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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007 ...

  •   第二天一大早,格兰就起来洗漱了。

      “你又要出门?”
      迪亚波罗靠在厕所的门框上皱眉打量着她:
      “烧退了吗?”

      “你什么时候收拾东西回自己的房间?”
      格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

      迪亚波罗,帝王语塞。

      见他没有回答,格兰也不再逼问,洗了把脸就推开他朝门边走去。

      “你又要去找那个男学生吗?”
      迪亚波罗忍不住问。

      格兰停下了脚步,回头定定地看着他,一直看到他浑身发麻,她忽然问:
      “你要一起来吗?”

      ☆☆☆

      还是那栋公寓,同样的房门,在格兰敲门后,很快里面的人就打开了门。

      年轻男孩朝气蓬勃地探出头来,英俊的脸庞上带着欣喜的笑意,在看到格兰身后站着的迪亚波罗时愣住了:
      “格兰……这是?”

      迪亚波罗抱着胳膊,阴沉着脸怒视着他,不怒自威。

      “我的邻居。他想一起来旁听我的课。”
      格兰语气随意地解释。

      邻居?只是邻居吗?
      迪亚波罗心里一阵不爽,但还是忍住没有发作。

      男孩乖巧地推开门让两人进来。里面的房间很大,家居奢华又简洁有格调,这倒不奇怪,就读这所艺术名校的学生中,最不缺的就是这样有钱人家的少爷。

      “你的琴呢?”
      男孩疑惑地望着空手而来的格兰问。

      “坏了。没关系,你把我教你的曲子拉一遍我听听。”
      她淡淡地说,听不出一丝情绪。

      男孩乖巧地照做了,与格兰相比,他显然是个新手,不难的曲子被他演奏得磕磕绊绊。

      格兰认真又细心地在一边不断地纠正着他的错误,男孩在她的指导下逐渐能够顺畅地演奏起来。

      迪亚波罗默不作声地在一边看着,这两人的相处倒是极其寻常,没有一丝暧昧,始终围绕着的都是小提琴的教学。

      就这样练习了两个小时。

      迪亚波罗开始后悔,或许格兰和这个男学生的确就是再单纯不过的师生关系?是他多心了……这么一想,他反而更后悔昨晚的所做作为,如果不是他一时冲动,格兰也不会突然要求他搬出自己的房间。

      “休息一会儿吧,我去阳台抽根烟。”
      格兰提议。

      她离开后,偌大的房间里就只剩下迪亚波罗和这个不知名的男孩。

      “先生,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男生乖巧又礼貌地向他搭话,“我叫伊萨特,是隔壁艺术大学一年级的新生。”

      虽然现在已经没有必要掩藏自己的身份,但迪亚波罗仍然不想把自己的名字告诉这个看起来无关紧要的男孩。
      他冷漠地望着对方,委婉地表达了拒绝聊天的意思。

      天真的男学生却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自顾自地害羞小声解释起来:
      “我父亲很喜欢舒伯特的这首曲子,我希望有天能够亲自为他演奏,格兰愿意教导我,我十分感激她。”

      迪亚波罗愣了一下。

      脑海中浮现了那名灰发女子有些落寞的神情。

      她曾说过:
      ——这是我父亲最喜欢的曲子。

      只是巧合吗?

      ☆☆☆

      离开伊萨特的住所,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

      迪亚波罗望着一言不发走在他前方的身影,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
      “他是谁?”

      格兰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回头疑惑地望了他一眼,脸上带着不愿回答的神情,漠然转开了视线。

      迪亚波罗没有放弃,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再次发问:
      “他是谁?你为什么突然会跑来当什么小提琴家教?别告诉我是无聊。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了解你,格兰,你做这样的事不会没有目的——”

      “迪亚波罗,”她低声打断了他,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忽然说,“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了你的女朋友?”

