神,语调轻柔,不似质疑,像只是正常的询问。
“不太清楚,我只是接受皇命,岂敢跟皇帝刨根问底。”卓应闲道,“这里已经被县衙差役翻了好几遍,就算有什么证据也一定在县衙,不如明日去跟县太爷问个清楚。”
聂云汉沉吟片刻,觉得他说得有理,于是几人将刚刚发现的密室通道恢复原样,又去了三清殿,找到向羽书掉下去的洞口,找到机关所在,将洞口封闭好——果然普通人用肉眼完全看不出关窍所在。
折腾完之后,卓应闲取了放在旁边寮房的包袱,聂云汉笑道:“至少汉哥当天把你的包袱留下了,还算够意思吧?”
……收获白眼一枚。
三人回了城,在街上听到打更的经过,才知已经子时正。
卓应闲重新“归队”,自是不好叫他跟大家挤一起睡,聂云汉笑盈盈地看向他:“阿闲,咱俩睡一间如何?有你看着,我必不会再跑了。”
他笑得挺诚恳,偏含了几分促狭,又是在故意逗弄人,卓应闲扭头不看他,冷漠道:“我无所谓。”
“多谢信任。”聂云汉收起笑容,认真地冲他一点头。
进了客栈,好一通敲门,才把打着哈欠的店小二叫醒,聂云汉先叫向羽书回去休息,然后开了间天字号房。
进房之后,聂云汉让店小二打了水,两人简单擦洗过后,合衣躺上床。
卓应闲表现得很乖巧,聂云汉让他先洗他就先洗,让他睡里边他就睡里边。不是他逆来顺受,是不想跟对方多废话,免得那人再没羞没臊地满口胡沁。
床很宽大,他面朝墙躺着,胳膊底下压着佩刀,鼻尖几乎快要贴在墙面上。
聂云汉虽然嘴上轻佻,但也绝对不会占人便宜,因此他背对着卓应闲,怕挤着人家,又怕人家不习惯和他睡在一张床上,也紧紧贴着外侧床沿,不欲招人嫌弃。
他们俩谁也没看谁,便不知道两人中间隔了两肘宽的距离,几乎都能再躺一个人了。
“阿闲,睡了吗?”聂云汉低声问。
卓应闲犹豫了一会儿,才对着墙答道:“没。”
“你们收到的情报里,有没有关于云虚子徒弟的线索?可否知晓此人姓名?”
“情报中并没提及他的姓名,只说云虚子徒弟在案发当日并不在本地。想必他跟本案无关。”卓应闲顿了顿,“你怀疑他?”
聂云汉抱着胳膊侧躺着,半晌后道:“案发当日不在本地,也不能证明他与本案无关,也不知他事后有没有露面。”
“或许是寻他师父去了吧。”
“官府都没有线索,他又要往何处去寻。如果他有线索却没告诉官府,这不刚好证明此人心中有鬼?”
“如果是他不信任官府呢?”
聂云汉低声笑了笑:“阿闲,你虽是官府之人,倒是很会站在别人立场思考。”
“聂兄真是擅长胡搅蛮缠。”卓应闲哽了哽,“睡前不宜思虑过多,早些休息吧。”
“其实我觉得云虚子没有被独峪人掳走,他像是出去避难了。”聂云汉自顾自说道。
卓应闲转过身来,看着他背影:“为什么这么说?”
聂云汉依旧背对着他:“我在云虚子的寮房中发现了他留给徒弟的记号。”
“什么记号?为什么我没发现?”
“这种事自然我们‘赤蚺’最擅长。”聂云汉打了个哈欠,“早些睡,明日去官府问过,我可以再带你去清心观看看,反正有你在,我也不用再躲躲藏藏。”
卓应闲盯着他的后脑勺,心不在焉道:“好。”
聂云汉没再说话,片刻后,他的呼吸变得绵长,轻声打着鼾,似乎是睡熟了。
卓应闲悄悄坐了起来,拿起手边的佩刀,一条腿跨过聂云汉,想要下床,谁知就在这个时候,聂云汉突然翻身起来,将他压在床上,右腿别住他的左腿,双手按着他的双腕。
“放开我!你到底想干什么?!”卓应闲剧烈挣扎,可惜聂云汉全身力量压在他身上,这一身腱子肉倒是很够分量,让他动弹不得。
聂云汉脸上挂着笑,先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卓应闲,随后伏低身子,鼻尖贴近他的脸,在他耳畔轻声问:“别闹,跟汉哥说实话,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