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听说你想私奔》鬼尧幺幺

46、第46章

　　离开侯府的姜玉淑住进了先前买下的院子，书坊掌柜很用心地找到了一位从前在大宅院里干活的嬷嬷月婶做她的管家，又找来两个丫鬟和一个小厮，房屋里的一切都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宅院虽小却让她十分满意。

　　自从那日搬离南平侯府，接连好几日都在下雨，一场连着一场，倒是让姜玉淑也没机会出门，便待在了自己的新窝里随便翻翻书坊里最近几月印好的书籍。

　　天雨大，淅淅沥沥地敲打着屋檐，书房里新燃的檀香袅袅娜娜飘起丝丝白烟，这清新木质的味道不自觉让人内心沉静，十分安详，姜玉淑坐在案前手里时不时翻动手中的书页。

　　只是与她此时此刻的和平静谧的气氛完全相反，京城大大小小的圈子、茶楼画舫里的书生看官都暗暗为着前几日得到的劲爆消息沸腾了一遍又一遍。

　　南平侯与夫人和离的消息自从姜玉淑离开侯府的那一日开始就不胫而走，有人说自己曾一大早亲眼瞧见原来的侯府夫人正在往外搬运行李，也有人说自己的表侄在南平侯府上做工也亲自听到了南平侯与梁国公嫡女和离的消息……一时间众说纷纭议论纷纷。

　　薛寔胤自从与姜玉淑和离之后，也没有封锁消息的打算，再加上后院老夫人和宋玉禾巴不得昭告天下的心思，这一下便传得满京城都是。

　　众人都十分激动，不过这激动的缘由自然是集中到了大名鼎鼎的薛寔胤身上，谈论者里大多对他的如今单身状况和今后再娶对象的争相猜测，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认为这番和离之后的南平侯更加炙手可热，身价暴涨。

　　有同样想法的富家豪族也为这个消息担忧或兴奋不已。担忧的自然是有儿子的人家，本来年前说好的亲事，如今女方家里得知或许有更好的夫婿人选兴奋不已，难免心怀侥幸有意无意推三阻四成婚，对于这才貌双全、身份显赫的薛寔胤忍不住肖想。

　　而对于这劲爆消息的另一个当事人，有关梁国公府嫡女的讨论就要冷淡许多，原因无非是人心里惯有对于女子再嫁暗地里有意无意的偏见，即使当下并不反对女子再嫁。

　　就这样，京城的雨下了几日，关于南平侯和离的消息就沸腾了几日，南平侯薛寔胤照常上朝却接二连三收到了各家朝臣的宴请拜帖，甚至更有怕被别人夺了这东床快婿的老臣直截了当地到他面前提出与自家女儿相看相看的。

　　薛寔胤对这些突然冒出来的邀请一一表达了感谢和婉拒，言辞大方坦荡地显示出自己对刚刚结束婚姻的惋惜之情和目前无心再考虑娶妻之事的境况，脸上温和的笑容始终不变，留给每一个到他跟前提出这些极其唐突的请求的朝臣印象又好了几分，虽然被拒绝但是更加被他的风姿卓绝倾倒，回家之后又暗地里和自己的夫人商议后续如何再谋的对策。

　　与近日来颇受朝臣关注的南平侯相比，另一位受到这隐晦的却炙热关注度的人，梁国公就显得云里雾里。他一向鲜少在意京城中议论纷飞的绯闻和无关紧要的消息，可以说除了国事之外其余一概不知，对于自己女儿与薛寔胤和离的消息也同样蒙在鼓里。

　　每日上朝之时，他一入了宫门就独自前行，这和往常无二，就是遇到了薛寔胤这位素来交情甚少的女婿一如平常的颔首示意，梁国公不过是同样淡淡点头回应而已。虽然有好几次上朝或下朝之时，梁国公曾经看见与南平侯从来政见不合的老臣居然破天荒与薛寔胤交谈甚欢，他也仅仅瞥过一眼并不惊奇这位惯有城府的年轻人手段高超。