      迪亚波罗哑然。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突如其来的奇怪问题。

      “你管得太多了,我不喜欢这样。”她无比理智地说,“我觉得我们应该保持适当的距离。”

      “适当的距离?”迪亚波罗忍不住嘲讽起来,“在床上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她脸上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看起来似乎是有点生气了。

      还没等她开口说点什么,身边路过的一个黑衣男子忽然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了手.枪,抵在了格兰的头上。

      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看都没有看迪亚波罗一眼,冷声对格兰说道:
      “你不该去找他。”

      这突然的变故,即使是一向冷静的格兰脸上也不禁浮现出了诧异的神色,但是仅一秒,这个可怕的女人又恢复了理性,回头瞥了一眼持枪男人,答非所问起来:
      “怎么被你找到的。”

      “银行,兑现了10亿里拉。我们的人一查就就查到了。”持枪男人简短地解释,“你不该对伊萨特出手。不然你或许还能多活一段日子。”

      无论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是谁,但这话一听就能明白,对方是想要取走格兰的性命,就这么正大光明地在街头。

      迪亚波罗默不作声地动用了绯红之王的能力,但在窥探到10秒后的画面时,又忍不住内心崩溃地骂草起来。

      因为他看到了10秒后,男人已经扣动了扳机。

      格兰倒是没事,她成功逃跑了。

      这个女人……
      竟然拉过他来挡枪!?真是屑啊。

      ☆☆☆

      迪亚波罗这一次是中枪身亡的。
      第二天照常又在格兰的床上复活了。

      “你什么时候搬出去?”
      才一醒过来,侧躺在他身边撑着脑袋低头望着他的格兰就开口问。

      “让我搬出去?”这一次他有了十足的底气,气势汹汹地反问起来,“你要让我这个救命恩人搬出去?你知道自己昨天干了什么吗?你用我挡子弹???”

      “有什么问题吗?迪亚波罗,你死了会复活。我死了就是死了。”
      格兰理所当然地解释。

      “你不是说过今天死或明天死都一样吗?怎么?现在开始怕了?”
      迪亚波罗嘲讽道。

      “我还不能死,”格兰忽然说,“我还有重要的事没做。”

      迪亚波罗短暂地沉默后,开口道:
      “伊萨特是谁。那个向你学习小提琴的男学生。”

      “你都猜到了不是吗?”

      “他是你弟弟。”
      迪亚波罗语气肯定地说。
      在男孩提到父亲喜欢的小提琴曲后,他才注意到对方与格兰在眉眼之间微妙的相似之处。

      “同父异母。”
      格兰满是疲态地简单回答。

      ☆☆☆

      迪亚波罗不知道格兰口中【重要的事】是指什么。

      然而第二天她出门后,就没再回来。

      连续三天,格兰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这三天中迪亚波罗又死了两次。每一次从床上醒来,房间都是空荡荡的。

      直到第四天的晚上,她终于一脸疲态地推开了一言不发地门回来了。

      “你去哪了?”
      迪亚波罗压抑着怒意,望向那个看都没看他一眼的灰发女人。

      “米兰。”
      她头也不抬地回答。

      “你去米兰做什么了?”

      “……我不想说。”
      这一次,连掩饰都没有,格兰无比冷酷地直接拒绝道。

      她连外套都不脱,倒头躺在了床上,盖上了被子似乎就打算要睡了。

      迪亚波罗忍无可忍地走过去,猛地掀起被子,刚想说点什么,忽然看到了她肩膀上渗出的红色血迹。

      “你受伤了?”
      他一把将她翻过身来,猛地扯开她的衣领,是枪伤。

      “迪亚波罗,”她疲倦地睁开眼,琥珀色的眼眸中毫无生气,就像是死了一般,“我累了。让我睡吧。”

      ☆☆☆

      格兰怎么也不愿意交代肩膀上的枪伤是怎么回事。
      她也不再去找伊萨特了,开始整天整夜地呆在家里睡觉,醒着的时候就靠在窗边抽烟。

      她越来越少开口了,也不催促迪亚波罗搬走,甚至大多数时候连他说话都开始无视了起来。

      一切都是从米兰回来的那天开始改变的。

      明明这个人就在眼前,迪亚波罗却感觉她离自己越来越遥远。

      “那天离开伊萨特家后朝你开枪的男人是谁?”
      迪亚波罗孜孜不倦地追问着。

      格兰厌烦地皱起眉头,用被子遮住了脑袋,翻了个身,表示不愿意继续聊这个话题。

      迪亚波罗靠过去,就算她什么都不说,他也能感觉到日复一日她周身颓丧的气场越来越严重,受到她的影响,他的情绪也跟着持续低落着。

      就好像求和一般,他俯身隔着被子将她搂到了怀中。

      格兰没有动,就像死了一样。

      “你怎么了,”迪亚波罗轻声问,“说话啊格兰,说点什么,什么都好。”

