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听说你想私奔》鬼尧幺幺

55、第 55 章

　　管家到书房时，梁国公正和姜元成对弈。梁国公府近年来子嗣中，还能勉强让梁国公满意待见的小辈已然不多，但姜元成算一个。

　　是以，在管家禀告是小姐回府之后，看了眼对面依旧默不作声，恍若未闻低头下棋的梁国公，姜元成手指微动，调整了落子的方向，忽而张口“啊”了一声，随后道：“还是元成棋艺不精，竟然一时大意就满盘皆输。”

　　梁国公面无表情，一眼扫过黑白分明整齐分布的棋盘，又轻睨了对面微笑看着自己的年轻人片刻。

　　原本，这棋局已有半盏茶功夫。若说是姜元成粗心一时不察导致全军溃败，倒不如说是，他故意要暂停了梁国公手中的事儿。

　　姜元成抿嘴保持着微笑，这等雕虫小技又怎能不被梁国公一眼识破。不过，现下常常与梁国公对弈相处久了的姜元成，竟意外地与素来性情孤傲冷肃的梁国公能愉快交流。
　　他自然对自己这位叔父的性子渐渐熟念起来。

　　所以，姜元成明白现在自己什么都不用多说，只与梁国公对视了片刻后，对方虽依旧面无表情的冷淡，却也起身越过管家，丢下一句“走吧”。

　　还有些不明所以的管家反应过来，又感激地朝着姜元成微笑颔首后才连忙追上前人。

　　管家边走也心下觉得新奇，还以为国公爷听到自己女儿回来相见，按照主子以往的臭脾气，应当是没有那么快答应的。
　　毕竟，这还是管家印象里，国公爷唯一一次这么爽快去见女儿的情况。

　　显然，和管家一样想法的姜玉淑也没有料到自己父亲今次能这么快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她还站在屋檐下，双目空放地瞧着前方，正不知晓自己今晚是否能够顺利见到父亲，若是见不到，又能去找谁才能了解朝堂情况且还能为南平侯府说得上话的人。

　　一袭深色衣袍肩宽身正的人影从影影绰绰的侧方回廊走来，身后跟着的管家也随之脚步匆匆，待人又走近了些，姜玉淑听见脚步声，移过眼便是一怔，启唇唤道：“父亲。”

　　梁国公听见这声音，正对着朝姜玉淑看来，脚步未停，也未应答，只是径直走入了堂中。

　　姜玉淑看着梁国公的背影，无意父亲的一贯冷淡，转头对着管家吴叔笑笑，表情流露出对他感谢之意，而后也跟着走进去，就在梁国公一侧坐下。

　　“父亲，我今天回来是有一件事不明白，想问您。”姜玉淑没有寒暄问候，直接表明自己来意，实是她知晓他们父女之间已经用不着这些没用的客套。

　　梁国公单手端起茶抿了一口，听得她继续道：“父亲知晓薛寔胤被皇帝收回兵权一事吧，近来京中都传，南平侯突发重病，已经多日不曾上朝，皇帝派了太医为其诊治，也不见起色。”

　　身旁人仍旧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她投来了凉凉的一瞥，带着些许讽刺。

　　姜玉淑明白父亲意味深长的动作，说话未停：“父亲，想必您听说的传言更不止于此，皇帝对他当真能下此手么？”

　　“嗙”一声响，梁国公手中的茶杯就重重的落在了桌案上。
　　刚才的话不可谓不尖刻，姜玉淑知晓自己这样问话必定会招来父亲的愤怒，但她一心只想听到真话，朝堂之上的事，皇帝真的就能对这样一个功臣赶尽杀绝么。所谓“狡兔死，走狗烹”“鸟尽弓藏”的事她亦听过看过，而真当事情发生时候，或说发生在自己身边时，往往都是下意识地难以相信。
　　毕竟，人心总是趋利避害，宁可自欺欺人不去印证可怕的现实。

　　“你可知你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梁国公愠怒的声音响起，显然对姜玉淑话中的刺探之意明显不满。“南平侯被皇帝收回兵权一事，说起来难道不是你惹出的祸事吗？你们擅作主张非要合离就早该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这些话，姜玉淑无可反驳，看着正在气头上的父亲也没有办法就此停住不闻不问，“都是我的错，是我非要与他合离，如今木已成舟，皇帝既然收回了兵权，又为何如此？父亲当真不怀疑，他怎会突然病重？”

　　“你！”梁国公惊怒，想破口大骂的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其实，他的确听说了不少传言，甚至直指皇帝刻意斩草除根，好借此机会解决心腹大患。

　　那日与南平侯同在皇帝面前，皇帝虽是依旧与薛寔胤一派君臣亲厚，而实际却突然提出收回兵权一事。即使是他，当时也明白，皇帝已经颇为忌惮南平侯势力，甚至迫不及待出手。
　　“父亲不答，可见也是有些怀疑的。”姜玉淑嗤笑道，心又渐渐沉了几分。

　　她虽与梁国公不合，也知晓他为人刚正且恪守忠君之道，此番听见如此险恶揣度皇帝的话而没有立刻反驳，那就说明在此事上，他亦对皇帝存疑。

　　梁国公知晓薛寔胤与皇帝之间暗流汹涌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或者说，最早看出南平侯对皇帝今后而言所能非益的人，就是梁国公。而之所以不赞同南平侯与国公府的亲事也源自于此。

