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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0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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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亚波罗回到自己房间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把自己的洗漱和日常用品一点点地都转移到了格兰的屋子。
起初他就像是在试探,在格兰没有给出明确拒绝的信号之后,就开始肆意妄为起来。
回过神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随处可见他的物品,这种感觉就好像两个人默认了彼此开始了同居。
发生关系的次数,也在增加。
每一次都是迪亚波罗的要求,格兰从不拒绝,但也没有主动过。
日子就这样不动声色地缓慢继续着,眨眼时间进入了八月,隔壁艺术大学逐渐开始热闹了起来。
迪亚波罗开始察觉到了格兰的反常。
相比前段时间的冷漠,她最近开始像个普通人一样正常地和他交流了起来。
态度甚至积极得有些诡异。
即使她表现得很自然,但迪亚波罗却能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女人是刻意的。
就他截止到目前的观察,格兰不是那种无端向人示好的类型,她在讨好他,有目的性的。
“你是缺钱了吗?”又一次结束了床上运动后,格兰靠在床头一边抽烟,一边表情揶揄地望着他,语气仿佛开玩笑一般轻快地问,“为什么最近在床上表现得这么积极。”
“……”迪亚波罗对她的话感到一阵无语。
缺钱?她是真的把他当成小、……老白脸了吗?
他迪亚波罗是会为了金钱出卖肉.体的人吗?难道做.i就不能单纯是因为两个人相性很合的关系吗?
见他沉着脸没有回答,格兰也并不在意,弹了烟灰后忽然翻身趴到了他胸膛上,长发垂下来散落在他的颈间,和他粉色的头发交织缠绕在一起,看起来无比亲昵。
她真的变了,一定有什么不对劲!——迪亚波罗警觉地想。
格兰很少会做出如此主动亲近他的举动。
果然,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眼眸里涌动着他所无法理解的情绪,只听眼睛的主人忽然开口要求:
“有关你的女儿,和我说说她的事吧。”
“你问这个干嘛?”
迪亚波罗怀疑地看着趴在自己胸口的女人,她的指尖夹着快要燃烧殆尽的香烟,却还是不紧不慢的优雅地抽了一口,这才伸长胳膊,在床头的烟灰缸掐灭了烟头,然后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更加亲密地靠近了他。
他能闻到她身上香烟夹杂着滤纸燃烧的烟火气息。
“无聊,说说吧,我想听。”
她微垂眼帘,伸手轻轻抓起他的一束头发,在指尖把玩起来,看似漫不经心地回答。
格兰不会是那种因为无聊就打探他人私事的家伙,但迪亚波罗此时还沉浸在床事后的满足中,也并不在意这些细节了。
他问:“你想听哪部分?”
“你为什么会想要杀了她。”格兰语气认真地问,“现在又为什么放弃了。”
迪亚波罗慵懒地从躺着改到了倚靠枕头的姿势,然后伸手搂着她裸.露的细腰,让她面对着他坐在了他腿上,这才慢慢地开口讲了起来。
关于特里休,他并没有太多可说的,毕竟15年来,他最近才知道女儿的存在。
迪亚波罗把曾经他掌控PASSION时期被手下背叛的故事简短地描述了一下。
“哼?所以你是为了掩藏自己的身份才想要杀了自己的女儿?”
格兰挑眉望着他,眼神里没有鄙夷和指责,倒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更加热切地看向了他:
“现在的你没必要再躲躲藏藏的,于是就想重修于好。”
……虽然格兰的语气很平静,但迪亚波罗听着她这样的说法,忽然觉得自己好屑。
“还有其他的吗?”格兰又问,“说说你的父母吧。”
迪亚波罗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今天这个女人为什么突然对他的身世怎么感兴趣?
“你到底想干嘛?”他冷下了语调。
“我想了解你,Diavolo。”她眯着眼,语调柔和下来,像在哄他。
“好吧,”就算知道她说出的话99%是假的,但反正这些陈年旧事,她知道了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我没有父亲,母亲……很早就死了。”
“是你杀的吗?”格兰犀利地直接问道。
迪亚波罗沉默了,他后悔了,现在他突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他话锋一转,捏住了她的下巴,反问:“你对弑亲的故事很感兴趣?”