      “……”
      她还是没说话,也没动。

      迪亚波罗扯下被子,诧异地在她的脸上看到了泪痕。

      “你哭了?为什么?”
      他的语调不自觉地温柔了下来。

      这是他头一次看到格兰示弱。

      “La vita è un disastro di vanità。”
      格兰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

      “La vita è un disastro di vanità。”
      “La vita è un disastro di vanità。”
      “La vita è un disastro di vanità。”
      ……
      她不断重复着。泪水更多地涌出来。

      人生,即是虚妄之灾。

      迪亚波罗无法明白她说这句话的意义所在。

      ☆☆☆

      11月1日,意大利的圣人节Festa dei Santi,在这一日人们会走进教堂,祷告弥撒,以此纪念已故的天主教圣徒。

      这一天格兰很早就起床了,她简单收拾后扔下迪亚波罗出了门,傍晚才回来。

      回到房间后的格兰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坐在沙发上看起了书。
      就好像先前一整个月的颓丧都不是她本人。

      即便如此,迪亚波罗心头仍然涌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

      他不断地使用绯红之王窥探着一个十秒又一个十秒后的格兰,她始终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看着书。

      他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伸手抱住了她,下巴搁在她消瘦的肩膀上,凑近她轻柔地咬她的耳朵。

      格兰终于动了,她叹了口气,像是最终拗不过他的执着,妥协地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转头望向了他。

      “迪亚波罗,”她久违地开口,语气依旧淡然,直视着他的眼睛又问了某个同样的问题:
      “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了你的女朋友?”

      “或许是的。”

      “我以为你和我是同样的人,喜欢独处。”

      “在遇到你之前是这样的。”

      “为什么是我。”

      “我不知道。”

      CD机里正放着一首不知名的歌,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颓丧不断重复地唱着:

      what are you so afraid of
      你在害怕什么呢?
      Is it love or wasting your time
      是魂牵梦萦还是虚度光阴?
      What are you so afraid of
      你在害怕什么呢?
      Is it love or wasting your time
      是柔情蜜意还是岁月流逝?
      Ooh-ooh,ooh-ooh
      Ooh-ooh,ooh-ooh
      ……
      what are you so afraid of
      你在害怕什么呢?
      Is it love or wasting your time
      是水乳交融还是日月蹉跎?
      What are you so afraid of
      你在害怕什么呢?
      Is it love or wasting your time
      是相思入骨还是岁月阑珊?
      Ooh-ooh,ooh-ooh
      Ooh-ooh
      Ooh-ooh
      ……

      “我从不害怕任何事,哪怕死亡,因为人生就是一场虚妄之灾,全部都是幻境罢了。”她停顿了一会儿,声音轻柔得好像快要消失,“唯独你的存在是真实的,让我产生了恐惧,再继续这样下去,总有什么我掌控不了的事会在你身上发生。”

      “格兰……”

      “迪亚波罗,我不会永远停留在你身边。你不必如此执着,你应该再找个女人。”

      “再也没有了,这个世上再也没有像你一样特别的女人了。”

      “是啊,”格兰忽然轻轻笑了,她从来没这样笑过,“再也没有我这么糟糕的人了,所以你会找到更好的女人,比我好太多。”

      迪亚波罗打断她,直接地问,“你一直都想杀死的人是谁?”

      “她已经死了,在米兰。我亲手解决了她。”
      她笑容灿烂,原本毫无生气的一张脸看起来顿时明亮了起来。

      “……”

      她放下手中的书,伸手亲昵地搂住了迪亚波罗的脖颈,琥珀色的眼中再次燃起了异样炙热的兴奋之情,忽然就絮絮叨叨起来:
      “那是我父亲的女人。我把她杀死了,用刀,一下又一下,血流了很多,很漂亮。”

      她看起来很高兴,声音却僵硬极了,只听她继续说:
      “就像当初,她的人在我面前杀死了我的母亲。”

      “……”

      “你明白吗?迪亚波罗,15岁之前,我都很幸福,生活富足,有疼爱我的双亲,如果我在那个时候遇到你,我想我一定会爱上你。可是15岁之后就变了。当你发现身边的一切都是虚妄不存在的,你会怎么做?我相信自己生来就与众不同,因为我毫不费力,就能想到数百上千种不同的方式去折磨别人。”