　　姜玉淑只知自己婚事本由祖母定下，父亲迟迟不应，无奈拗不过老太君说一不二的性子，不得已又向皇帝提了此事。

　　当时，年仅二十二岁，战功煊赫青少有为的薛寔胤已经继承了南平侯，皇帝念老南平侯沙场悲壮，又有意想为南平侯府一门弥补，恰巧亲赐两府联姻。

　　御赐圣旨一下，看着老太君病前心满意足的神情，百官朝贺梁国公得此佳婿实是天慕人羡的美事一桩，梁国公紧蹙的眉头没有一丝放松。

　　这门婚事，从一开始，他就是极不看好的。

　　原因无它。
　　也是这样月色寒凉的一个夜晚，宫门前雄雄燃烧的火把静肃无声，皇帝与一干要臣等在原地。僵持许久的北方战事终于在北戎王子突然被擒的状况下突然结束，而三个月前北戎疆场上壮烈牺牲的老南平侯也终于在年轻的南平侯世子的护送下英魂归京，皇帝痛惜老南平侯的离去，即使君臣已然阴阳相隔，也特地在宫门前迎接其回京第一面。
　　梁国公当时也随皇帝在宫门前等候。

　　夜凉如水，灯火通明。 南平侯世子孑然一身，独自从宫门前大街上缓缓走来。
　　没有棺木，没有灵车。

　　皇帝与梁国公一干人远远地瞧着他手捧一深色方盒而来。
　　后来，待南平侯世子走近，众人才刚刚反应过来，竟是老南平侯的骨灰。

　　时人事死如事生，极重丧葬棺椁入土为安，又怎能料到，南平侯世子竟然一把火，只留得下这十寸不到方盒的白灰。
　　群臣震惊，皇帝亦不例外。

　　不过，在周围同僚议论声四起，连言老南平侯功勋不朽死的悲壮，皇帝也沉浸在昔日的君臣回忆中时，唯有梁国公注意到了，这南平侯世子隐隐的不同。

　　这样的不同，其实平白不难发现，但当周围都忙于为逝去的人或真或假悲伤讼告时，就只有性格一向理智得有些冷硬的梁国公还未全然伤感于英烈已去的悲痛中。

　　他亲眼所见，年轻的南平侯世子，冷冷清清一身黑袍静静站在皇帝与群臣的对面，一侧哀声叹气热闹连天，一侧寂静耸立无动于衷。

　　那一瞬间，都让梁国公误以为，这世子当真对其父之死竟然漠然至此。

　　然实则当梁国公在灯火扑闪的火光照耀下，逐渐看清了年轻人一派平静，无悲无喜的侧脸，还有一动不动，紧紧锁死前方某处的深邃眼神时，梁国公终于觉出不对来。

　　那冷清人的眼神一片镇静肃杀，不知为何，让他不由自主想起那荒山旷野离昼伏夜出的孤狼，寡情寡性，不为所动，一心只有想要血腥洗礼的凶狠。

　　梁国公眉头一动，视线随同那人一起流转，目光所及，却是皇帝。

　　皇帝彼时正与近臣言及老南平侯过去种种，伤痛表情与对敌人的愤恨还在那世子眼中一一映过。

　　梁国公却觉，那世子不过如看戏台演出般，冷冷淡淡，过眼如烟，半点入不了心。

　　就如此，那场景下年仅二十岁的薛寔胤，每每于梁国公脑海中出现，竟多是那晚的神情，孤傲冷漠却危险嗜血。

　　梁国公府老太君缘何看上这南平侯世子，他也清清楚楚。
　　那原本就是梁国公年轻时好友兼之同窗的儿子。

　　梁国公曾与老南平侯在读书致仕之途上交情不浅，后因双方文武科考之后相互职能大有不同，忙于朝务且各自有了家室便交友渐少。后来，妻子死后，梁国公出了上朝便是坐在书房鲜少出府，同僚好友几近于无，与老南平侯交情便更只剩当年。

　　老太君知晓他与老南平侯的前事，又多处听说南平侯一门两将，父子为国尽忠颇有建树，特别是这南平侯世子青年才帅文治武功在京圈各家子弟皆是翘楚，老太君动了心思，又留心观察了两年，最后才为其视若明珠的玉淑挑了这顶顶好的夫婿。

　　然而，前尘往事又怎料得今朝变数。

　　梁国公无奈老太君选下这女婿，却因当年那场景，在心中留了个影。他对薛寔胤在皇帝前很不放心，薛寔胤越功高煊赫，梁国公越忌惮存疑。本也与女儿素不亲厚，对这女婿自然越发敬而远之。

　　姜玉淑没有再等父亲回应，直接开口：“父亲，你可有办法为南平侯府解了眼下的困局？原是我对不住他对不住南平侯府，从来我也未求过您什么，这次能否就当帮我一次，从前所有皆是我不孝。”
　　梁国公眉头紧锁，闻言与她对视，神情复杂，一言未发。
　　姜玉淑的心，彻底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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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怎么还没有凉啊……
薛黑黑：呵呵，凉了我你就扑街
姜小白：……内疚自责已经让我扑街，呜
作者瞬感黑暗威胁(*?-?*)不虐虐她，你老婆就永远离家出走
薛黑黑：呵，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工作很累，还是写书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