　　不过，这些在梁国公眼里不甚在意的景象，通过暗地里皇家的眼线传道皇帝耳里，就是另一幅模样。

　　皇帝对薛寔胤器重却忌惮，此番打探出薛寔胤与梁国公女儿和离的消息或许会引发某些不必要的朝政危机，皇帝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更何况，薛寔胤不经请示皇帝擅自和离了这本是御赐的婚姻，这样名正言顺的惩戒机会，皇帝当然不想放过。

　　某日早朝结束之后，皇帝身边的管事太监亲自请了南平侯和梁国公一齐留了下来。

　　梁国公和薛寔胤站在御书房里等候皇帝之时还一头雾水，看着薛寔胤朝自己有礼的笑，他脸上也无甚表情，和这位女婿的交集这些年来几乎没有。

　　薛寔胤自从与姜玉淑和离之后每日上朝就在暗自等候皇帝的传唤，今日被管事太监叫住他才觉得皇帝真是比以前能隐忍许多，此时他们等在御书房已有一盏茶的时间皇帝也还未见人影。

　　看着面前曾经的岳父大人，按照他以往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作风和他此刻神情，薛寔胤已经猜到他恐怕还丝毫不知。那日姜玉淑离开侯府之后，不用想也知晓这女人不太可能会回梁国公府，他虽不知其中缘故，但还是清楚梁国公父女之间连陌生人都不如的疏离。

　　又等了良久，皇帝终于姗姗来迟，为人君主倒是一见到御书房内的两人都不显一丝气势，反是主动朝着二人佯装歉疚笑道：“让爱卿们久等。”

　　看见皇帝的到来，梁国公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还是依着有了几分臣子的谦逊，动作转向来人弓手参见行礼，薛寔胤在一旁也从善如流向皇帝行礼。

　　“爱卿免礼免礼，”皇帝挥挥手让二人停下，原本慈眉善目的面色忽而有了些为难，缓缓继续道：“说起来，唉，听闻了近几日南平侯府的消息朕也是有些惭愧啊，当年原本是朕亲自做主，为爱卿两家成就一番姻缘，没想到如今倒是弄巧成拙了……”

　　皇帝很是愧疚地看向梁国公，然后又亲切地问询起来，“令嫒现在可还好，虽说是和离还可再嫁，但朕心中……”皇帝的话故意没说下去，看着梁国公越来越古怪又逐渐铁青的脸色，好像恍然间反应过来，倏尓转向了薛寔胤那方，后知后觉不敢相信道：“薛爱卿，这……你这该不会连国公都没有知会吧？！”

　　一直站着旁观皇帝的薛寔胤忽而被问道，脸上原本和悦的笑意收敛下来，眉目平淡却也依着皇帝演好的前段继续配合，他双手合住朝着梁国公和皇帝微微俯身一躬，语气里带了歉疚：“是臣的错，本来打算待几日再亲自向国公请罪，没有照顾好令嫒已是不该，顾念着国公身体又才隐瞒了此事，国公大人对此事还毫不知情，皇上若要责罚便责罚臣吧。”

　　半晌才逐渐明白过来的梁国公仍旧一脸震惊，既惊讶于这等荒唐之事自己作为女方父亲居然最后才知道，又震惊于刚才皇帝话语中潜台词是这薛寔胤居然擅自便离了这御赐的婚姻。

　　他虽然与姜玉淑父女缘薄，但她还顶着自家的姓氏和梁国公府的名声居然如此作为，梁国公思及此看向薛寔胤的目光中也带了几分恼怒，但又碍于皇帝在场不好发作，思索片刻语调沉沉暗带怒意道：“南平侯此话便是连皇上都没有禀告，这御赐的婚姻岂能这般儿戏？”

　　薛寔胤眼神轻轻瞟过仍旧吃惊不减的皇帝，一抹讥笑飞快划过，他怎么瞧不出来皇帝就等着借梁国公的口说出这句话，于是不动声色接下，那方愧疚神情只增不减，还捎带了对于冒犯天威的不安。