      “……”

      “世界以痛吻我,我做不到报之以歌。我压抑迟疑了8年,最终还是动手了,为母亲报了仇,但想象中的解脱和快乐并没有到来。”她不满地皱着眉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缭绕着迪亚波罗的一束长发,“我的仇人死了,而我变成了和那个女人一样的存在。伊萨特就是当年的我,我在我弟弟的面前,把他的母亲杀死了。我想了整整一个月,迪亚波罗,我现在明白了。人生,即是虚妄之灾。从15岁事情发生的那一刻起,我就无法再获得救赎。”

      “……”

      “明天,我打算去看望母亲。”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

      11月2日,死人节Festa dei Morti,人们会在这一天前往亩地哀悼过世的亲人。

      迪亚波罗:“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必了,”她摇头,“我一个人去就好。”

      “那么我在家等你。”

      格兰笑了笑,没说话,忽然凑过来,温柔地轻轻吻了吻他的嘴唇。

      她的动作那么温柔,迪亚波罗望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睫毛低垂细长,沾着不易察觉的细碎泪水。

      心脏不授克制地颤抖了起来。

      这个吻那么短暂,她松开了手,忽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像是为了不让他看到泪水一般含糊地说:“我去楼顶抽根烟。”

      ☆☆☆

      在格兰离开后没多久,迪亚波罗猛地回过神来。

      11月2日,死人节Festa dei Morti,人们会在这一天前往墓地哀悼过世的亲人。

      格兰说:
      ——“明天我打算去看望母亲。”
      ——“我一个人去就好。”
      ——“我去楼顶抽根烟。”

      时钟的指针正在接近12点。
      格兰抽烟什么时候离开过房间?
      而且她的烟,不就在沙发上静静地摆放着吗?

      迪亚波罗猛地从沙发上站起,疯了一般推门朝楼顶天台赶去。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只是他多心了。

      是泪水吗?顺着他脸庞滑落的温热液体啊。

      ☆☆☆

      他推开天台的门时,格兰已经站在了楼顶的边缘。

      她转过身看向他,面无表情。

      “格兰,”他向她伸出手,声音极尽了温柔,诱哄般地劝道,“你在那里做什么?晚上太冷了,把手给我,我们回去吧。”

      “Diavolo。”她无奈地笑了,“你的能力不是可以让你猜到我的想法吗?”

      迪亚波罗像是才想起来,迅速发动了绯红之王的碑文。

      泪水滚滚落下,被凌冽的夜风顷刻之间吹散。

      他看到了,10秒后的格兰,跳下了天台,张开的双臂就像翅膀一样,但她是不可能飞起来的。

      不会的,10秒,那么长,那个狡黠又恶毒的女人一定是在吓唬他。

      她一定还是会像之前那样,在第十秒的时候忽然改变主意。

      可是10秒太快了,他来不及思索,不顾一切地向那个身影伸出了手。

      他抱着她,两人一起向黑暗中跌落。

      ☆☆☆

      第二天,11月2日的清晨。

      迪亚波罗照常在床上醒来。

      他又复活了,但格兰没有。

      格兰死了。

      他在她的房间找到了她的旧证件,得知了她的全名,那是米兰名门贵族的姓氏。

      他调查了8年前那一桩震惊整个意大利的事件。

      15岁的少女手法残忍地杀害了自己的母亲,被自己的父亲送入了罗马少年犯监狱,一关就是4年。

      事实只有他知道。

      因为她不是正妻所生的孩子,为了保护正妻和儿子,无情的父亲将目睹自己母亲在面前被杀的少女作为替罪羊抛弃了。

      证件照片上,未满15岁的少女一头耀眼夺目的红发,笑容天真灿烂。

      迪亚波罗点燃打火机,烧掉了这一切。

      桌子上她还没抽完的烟盒里还剩下最后一支烟,可大约再也没有人会去动它了。

      窗外阳光明媚,迪亚波罗望过去,一瞬间,他仿佛在刺眼的阳光中看到了倚靠窗边朝他灿烂微笑的红发少女。

      她琥珀色的眼眸里极尽了温柔,声音清脆地重复着昨晚坠落前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

      ——“迪亚波罗,你满足了我所有的人间妄想。”

      一切都是虚妄之灾。

      唯独他,真实存在。

      -Fin-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Chapter.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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