“对,”她毫不掩饰地承认了,眼神坦荡,“自己没做到的事,想借由他人的经历抒发一下。”
“你想杀谁?”迪亚波罗忍不住问。
“谁都想……包括你。”她说完,俯首堵住了他的嘴。
哼,这个女人就是在逃避话题。算了,今天就放过她吧……
——沉溺在温柔之吻中的帝王如是想。
☆☆☆
不好奇格兰的事是不可能的。
都说有神秘的女人拥有致命的吸引力,但格兰拥有的秘密远远不止一两个。
最近她开始变得越来越反常。
晚上也不再去酒吧了,倒是白天开始频繁地出门。
“你去做什么?”
眼看着灰发女人又从沙发上突然站起朝门外走去,迪亚波罗不快地问。
“出去逛逛。”
她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敷衍道。
“去哪?我和你一起。”
“你就算了,小心死路上。”格兰毫不留情地怼完,关上门就走了。
迪亚波罗面对着空荡的房间独自生了一会儿闷气,决定悄悄跟上对方,看看这家伙最近到底在搞什么。
……
——还真的是闲逛?
迪亚波罗远远地跟在格兰身后,望着她走在一众艺术大学生中出挑的身影。
她就如自己先前所说的,看起来漫无目的地在艺术大学周边闲逛着。
偶尔有两个走过她身边却碍于她强大气场不敢上前搭讪的年轻男学生纷纷回头朝她看去,她也并不搭理对方。只管自己走着。
在街角的小店又买了烟,然后折返到了大学校门口对面的咖啡厅,就这样坐了一下午。
看起来的确再普通不过的行为举止。
但是出现格兰这样的女人身上,就是反常。
☆☆☆
迪亚波罗这样偷偷跟踪了格兰约莫3次之后,就彻底失去了兴趣。
他开始反省自己,怎么现在的状态他越来越像是怀疑丈夫出轨的深宅怨妇?每天都在家不安地等着格兰回来,假装无事发生地继续相处。
有关他母亲的事,她也不再追问了,又渐渐回到了之前的冷淡。
倒也不是刻意疏远他,只是格兰好像有了其他自己关注的事。
终于,在隔壁艺术大学正是迎来新学期之后,迪亚波罗发现了原因。
这天复活后,他发现格兰正坐在房间的角落,擦拭着一把落了灰的小提琴。
“你还会小提琴?”
迪亚波罗诧异地打量着气场颓丧又不羁的灰发女人。
“我大学专业是这个。”
格兰没有在意他的目光,心不在焉地拨了拨琴弦,忽然抬头面无表情地问,
“想听吗?”
“……”
还没等迪亚波罗回答,她就自顾自地架上了小提琴拉了起来。
迪亚波罗强行忍着用绯红之王时删的冲动,好不容易听出了对方演奏的竟然是世界名曲《野蜂飞舞》。
真是太糟糕了,已经不能用难听来形容了,简直就是噪音污染。
“你大学真的毕业了吗?”
迪亚波罗忍不住出声打断她。
格兰没有生气,倒是笑了笑,大概算是承认了自己糟糕的演奏。
她不发一言,忽然又换了一首曲子拉了起来。
那是一首简单又熟悉的古典乐曲,迪亚波罗一时间想不起名字来。
“舒伯特的小夜曲,”格兰没有抬眼看他,低垂眼帘侧着脸贴着琴身,手臂优雅地拉动着琴弓。
这首曲她演奏得格外动听,看起来是好好练习过的样子。
只是她拉琴时的神情……和以往似乎有些不同。
没有皱眉,神色淡然,可比起她以往却更加忧伤。
啪。
琴弦忽然断了,动听的琴声戛然而止。
格兰放下了琴,忽然开口道:“这是我父亲最喜欢的曲子。”
迪亚波罗猛地看向她,只见她依然还是刚才那副表情低头坐在那里。
这是格兰第一次提到自己的事。
他没说话,对方也没再继续。
空气令人窒息的安静了下来。
迪亚波罗讨厌这个气氛。
他烦躁不堪地走过去,一把夺走了她手中的琴,在她抬头对上他视线的瞬间,毫无语气地问:
“做吗?”
☆☆☆
做了。
在沙发上。
和往常不一样,格兰今天好像格外投入配合。
结束的时候两个人都精疲力竭,谁都不想动一下地挪到床上,于是就这样一起挤在了沙发上。
“别靠着我,热。”
格兰背对着他,朝后用胳膊想要推开他。
——又是这个女人所谓的贤者时间吧?
迪亚波罗早就不吃她这一套了,沙发那么挤,让他往哪靠?
于是他死皮赖脸地贴上去搂住了她。
他听到她语气厌烦地轻轻啧了一下,大概实在是太累了,也就没再挣扎。
迪亚波罗终于心满意足起来,懒洋洋地拨开她耳畔的头发,露出了那带着四个耳饰的漂亮耳朵。他伸手一一抚摸过形状各异的金属,心血来潮地问:
“这些都是什么?”
