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8、第58章 ...

  •   姜玉淑暗自轻笑摇头,为他当初这个想法觉得好笑。

      从姜元成的话里,她能感受到薛寔胤在世人眼中是何等的风光月霁,当初与自己成婚,到真是有些不符。

      “你是我的妹妹,就算与你成亲的人是他,也只是将将能够配得上你罢了,祖母当时为你选定他也是这样想的吧。”
      姜元成似有读心术一般,说出这番话让她有些惊讶,但提及祖母不免觉得难以释怀的愧疚。

      看着她有些勉强的笑意,姜元成忽而一笑换了语气,“你也不必因此留下心结,这婚姻缘法自来玄之又玄,怎么可能事事如人所愿,便是祖母也只是希望你活的快乐。”

      姜玉淑抬眼对上他真诚的眼眸,终是露出了一抹释怀的笑容。

      马车行驶一阵,停在了热闹喧哗的街边,姜玉淑跟着姜元成一路顺着人群密集处走入了这教坊区内人头攒动之地。
      笑画生的说书还有半个时辰才开场,可楼上楼下凡有空位的地方都几乎坐好了人,站在门口都还有源源不断的人往里走来。

      姜玉淑朝着楼上雅间方向看去,身侧姜元成道:“张夫人往日的位子是特意留下的,人应该还没到,我们先上去。”

      姜玉淑点头,好久没来教坊这些玩乐地,习惯了清净,看着人来人往的热闹反而有些生疏。楼上的伙计看见有新面孔上来,往日这楼上的贵客自是与楼下有所区分,只是这楼上的雅间尽是被老主顾包下的场子再也没有多余的空位,瞧着这二人的衣冠穿着也不能得罪,带着热络的笑意主动上前正思量着劝说的话,“实在不好意思,二位客官头一次到我们这里吧……”

      “玉淑?”一声清丽的女音从楼梯口传来,姜氏兄妹转身朝后看去,来人正是张夫人。

      后者看见前头的人回身印证了自己的猜想还有些难以置信,“真的是你,呀,我也是刚在进门时好像看见是你又拿不定,来来来,直接去我那里。”
      说着,便转向伙计吩咐多要了几份茶点,边拉着姜玉淑的手臂朝里走,张氏正与她说笑的目光笑着朝着姜玉淑身边的人有些迟疑道:“这位是……?”

      “嫂子,这是家兄,”姜玉淑对张氏介绍道,接着也对姜元成介绍了这位南阳总督张泽东的夫人。
      二人相视一笑点头算作寒暄,姜元成便静默在座喝茶看着堂下即将开场的讲坛。

      张氏住在京中自然是知晓南平侯夫妇和离,也不好贸然开口,便随口说起这笑画生最近的戏来。毕竟刚刚坐下,姜玉淑也不好直接开口说明来意,便也静静地笑听张氏颇为喜爱地谈起笑画生近来大热的清平记。

      说起这清平记,本是以前朝赫赫有名的肱骨权臣张榷为原型,但若只是如此便也没什稀奇,可这笑画生仿若洞察世事一般的存在,不知何时何地将当下时政热闻也融入了故事之中。
      眼下,这故事的张榷正遭受着来自昏庸多疑皇帝的百般探测,君臣关系紧张的进入了白热化阶段,而今日的说书就是最为关键的一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楼上楼下的宾客满座不止,还有不少晚到的看客甘愿站立在四周空地旁听。
      张氏介绍中带着意犹未尽,眼神看向楼下讲坛处快要开场的地方,难掩期待。
      姜玉淑与姜元成对视一眼,也不好在这快要开场的好戏当口影响人的兴致,便也只得耐心看戏。
      且见得一袭浅色衣冠书生意气的年轻男子轻脚踏步而来,停在台中央的桌椅前,单手拈起桌案上的木条高高抬起再“啪”一声落下,就是从上回合精彩处讲起。
      才开场,便是连绵不断的喝彩声好不容易停下。

      一腔清朗嘹亮的男声在全场默契的休音中娓娓道来,众人聚精会神屏住呼吸一动不动齐齐朝台上看去。

      “话说上回张榷因着大败匈奴的功绩让皇帝不得不赏赐于他,其手上的兵权皇帝正苦于无法收回,未曾想一直被皇家豢养在暗处的血滴子无孔不入,竟打起了那张榷久卧病榻的妻子的主意。”

