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听说你想私奔》鬼尧幺幺

47、第47章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好不容易停住的雨天眼看着又要再次袭来。梁国公望着黑沉的云层，脚下的步子迈的同样沉重。当年他没有竭力反对与南平侯府的婚事，一方面是因为老太君的缘故，另一方面也希望妻子在天有灵看见女儿有了归宿应该会欣慰。
　　他没想到姜玉淑这样大胆还这般执拗，老太君为她谋好的亲事，居然一朝一夕之间就擅自离了，更诡异的应当是南平侯。
　　过去几个月的那桩事，薛寔胤一直若无其事，即使他曾经向大理寺打听了一番确认过不是谣言，南平侯也可以云淡风轻。这番和离表面上看是女方受损，可对于在朝为官且政敌不在少数乐得看其笑话的人来说，其实更是坐实了几月前的事，折损了堂堂南平侯的尊严。
　　刚才在御书房里的一切，现在回想起来，梁国公越发觉得不对。
　　皇帝确实有意用擅自和离借口打压薛寔胤，甚至也达到了收回他手上兵权的目的，可薛寔胤呢，薛寔胤其人梁国公接触不多，但也知其心机城府颇深，从以往那些战场上传来南平侯出奇制敌的连连捷报看，他从来不会盲目动作。
　　梁国公始终觉得，刚刚这一场，皇帝赢得太轻而易举，又或是说……薛寔胤有意让皇帝借题发挥……思及此，坐在宫门外会府的马车里时梁国公感觉心底一阵寒凉，又命人加快速度回府，前脚踏进门槛，边走边吩咐手下赶紧去寻姜玉淑的下落。
　　金碧辉煌的殿堂里，叶修刚刚禀报的消息让原本无精打采的嘉阳公主顿时来了精神，她三两步冲到叶修面前兴奋地抬头，道：“叶修，你说父皇因为薛寔胤擅自和离，所以收回了他的兵权？”
　　叶修再次点头，“确实如此。”
　　“啊，太好了！”她开心到有些夸张的表情甚至让原本华贵精致的妆容都开始扭曲起来，“这说明他是真的和那该死的女人和离了，真好！快，快备马，我要去南平侯府。”
　　“公主……”
　　叶修看着面前已经欣喜若狂的她，有些迟疑开口，正是想劝阻她不要贸然行动，眼下去南平侯府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她高兴的回过神，看着没有听命动作的叶修，目光闪过一丝不耐烦，“怎么？你想违背我？”
　　叶修立刻身形一顿，立刻低下头又继续说道：“不敢，只是臣想到南平侯此时刚刚被收回兵权，公主即刻上门，怕会因为陛下的缘故……受他冷遇。”
　　嘉阳凝住了笑容，眼神飞快一闪，觉得似乎有些道理。她知道父皇与薛寔胤之间的那暗地里的不和，如今父皇又实实在在地将他的兵权收回，明显君臣二人之间的嫌隙已越拉越大，她身为父皇的女儿在他眼中恐怕也是敌意的一边。
　　如何才能再次表白她的心意呢？即便是父皇与他不合，她这次也坚决不会再和他错过，然而要让薛寔胤分清父皇是父皇、她是她这一点恐怕也不容易。
　　“公主，”叶修目光清明，建议道：“不如再等几日，过几日便是西域六国朝奉大典，那时群臣受邀入宫且陛下和皇后娘娘都不会注意。”
　　“你说的虽然是好，可最近那些巴不得把女儿即刻送到南平侯府的人怎么办，他们若是夺去了先机，我又该如何？”嘉阳公主刚才的高兴几乎一扫而空，想起这几日听到手下回话说起薛寔胤身边多少人围着他的意图，非常不快又十分鄙夷。
　　无论如何，她都是天下最尊贵的公主，薛寔胤身边人的位置别人想要也无法和自己相比。
　　叶修冷静思考一瞬，将心底已经预备好的话说出：“公主不必担心，今日陛下惩罚南平侯的消息只要出了宫门，不必到明日，那些人的身影就会自动消失。”
　　那些想要巴结薛寔胤结亲的人也多是追名逐利之流，皇帝今日惩罚直接收回了薛寔胤的兵权，这在那些人眼中已经是明晃晃的禁令，毕竟谁也不会真正傻到得罪皇帝而去巴结一个如今失了兵权恍然即将失势的侯爷呢。
　　她静静思索了叶修话里背后的意思，也明白过来一时半会儿应该无人再去南平侯递帖了，“那好吧，就依你所言，不过继续派人盯着南平侯府若有动静立刻和我禀报。”
　　“是。”叶修应道，看着嘉阳公主让他退下的意思便转身走出了殿外。
　　走出了好远，一道黑色身影闪现叶修跟前，任凭这身影跟随着，叶修脚下未停半分，他从来是公主最信任的人，公主府的人都不会打探这位素来冷面的侍卫任何举动。
　　“许晋安那边已经是颗废棋，不要浪费时间，找个机会让他消失吧。”
　　“好。”那道黑色身影宛如一阵风来去无形，空余那寂寥的背影又走过了几重宫门，这方熟悉的天地他闭着眼都能描摹出每一砖一瓦，十年蛰伏这深宫天地，隐姓埋名做了昭阳身边的一条狗。
　　从前满手鲜血他握刀的手也毫不迟疑，如今摇身一变，腰间佩刀不知所踪，原本的位置换作一块青线白玉玦，随他脚步动作每每摆动。
　　昭阳公主生来便是掌上明珠，身边一切总有人安排打理得有条不紊，她是天皇贵胄高高在上，又怎么可能费心了解一个自己母后当年亲自选中的小小侍卫。
　　人的关注点永远只停留在自己想要的东西上，这究竟是一种明确的专注，还是一种彻底的我盲。