“人生四灾。”
“生老病死?”
“……我还□□烧呢。”
“又是从什么稀奇古怪的书上看来的?”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互怼起来,迪亚波罗极其享受着此时懒散又恬静的氛围起来。
就在他用手时轻时重暧昧捏揉着格兰的耳朵时,只听她没头没脑地突然开口说道:
——“La vita è un disastro di vanità。”
她的声音低沉磁性,实在是动听又惑人。
纵使她说得很轻,迪亚波罗就靠在她身后,依然听得十分清楚。
——人生,即是虚妄之灾。
“什么?”
他有些茫然地问,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书上看到的,”格兰的声音充满了困倦,迪亚波罗甚至怀疑对方已经迷迷糊糊说起了梦话,“一切都是假的,人生就是一场幻境。不去执著,就不会害怕生死,不会产生爱恨别离的痛苦……”
“……”
迪亚波罗皱起了眉头。
他讨厌这些听起来虚幻又冠冕堂皇的字句,还有这种明显颓丧又厌世的思维模式。
格兰不再说话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重又均匀的呼吸声。
她大概是睡着了。
“不是所有都是虚妄的,至少我不是,”他低声喃喃道,“我是真实的,格兰。我就在你身边。”
☆☆☆
今天的格兰,在出门前带上了她换过新弦的小提琴。
“你带着琴去干嘛?”
“上课。”
“你不是毕业了吗?”
“给人做家教。”
迪亚波罗立即警觉起来:
“你缺钱?要多少,我给你。”
“我不缺钱,我无聊。”格兰又摆出了一副【不想聊天】的架势,敷衍地回答。
她关上门离开后,迪亚波罗再次动身跟了上去。
——呵,无聊?无聊就背着他出门找小白脸吗?
迪亚波罗阴沉着脸,恼怒地看着格兰来到了大学附近的另一栋高级公寓,敲开了某间房间的门。
出来开门的,是个亚麻色头发一脸天真单纯的年轻男学生。
“你来了?格兰,我等你好久了。”男孩满脸羞怯的喜悦,满是爱意地看向她,“你带了琴?太好了,今天可以教我演奏那首《小夜曲》了吗?”
“是的。”
格兰依旧简短地回答。
脸上浮现但是在面对迪亚波罗时所没有的宠溺和温柔。
☆☆☆
“回来了?”
迪亚波罗坐在沙发上,冷冷地看着直到天黑才推开门出现的格兰,语气凉薄地问。
可恶,他为什么像是被抛弃在家的怨妇埋怨冷漠自己有了新欢的丈夫?!
“嗯。”
格兰似乎对他异常的情绪毫无察觉,敷衍地应了一声,放下了琴。
他紧盯着她,努力思索着该如何用自然随意不做作的方式询问这件事,然而开口语气中的酸涩连他自己都震惊了:
“你一整天都在教人拉小提琴?需要这么久吗?”
格兰好像这才回过神来,抬头奇怪地望了他一眼,疑惑不解地反问道:
“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迪亚波罗语气更加尖酸起来,他控制不住胸口压抑的怒火,不再掩饰地站起身,气势汹汹地朝她逼近,“怎么,是我没满足你吗?至于这么鬼鬼祟祟背着我出去找年轻男学生吗?这不像你,格兰,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我根本不会在意你除我之外还有几个男人。”
她挺秀的眉头搅在了一起,不解地打量着他的表情,沉默了许久。
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半天才闷声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跟踪我?”
“别装傻了,”迪亚波罗脸上一阵发热,绕开了【跟踪】,揪起她的衣领,低头压抑着怒气冷笑着问,“你和他做了吗?做了几次?”
啪——
格兰也冷起了一张脸,狠狠打开了他的手。这大概是她生气的前兆。
“你发什么神经。”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迪亚波罗紧追不舍地问,声音不自觉地大声吼了起来,“我问你,你和他做了吗?”