      “张夫人本是当朝殷太后一族所出,早年还由前任老皇帝亲赐婚与时是红极一时的状元郎张榷,可不想这红颜薄命,又或是张榷命里不凡偏犯红鸾,自打嫁进张府,这张夫人在头胎生产之后就大损了身子卧病在床。宫中太后派御医探诊多次,张榷也遍请天下名医仍是不见起色,这本也是京中人家众所周知的事,可坏就坏在,张榷战功彪炳已令现在的皇帝等不及了……”
      众人心里一悬,有的听众甚至不自觉拧起了眉,继续听笑画生轻叹一声,又缓缓而来:
      “若按这血亲关系,张夫人也算得皇帝一声堂姐,可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在九月初五太后的诞辰上就成了张榷杀妻的好计谋……”

      笑画生的声音时高时低,本就是京城教坊区数一数二调得人胃口的名嘴,台下的听众自然被吸引得茶饮不思。

      姜玉淑边听着那方笑画生故事中张榷妻子如何在宫宴上突逢意外魂坠楼台,边握住了手中的白瓷茶杯余温阵阵,再看一眼身边的张夫人“呀”一声与众人群发出了一样的惊呼。

      张榷妻子的坠亡掀起了全场鼎沸的气氛,一时间锣鼓配乐乒乒乓乓渲染激烈剧情,人群长吁短叹久久不息,叹皇家无情阴谋诡计忠臣避无可避,叹张榷命运多舛即将遭逢大难。
      戏中人以张榷杀妻罪名一朝令其束手入狱,兵权、声名、人心也探囊取物收归皇权,多年辛苦为天下费尽的一腔赤忱忠心都化作了剧幕边唱词女一声高过一声的悲凉挽歌。

      姜玉淑静坐在人群嘈杂之中,却不知何处浸得全身一片冰寒。
      再回神,就见自己的大哥不知何时收回了看台上的视线,反而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她眨眨眼,才恍然发现眼眶酸热,好像泪珠已经不自觉滑落一侧脸颊。

      “玉淑?”张夫人也是忽然间一瞥察觉到身边人的异样,很是吃惊地唤出口,“你这是……唉,真是个娇人儿,倒是我的不是,拉着你听剧还勾起你伤心难过。”
      张夫人一边说一边找出了手帕赶紧递来。虽然她也被笑画生所说的故事惹得心酸愤慨,却也还分清现实话本不同之处,看着这年轻人心也只当其涉世经历太浅所以也惆怅轻易。

      姜玉淑接过手帕,看过姜元成为她斟入的茶盏,正值笑画生说书中场停歇,周围来来往往走动声响,却也顾不得许多,心胸起伏间就向张夫人点明了今日的来意。

      “嫂子,实不瞒你,今日我和兄长本是特意来此地寻你,这笑画生口中张榷也是像极了城中一人……说来也是我愧对于他。”

      这话里一字未提人姓甚名谁,张夫人也一瞬间睁大了眼看向玉淑,看着眼前人表情上的落寞心中也有些怜惜,轻轻覆上她的手摇摇头,“此处人多眼杂,不便与你细说,前日你张哥来信叮嘱近来圈中交往谨慎,探病访亲也是不行的。”说完,也警惕地扫了眼雅间前来往的人影。

      “我知道,嫂子”姜玉淑话中停顿,望向楼下灯火明亮的讲台,静默良久,才又开口道:“前朝张榷大将的故事而今能被后人编撰成书当作传奇之谈也是经历了九死一生才有的,可眼下同样的险境,今人又能何处寻生?”

      室内良久静默。

      她不知道今日刚好在此听到张榷的故事是否冥冥中暗示人各有命,有些人可以死里逃生,有些人却在劫难逃。
      薛寔胤究竟结果如何其实从本质上来说确实与她再无干系,可不知怎的,每每想起竟是因为与自己和离之事惹得南平侯府一步步陷到如今,内心愧疚和歉意终是令她无法自静。

      “玉淑,”张夫人面带沉郁,叹了口气道:“我原以为你与他和离传得这般沸沸扬扬,是比陌路人还不如的,没想到你……”
      此话未尽,意思却不甚明显。

      姜元成也抬眼看向了这边,目光中偏带了些许复杂。
      若不是今日与她一同前来,他也以为只是因为愧疚,可当真因为愧疚么。

      “嫂子,我与他确实不和,可也从没想过是我的缘故才导致他陷入这般境地,况且于国于民,他也不该就这样……”

      “也是也是,你张哥也为他的遭遇忿恨,可那位早已经铁了心要动手,即便不是因为你们和离,也会有其他的借口,是祸躲不过,你也莫要太过自责。”
      张夫人的话她也明白,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先例颇多,可若是再多些时间,那些史册上枉死忠臣的结局会不会另有转机……

