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听说你想私奔》鬼尧幺幺

41、第41章

　　二人对视良久，“你就这么想离开侯府？”薛寔胤话音里没有起伏。

　　姜玉淑心中憋下一口气，顶着他灼灼的目光，坚定地点点头。

　　薛寔胤看着她的动作，微微敛起眼，表情倒似笑非笑起来，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冷意。

　　若说刚才那场大雨里两人共伞同行的温情和之后浴房里他对她有意为之的逗弄还算是缓和两人一贯类于陌路的感觉，此时此刻先前还算不错的气氛已经消散的一干二净。

　　京城里的世家豪族阶层本就是特立独行的存在，而薛寔胤就出身在这些煊赫行列的前茅，除了皇帝那独掌天下的存在，可以说仅凭一个薛字也足以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圈子中无往不利，甚至连王子皇孙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向来世家豪族男子周围都是花团锦簇，蝶雀纷飞。在他十二三岁，周围所有和他同属于这一阶层的公子少爷们都对自己的近身侍女动手动脚广纳通房的时候，他对此毫无兴趣，甚至在某些公子哥们集合的场合里对听到这些当做值得炫耀而津津乐道的男女秘事感到一种心理上的厌恶。

　　能够引起他兴趣的，从来是广大的世界和诡谲的人心。

　　这一年他已经二十八岁，这个年纪在同龄男子来说早应该是妻妾儿女成群，但他自愿选择的天地是刀光剑影的沙场是风起云涌的朝堂。所以二十二岁他迟迟定亲，那一年在梁国公府的短暂的停留，当时或许因她的美貌和脆弱曾在他广袤的心境中有过一丝微不足道的痕迹，但更多是例行公事的娶妻生子罢了。他没有兴趣也没有时间花心思在这些无所谓的男女之事上。

　　三年的时光他逐战沙场也暗地窥伺朝堂，儿女婚配天地纲常要他娶来的妻子娶了也就放在府中了，女子以夫为天，他虽不在家她也只能乖乖地在后宅里等着，所以薛寔胤也不觉得这种状态会有什么问题，直到后来他知道姜玉淑和别的男子有来往，甚至想要私奔。

　　事关男子的尊严，更何况向来矜高的他。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子能够毫无反应地就这样接受这种事，即使他对这个所谓的妻子并没有感情。

　　他感到诧异。因为此前他一直觉得，自己会和那个拜过堂的女人做一辈子的夫妇，哪怕也许某日他会纳入新人，但妻妾之分他永远不会混淆。

　　薛寔胤看着眼前人的笑容渐渐多了些讽刺。

　　诚然，如她所说，他们二人合离之后他另娶新妇或许境况比现在还更加有利，无论她曾经预谋与人私奔的事情失败与否都将永远在他身为男子的尊严上划下羞辱的一笔，这个女人头顶自己妻子的名号却做出这样的事情令他从实在不想轻易放过。

　　也许是出于对梁国公女儿这个头衔价值的考虑，又或许是出于对她的有意为难，他刻意没有在她第一次提出离开的时候应下，反而有意拖延，近来许是由此发现了些故意捉弄的乐趣，他给她写信对她示好，不过是源于一种对于女人这种存在新起的乐趣。

　　但姜玉淑三番五次表明离去的心意和刚刚点头的坚决模样，仿佛让他顿时失去了所有兴味，不过是一个曾经对他不忠一心想要离开的女人罢了。

　　感受着对方逐渐冰冷的视线，姜玉淑虽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但是丝毫不后悔刚才坚决的态度。同时，她也隐隐的感受得出来，薛寔胤之前的所作所为和后来那几封信里的态度约莫本是不打算放走她的，他一直在拖延。

　　眼见着薛寔胤仍旧沉默，甚至并不打算表态，她心里有些担心今晚又是一次没有结果的谈话，便再接再厉开口，“侯爷，你我之间过去并不愉快，是我做错了许多，可我也真心实意想要悔改自己的错误，走出我自己的路，望侯爷成全。”

　　“呵……”薛寔胤闻言笑出了声，语气里多了一丝嘲讽，“你觉得你之前的那些可以一走了之便算赎罪了？你把我薛寔胤当成了什么？”

　　姜玉淑自知自己无法辩解，可是自从和他有过那荒唐的一夜后，他也该知晓她并没有做出实际损伤了他男子尊严的事，所以对薛寔胤的亏欠不过是因为她心里当时确实想和许晋安一起离开。当初是想法错了，而薛寔胤若是一直将她的过往作为要挟那也是不可能做到的。

　　“如若侯爷仍是觉得我有罪，那便以七出之名休了我便可，待我离开，你若还是不满，我也可去佛前发誓此生为赎已罪，终生不再另嫁。”