　　皇帝闻言，纠结复杂的看向薛寔胤，那模样做足了原本想要放过不做惩戒却又被梁国公这么一提醒后不得已为之的为难。于是，皇帝再开口就加重了几分责备，“薛爱卿你这先斩未奏确实不妥啊，朕知道你一心为国成婚三载因此与姜氏分离，原本朕还打算再弥补你夫妻二人，怎知这和离都传得满城知晓朕才有所耳闻，真可惜了之前晚宴之上朕还觉得你们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的一对，唉……”

　　薛寔胤听着皇帝提起那日的晚宴，不由想起那晚诰命加身时她茫然透亮的眸子向自己投来问询的时候熠熠生光，而后便是自己毫不犹豫替她谢过君恩，懵懵懂懂的样子让他知道这是个从来不知朝堂权力争夺也无心富贵诰命的女人。她不在意被赏赐什么，她眼中心中没有这些东西，也许这就是她能那么果断放弃与自己婚姻的缘由。

　　薛寔胤的思绪顿了顿，再次看向皇帝时候已经没有再同他演下去的精神，于是直接了当朝着皇帝请罪，说：“臣有违圣意，私自与姜氏和离，此时皆因臣一时意气妄自尊大，与梁国公与姜氏无关，如今和离书既予姜氏，覆水难收，臣自知错再难改，还请皇上赐罪，以示君威。”

　　话音落下，许久御书房内鸦雀无声。

　　梁国公脸色稍稍缓和，看向薛寔胤的表情更加意味深长，刚才的话他不过是在气愤二人私自和离一时不察被皇帝当成了引子，后来渐渐冷静也明白了皇帝今日召见其实不过是对着薛寔胤的秋后算账罢了。

　　他与薛寔胤从前虽然有关系也胜似没有，如今姜玉淑不再是南平侯夫人，梁国公自然也不会轻易开口为其说话，是以他静默一旁也等着皇帝下一步发话。

　　皇帝听着薛寔胤的话虽然满意，但面上的样子还是得继续保持下去，他一脸为难张了张口又没说话，隔了好半晌才似乎下定决心忍痛一般道：“薛爱卿你这属实让朕难做，但祖宗礼法皇家威信不可不敬，既然你与姜氏已经和离，有违御赐礼法，朕也不得不罚。这样吧，朕对你罚俸半年，又体恤你在外辛苦征战多年才使得此番姻缘难续，家事不宁，即日起北郊军营你也不必去了，朕会安排妥当。”

　　薛寔胤闻言顺从低头应下，道：“臣认罚，叩谢君恩。”

　　此话既出，皇帝今日的目的已经完美达到，西南战事已平薛寔胤手握兵权几月他也心焦谋划了几月，功臣嘉赏却不能即刻卸磨杀驴。因暗探送来的消息，薛寔胤一向无可挑剔他更不能轻易收回兵权，没想到如今却峰回路转人自己送上门来。

　　梁国公看着面前君臣二人默不作声，却又暗自对薛寔胤的侧脸深深看了一眼。

　　皇帝不知，只是达成愿望之后的心底松了一口气，面上仍是装作为这番金玉良缘破碎后的沉痛惋惜，摇摇头叹气，又转向沉默许久的梁国公安慰道：“请国公放心，令嫒此番和离也算朕的不是，若他日再遇良缘，朕一定好好补偿。”

　　随即，梁国公受宠若惊一般应答：“臣多谢陛下。”

　　皇帝欣慰地点点头，又状似疲乏挥退了二人，“退下吧。”

　　而后，薛寔胤与梁国公一同行礼告退，二人出了御书房。走下了台阶，薛寔胤一脸淡薄看向梁国公又微勾唇角带笑正欲告辞，对上梁国公那双饱含深沉的眸子，他的笑容越发明显，言简意赅道“晚辈告辞”，转身离去，好似全然没有感受到身后灼灼的目光。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收藏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