      姜玉淑的想法无从验证,另一边的南平侯府却仿佛黑云压城的凝滞。

      倚靠着床壁的薛寔胤仿佛入定了一般闭目静坐,多日的病痛让他面庞微微泛白也瘦削了不少,但一切丝毫无损于他本就俊美无俦的容颜,反是多增了一些宋玉禾此前从未见过的病弱贵公子感觉。

      她心跳如擂鼓,双颊绯红,眼睛一直紧紧描摹着床前人的一眉一眼,因为那人垂落的眼睑无法发现,打量的目光中带着贪恋爱慕又肆无忌惮。

      姑母的话依旧在耳畔响个不停,言辞间对薛寔胤的劝引像是她期盼了好久的美梦即将成真的预示。
      回府的路上,姑母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便是让她迅速嫁与表哥冲喜。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宋玉禾,在踏入房门后看见表哥的一刹,便就欣然愿意了这婚事。这是她心心念念多少年的人啊,她怎会不愿意呢。
      而今,在这般危急的时候,姑母冲喜的意思也明白告知了表哥,她想,就是为着早日康复,他也会应下吧。
      宋玉禾期盼的神情里全然顾念不暇,并未看到眉心微蹙的姑母渐渐冷下的表情。

      老夫人眼色阴郁,盯着自己儿子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中升腾起些许恼怒,自一进门开口说了冲喜的想法,他便闭上眼再无任何反应。
      然念及其病疾在体,还是只能压下怒火平复心情,继续语重心长道:“寔儿,我儿啊,就当是体谅我这把老骨头为人母的辛劳吧,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你……”
      话中恳切之意带上了痛心疾首的哽咽,可想要的回答却迟迟没有动静。

      也罢,她决定好的事情从来不会轻易改变,便是转身向宋玉禾道:“玉禾,即日起,你便好好照顾寔儿,其余的事我来操办。”

      “母亲。”
      薛寔胤清冷中有些低哑的声音随即响起。

      老夫人回头,循声看过去,便对上了深邃眼眶的清眸。

      她的儿子,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看着她眼神中却莫名令她感到一种无亲无情的冷然和陌生,刚刚还想说的话也顿时凝结在了喉间,只听得床上人道,“我有话想单独和母亲你说。”
      话落,反应迅速的宋玉禾便笑应着退出了房间。

      房内留下的母子二人,老夫人收敛了先前心中的不快,缓和了几分道:“寔儿,你玉禾表妹是我看着长大,这么多年来对你的心意也从未变过,此番你病重她依旧深情不改,若是你们即日成亲,说不定你也能快点好起来。”

      薛寔胤对这番话不置可否,始终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打量的目光仿佛看着一个素未相识的陌生人,眼神中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只看得老夫人在沉默中忍不住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她想说些什么,却又没有开口。

      “母亲,”

      良久的静默里,薛寔胤终于开口又轻唤了一声,只是这声音低沉地带了些她没有察觉的冰凉,那声音只继续道:“那封信为何就那么巧出现在父亲的军营?”

      信?
      像是年代久远一时有些想不起来,她紧蹙的眉角半晌未平,努力在脑海里搜索着什么。

      薛寔胤依旧淡漠地静坐在床,看着这个曾经被父亲珍若性命的爱人如今浑然不知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自有记忆的幼年起,父母一向夫妻情深甚笃从未龃龉,父亲常年征战在外自觉亏欠妻子良多也从未有过母亲意外的情思,可为何夫妻相濡以沫半生,到头来又被枕边人算计去了性命……

      他心底滑过一丝冷笑,再没有过多气力探寻母亲背叛的原因。

      周济柏给的药,在她们进门前,他就一齐饮下了剩余的两口,一阵阵刺痛从胸口肺腑传来还能承受,只是口中的血腥之气越来越浓,他紧了紧眉心,面色一点点更白。

      苦思冥想许久都没有答案的老夫人抬眼正想要再追问儿子,忽而瞳孔放大,一脸惊慌失措上前,“血……,寔儿,你不要吓母亲,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慌忙取出丝帕握在手中颤抖地抹去儿子唇角的鲜血,源源不断的血染红了丝帕也依旧无用,惶恐不及的老夫人双眼噙泪,一边朝着屋外大喊“快叫大夫,快请御医”,一边婆娑哽咽地努力扶抱住自己的儿子。

      “寔儿,别吓母亲,寔儿……”

      院外脚步声匆匆奔忙,管家得了消息立刻出府去请御医,还在幻想暗喜的宋玉禾惊闻丫鬟禀告也急急而来。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