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听说你想私奔》鬼尧幺幺

40、第40章

　　这边姜玉淑撑着伞下了马车，薛寔胤的马已经停在门前，他身后还跟着一班随从，看样子倒是像一路奔走突然遇上了这天降大雨。

　　她停在大门前的屋檐下，既是撞见了便也不好当作没看见，于是就轻轻开口打了照面，“侯爷回来了。”

　　薛寔胤自是也早早的看见了人，只是没有开口，那双清冷的眸子看着她，许久不见这时二人乍一碰到倒是有几分意外。他听见了她的话，微微颔首示意也并未开口，而后眼神不经意扫过另一边的马车，自然也晓得她这是刚从外面回来。

　　管家匆匆从府内出来迎接，看见薛寔胤一干人浑身被雨淋的样子，倒吸一口冷气，正唤着小厮赶快去备热水，一边赶紧上前递给薛寔胤一张帕子擦拭面上的水滴。

　　薛寔胤接过帕子，轻轻掸了脸，眉宇微微蹙起，雨下的太大淋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干地，非但没有一丝狼狈更加显得他面容清俊，周身沾染的水汽氤氲得更像是那画本唱词中水泽之乡跋涉而来的俊逸妖孽。

　　她站在一旁，见两人没有更多话，姜玉淑也准备进府。这雨势不减反增，她手中的伞本就有些小，淅淅沥沥的水珠不能全部抵挡，刚一踏进雨中就被雨水斜斜地沁湿了裙裾。

　　身后的薛寔胤看了一眼前方，瞧着姜玉淑没有等人的打算撑着不堪雨击的伞就要向前，终是开口，“等等”。

　　那声音朝着自己的方向，姜玉淑知道他在和自己说话，顿住了脚却没有收回。这边管家眼勤手快将一把大伞撑开送到薛寔胤跟前，他接下伞抬脚向着姜玉淑背影而去，走到她跟前将大伞撑在她那把小伞之上。

　　察觉到头上的阴影和身边的人，姜玉淑把手中的伞卸下，感受到身边人传来的水汽，转眼恰巧与薛寔胤深色的眼眸对上，有些愣怔，就这般瞧见了他发间的水珠正缓缓地沿着他侧脸紧颌的肌肤滑下，她目光不由的闪了闪，移开视线浅浅说道：“多谢侯爷”。

　　薛寔胤没应声，看着她的面容片刻后便撑着伞两人一起走。

　　雨很大，这把大伞也避免不了那些飞溅的水滴，他们并排走中间也隔着一拳的距离，不远不近。今日不巧，她穿的衣服裙裾偏长，在雨中走不了一会儿就湿到了脚踝处，她微微低头撇了一眼有些难受这种湿冷的感觉。

　　薛寔胤不动声色将她的动作收入眼中，手上的伞随即也微微朝着她那方倾斜了一些，姜玉淑自然发现了，刚要开口便被打断，“雨大，夫人担心些。”

　　这话一出，姜玉淑也不好再反驳，抬眼看着身边人棱角分明的侧颜，白肤乌鬓周身气息仍是冷淡，却又有所不同。

　　雨幕隔绝了两人伞外的天地，哗啦哗啦的背景声不停，似是只余下伞内的二人。

　　薛寔胤斜撑的伞两人一路到了姜玉淑的苑中，下人见主子冒雨进来也赶忙上前搭手收伞，花灵也将倒好的热茶端上，薛寔胤接过一盏饮了一口，却没进门。

　　姜玉淑也饮了口热茶，转身才看见薛寔胤衣裳更加湿濡，想到是他把大半的伞都护着自己才会湿成这样，有些过意不去的迟疑：“侯爷还是先洗个热澡，热水应该备着了，我给你找衣服。”

　　薛寔胤这一身确实从头到脚淋的没法仅仅只换身衣服，听了她的话便也点点头转身朝着浴房走去。

　　姜玉淑进了屋找到一套先前他留在这里的衣服，思索这送衣服的事情也不好让花灵去，她便朝着浴房走，小厮门刚刚将热水送来倒入池中，见她过来都纷纷弯腰行礼要退下。

　　隔着半透的屏风，薛寔胤已经看到了来人，他脱去了外套还剩下里衣，看着她停在那方不过来便走上前去，刚一看见人还穿着刚刚那已经半湿裙角的衣服就顿住了。

　　姜玉淑双手抬着衣物却也自觉地把视线垂下未看他，等着他接过手中的东西，可对面的人却好似没反应一般才令她奇怪地抬起眼来，便听到耳边清冷的声音问她：“夫人不先换了自己的衣物，可是也想洗这热澡？”