　　说完，姜玉淑越发坚定了自己离开侯府的决心，丝毫没有躲避对面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薛寔胤感觉到自己被气的不轻，他很少如此动怒，额角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跳，看着面前这个执意要走的女人，不知何时发现了她温婉柔弱的世家女惯有外表下，尽是硬邦邦的反骨。

　　一向没有人敢如此违背他，更没有人胆敢在他的面前露出一副宁折不屈的反骨来，他压下心中暗自生长出来那种想要折断对方硬骨的冲动，这是他生性中阴冷残酷的那面，也从来没有轻易发泄过。

　　他感受自己的愤怒，在沉默中渐渐找回一些理智，又不由觉得好笑，对这个女人自己究竟是何处来的不甘，没有一贯的杀伐果决才这样拖拖拉拉。尽管他仍旧对姜玉淑很是不满，但这种不满也开始变成了一种自我反思和诘问，他讨厌自己的情绪失控，也更厌恶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或物牵扯自己的行动。

　　若是再把姜玉淑留下，于他而言，仿佛变成一种自我失控的证据，而他从来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良久，刚才倒下茶盏升起的水汽都因为时间的流逝早已不知所踪，姜玉淑只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这场退无可退的对峙。

　　薛寔胤周身的气压依然很低，不过表情已经换成了彻底的冷淡和厌恶，他冷冷开口道：“既如此，你好自为之，三日后滚出侯府。”

　　最后几字带着很强的气怒，他的人也如同厌恶到了极点再也不想待在此地，站起身长袍一挥便大步流星离开。

　　姜玉淑眨了眨眼睛，没有去看他，只是全身心放松，好似久悬的石头终于落地。让薛寔胤如此生气，哪怕是被休的下场，她也毫不后悔。在他的恶言恶语中，得到的解脱和自由的感觉已经多过了一切，她甚至感受到了那种因为长期枯燥乏味生活养成的麻木不仁下又一夜回春般燃起的新生澎湃。

　　一碗姜汤还没送到姜玉淑的院子里，老嬷嬷走到半路的回廊上就隐约看见了侯爷硬挺的背影大步跨向前院，一旁的管家匆匆赶来，听着吩咐便转头要小厮立刻备马。

　　老嬷嬷站在这方看着侯爷颇为不耐的挥挥手打发走了管家，而后独自走向书房的方向。虽然天色已经擦黑，这明显不对的形势还是让她一眼就瞧了出来，估摸着侯爷是在那女人的院中生了好大的怒火。

　　老嬷嬷心中涌起喜悦，还是很谨慎地装作送姜汤的模样朝着姜玉淑的院子走去，才到门口，便招来了一个里面的侍女问话刚才发生了什么。侍女自然也是不大清楚地，只是低低说了侯爷和夫人在房中坐了不大会儿便走了出来，她偷偷瞧了大步离去的背影只一眼便也感受得出侯爷身上散发的不悦，约莫是和夫人闹了不快。

　　听到这般回话，老嬷嬷更是心中偷笑，面上反而一副吃惊模样，“怎么会？”而后便没再往里，一转身又带着姜汤匆匆折返回了老夫人的院子。

　　这会儿，宋玉禾已经离开了老夫人的房间，是以只有老夫人一人在。老嬷嬷一脸喜色进来便要通报，手上还没来得及放下姜汤，便喜笑颜开道：“老夫人，刚才老奴去送姜汤走到半路便看见侯爷离开了那女人的院中，一打听才知道是两人闹了不快。”

　　“噢？竟有这等事？”原本靠在榻上的老夫人一听也仿佛来了兴趣便直起了身，“胤儿才回来，她就作成这般？”

　　很明显，老夫人下意识地觉得就是姜玉淑的错，对这个儿媳的不喜已经不再遮掩。

　　老嬷嬷也附和道：“是啊，这侯爷刚刚回来，便被这女人气的又要出府，这样的人怎么能是侯爷的良配的呢。”

　　老夫人皱起了眉头，“胤儿这么晚了还要出府？”

　　老嬷嬷站在一旁点点头，说侯爷看样子是气的不轻，连管家都没得到好脸色。

　　老夫人闻言倒是没了刚才那种喜色，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性子其实并不算好，但他也很少有这样生气的表露，习惯了喜怒不显于色的儿子能被人逼得如此看来事情并不简单。

　　她默默摩挲了手上的佛珠，思索片刻，道：“你派人去打听打听，他们二人为何争吵，我瞧着倒没有这么简单。”能够让儿子如此生气的事情，老夫人几乎是一瞬间便想到了之前姜玉淑做过的祸事，脸色顿时沉了沉。

　　事关侯府的声名和儿子的尊严，若是那女人再惹出什么乱子，她也绝不会像上次那样轻易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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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很喜欢吴雨霏的《分手要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