“迪亚波罗,我至今放任你在我的房间里待着,并不代表我能接受你管我的私事。”
看着她冷酷又理性的样子,迪亚波罗更加生气了。
怎么,现在的情形,倒像是他在无理取闹一般。
他还想找出点尖酸刻薄的语气激怒她,格兰已经转身打开了房门,板着脸驱赶他起来:
“出去,回你自己的住所。”
好啊!为了那个小白脸,竟然都开始赶他走了?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他没有出去,反而一把抄起了那该死的小提琴,往门外走廊里狠狠砸去。
哐当一声,木质的琴身撞击到走廊阳台的金属围栏,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从中间开始断裂了。
格兰那张始终漠然的脸在那瞬间露出了惊诧的神色,她没说话也没有生气,只是迅速走过去,弯腰捡起了琴。
还没等她转过身,迪亚波罗狠狠地把门摔上,将她关在了门外。
他背靠着门,稍微冷静了下来。
——太丢脸了。他堂堂帝王迪亚波罗,就像个无理取闹的泼妇一样。这都是格兰的错。
门外随即传来了砰砰响亮的敲门声,震得结实的门板微微响动起来。
格兰低沉又听不出语调的声音隔着门隐约传进来:
“开门!迪亚波罗,你疯了吗?这是我的房间。”
迪亚波罗没有作声,他现在还不能开门面对格兰,他需要冷静一会儿。
拍门声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停了,门外没了动静。
☆☆☆
像是为了折磨迪亚波罗,窗外很快下起了暴雨。
——呵,下雨又怎样,都是成年人了,不至于连躲雨这种事都做不到吧。
他这样自我催眠着,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坐在沙发上。
然而窗外的雨势越来越大,甚至开始电闪雷鸣。
——啧,要不还是去找她回来吧,不然如果为了躲雨她又跑去那个小白脸家,岂不是亏大了?
迪亚波罗给自己找了个像样的借口后,即刻就起身拿上伞准备出门。
然而推开门的瞬间,他意外地发现格兰并没有离开,就蹲坐在走廊地板上,身边那把摔坏的小提琴还静静地躺在那里。
无论是琴,还是坐在琴边的那个人,此时都被早已被倾盆大雨淋得透湿。
迪亚波罗内心复杂地挣扎起来,怒气早就消散了。
格兰垂着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喂,”他嗓音沙哑地开口道,“下雨了,进来吧。”
格兰没有回答,也没有动。
“格兰?”他又喊了一声,犹豫着朝她靠近。
一阵狂风席卷着雨水哗啦啦朝走廊里泼来,淋了迪亚波罗一身,夏天已经结束了,初秋的寒意加上冰冷的雨水让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忽然不敢想象在走廊里淋了那么久的雨,格兰现在是什么感受。
同样被雨水淋到的格兰哆嗦了一下,身子一歪,朝一边倒去。
“格兰……?”
迪亚波罗上前抱起她,这才发现人已经昏过去了。
她湿透了的灰色头发颜色变得更深了,贴着她憔悴的脸庞,让那张冷漠的脸看起来就像是毫无生气的尸体。
隔着单薄的T恤,她身体滚烫的温度传了过来。
啧,平时不是很嚣张吗?这个女人怎么回事,淋了会儿雨就昏倒了?
☆☆☆
换了干净的衣服,额头上盖着湿毛巾,一脸虚弱躺在沙发上的格兰皱了皱眉头,缓缓睁开了眼睛。
“醒了?”
迪亚波罗跪坐在她面前的地板上,一脸别扭的表情,嗓音沙哑地闷声问。
“……琴呢?”
没有一句指责,她的视线开始四下张望起来。
“拿进来了。”
“你摔得可真狠,”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语气倒是没有生气的意思,停顿了一会儿有些落寞地轻声叹息,“那是我父亲送给我的琴。”
迪亚波罗觉得有什么堵在了嗓子眼里,好不容易才艰难地开口:
“我会买一把新的,一模一样的给你。”
“算了,”她有些厌倦地闭上了眼,声音微弱得几乎要消失,“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喜欢小提琴,只不过应他老人家的要求。”
迪亚波罗这下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只好伸手试探地摸了摸她滚烫的脸颊:
“难受吗?”
“你说呢?”她没好气地睁眼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下。
“有药吗?不然我出门去买——”
“书架边上的抽屉里。你去拿来吧。”
迪亚波罗按照格兰所说的,打开了抽屉,里面仅放着一种药,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回头道:
“只有止痛药。”
“足够了,止痛药也有退烧作用。”
她虚弱地坐起来吃了药,就重新裹上毯子转过身去背对着迪亚波罗,冷漠地命令他:
“关灯吧,我困了。”
房间恢复了黑暗和死寂,只剩下空调的呼呼声和窗外雨水噼啪噼啪打在玻璃上的嘈杂声响。
这一片寂静中,迪亚波罗忽然听到格兰没有语气的声音忽然说:
“从明天起,你就回隔壁自己的房间吧。”
心脏难以描述地酸涩胀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