　　姜玉淑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和宁静，在这方天地里，她沉湎着一个人的雨天，已将有关南平侯府的记忆抛之脑后，掌柜找来的嬷嬷实在太会些好厨艺，甚至可以媲美她从前的吃食。
　　一碗冰糖燕窝点上了牛乳熬作的奶丝，清凉软糯全然没有腥气，奶丝切得极细却是一根盘旋绕起花样，光是瞧着就是令人移不开眼的精巧，姜玉淑看书看得累了，嬷嬷刚好端上来这一碗真是恰到好处。
　　嬷嬷笑看着这姑娘吃的爽快，瞧着她一举一动尽是大户人家闺秀才能养出来的，也更加喜欢。当初掌柜找到她的时候也曾说起过，掌柜称是远方表兄家的姑娘一个人在外地生活不易就把人接到了京城，她瞧着这姑娘一个人虽然孤零零的，但性格却很好，对待院中的几个丫鬟和小厮也是十分和气。
　　“姑娘慢慢吃，你若喜欢我明日接着做。”
　　嬷嬷的一派和气感染了姜玉淑，她握着勺子的手停下朝着她笑了笑，“嬷嬷这般的好手艺，真是让我大饱口福，只是这……”她笑笑没有说下去，这是看了看自己的身形，“若是被嬷嬷这般纵容下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哈哈，姑娘不用担心，这些吃食都是京城夫人们闲来用的小点心，也不长肉，这冰糖燕窝对女人滋补颇有功效，姑娘这姣好的容貌现在年轻就开始养护将来就是宫里的娘娘也比不过。”
　　姜玉淑笑笑，嬷嬷不知道她已经是成过婚的妇人，掌柜与这院中人的说辞是为了替她避嫌，一个女子在外居住确实不太方便，不过姜玉淑这几日的清闲有余，却没有料到，在自己与薛寔胤和离之后，书坊里真是好不热闹。
　　这方，书坊里的小厮是颇为无奈地看着仍旧一脸好脾气的掌柜啧啧赞叹，心道这或许就是做掌柜和做小工的区别吧，书坊最近生意还好，却不知怎的何处来了一尊大佛，点名就要掌柜相陪，可等到掌柜风尘仆仆地从印坊赶来，却又被这大佛言辞不善。
　　小厮打量了这人，心底悄悄泛起不屑，这一身华服锦缎、腰间珠光宝气的配饰，还有那张口闭口的强流气息不就是京城中典型的纨绔子弟，可按理说这京城纨绔现在都云集天香楼这样地方，不知书坊究竟是糟了什么事，偏偏有这么一号人物日日来此嚷嚷。
　　原本书坊的生意还算不错，可近来几日，每每有街上的宾客想要近来瞧瞧，便能瞧见里面那大呼小叫要找掌柜的富家子弟，就纷纷改变了脚步迈向别处去。任凭掌柜好言好语，解释来解释去，那公子哥尽是油盐不进，点名要见掌柜。
　　今日开门一大早迎客，没见这大佛，书坊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可好景不长，没想到了午时又见到了这公子哥的马车。
　　一进来，那公子话里话外便是死磕到底的意思，“今日你们的掌柜若是还不出现，那这生意也不必再做了。”说完，那长臂一挥，就有四五个家丁模样的男子拦在了书坊门口，外边的人彻底进不来，里面的人也不能随意出去。
　　掌柜见人进来，也立刻迎了上去，一脸为难的模样，“公子有话好好说，何必如此呢。”来人几日要见“真的”掌柜，他也隐约猜测到是要见姜玉淑本人了，可这番做派的纨绔，掌柜也不敢传信姜玉淑，只能一日日拖着。
　　“呵，若是有话好好说，你们掌柜怎么还是不见人呢？”男子冷笑一声，斜睨起眼睛看向了身边的侍从，“能和薛寔胤和离的女人就是不一般啊，我不过是好奇来瞧瞧，没想到这闭门羹倒是让小爷吃了个饱，你现在就去找薛寔胤，告诉他若是找不到人来，我便不答应他想要的事。”
　　“公子，切莫如此，”掌柜连忙伸手阻拦，却没法让人一溜烟出了书坊，只得再次笑笑道：“公子既然知道，我们主子已经和南平侯和离，这般便是没了干系，你在此处等不到人，何不如直接去梁国公府拜访。”
　　“现在京城谁人不知，梁国公嫡女与薛寔胤和离，可她压根没回梁国公府，你猜，若是我把你绑了是不是就能见到人了？”纨绔的脸上突然浮起一丝玩笑意味，看着掌柜连日来的百般借口已经耐心尽失。
　　当初，薛寔胤南下时便与他说好，只待他来京城就能见到这位还有些关联的女人，可没想到自己人才刚到下京城，便得了消息，薛寔胤表示和离之后他与姜氏已经秋毫不犯，至于之前许下的约定也只能作罢。
　　想起自己为了这个女人，跋山涉水而来，起初不过是因着家中长辈的缘故，可现在听闻了她与薛寔胤的种种谣传之后，出于他性格里对薛寔胤向来不屑，也勾起了几分兴趣，就是迫不及待要见见这个能够让满心都是眼的南平侯铩羽而归的女人。
　　这掌柜的口风极严，饶是他如何地利诱威逼，也没有探出一丝消息，当然，这是京城不是他习惯的地方的地理原因也是这几日毫无所获的缘由，本来也不好把事情闹大，可他带到京城的人手始终有限又不熟悉情况，四处打听了消息却也是丝毫没有收获。
　　送了口信去南平侯府，他的人居然连门都未进便被请了出来，薛寔胤就是个过河拆桥的本性，这般作为实在让他气怒，便也顾不得家里老人出门前的叮嘱，就要闹起少爷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