　　“啊？”

　　姜玉淑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他的眸子顿时被着话砸的有些呆住，便又听见他轻笑一声继续开口，“夫人是想同我一起沐浴？”

　　姜玉淑：……

　　明白过来他口中的逗弄，姜玉淑感觉面红耳赤，浑身都不自在，一阵摇头。薛寔胤看她这副模样也继续轻笑，之前许久未见的那种疏离之感也渐渐淡去，姜玉淑被他这一番调侃弄得耳尖微红脸色也有些僵硬，可手中的东西还在却也不能就这样退回去。

　　似是忍耐着他的调侃，姜玉淑抿唇开口：“我是来给侯爷送衣物，侯爷不必误会。”

　　按理来说这些事情本也不必主母亲自做，可薛寔胤府中从来没有通房，就是贴身侍女都没有，若让花灵来送又于礼不合。

　　姜玉淑自知与他关系不如寻常夫妻，可现在除了自己也没有别人能送，硬着头皮揽下这活也是令她难堪。

　　“多谢夫人，只是看着夫人衣裳潮湿自顾不及就想着给我送衣物，便有些愧疚，若是夫人生病岂不是我的错。”

　　薛寔胤带着笑意看着眼前的女人尴尬局促得微微泛红的脸颊，两人分别多日，他给她写的那些信也说不上来是挂念，大约也是一时兴起想到了这个人的模样。

　　不得不说，姜玉淑的容貌确实是他生平所见女子中的极佳的，从前在梁国公府的少女如今已成长为国色天香的样貌。即使后来再见她的那个夜晚，那样狼狈的她在此时回忆起来仍然是令他印象深刻的风中娇蕊，那般的好模样却偏偏差点成了给自己的一笔耻辱。

　　想到这里，脸上的笑容不经意间淡去，仍旧锁着眼前人的目光沉沉。

　　“给我吧。”

　　姜玉淑收回了正打算朝着前方矮柜去放好衣物的脚步，看见他伸过来的手臂便毫不犹豫地放好转身，一路快步走出了浴房，脸上却还有那种羞臊的感觉。

　　她摇摇头，暗暗嘲笑自己居然对着薛寔胤仿若落荒而逃的举动。他这般突然回来，两人又将同处一个屋檐之下，着实令她无所适从。还是尽快和他表明自己想要早日离开的意愿，这样也不必感到为难了。

　　薛寔胤冒雨回来的消息立刻传遍了全府上下，正要安寝的老夫人自然也很高兴，宋玉禾也十分欢欣，可没有老夫人的排面她也不好贸然去见。

　　听着手下的人说侯爷回来时不巧正撞上了这天泼的大雨，老夫人也有几分担心，随即让老嬷嬷吩咐厨房赶紧熬了姜汤送去。

　　一旁正坐在老夫人床侧捧着佛经的宋玉禾早前知道姜玉淑出了府不在，此刻她正准备开口借送姜汤的名义，便看见刚才出去的嬷嬷又匆匆折返，说是侯爷回来时碰巧和夫人遇到，还一路给她撑着伞护送回了院子。

　　宋玉禾听得心中一紧，手上握着的经书纸张上也多处了几道褶子，她看向老夫人的眼中也微微透出一丝受伤，老夫人只好做安慰状轻握她的手，只是听完嬷嬷的话脸上的神情也不复刚才的欢快。

　　她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对这女人是什么态度，但这般行事放在全府人眼中可却不同，这维护之意也是有意为之。

　　“罢了，嬷嬷这姜汤还是你亲自送去，瞧瞧胤儿。”

　　嬷嬷应声退下。

　　屋内，宋玉禾有些失望，“姨母……”

　　老夫人无奈笑笑，语气深长道：“玉禾不要着急，婚姻大事不急一时片刻，那女人和胤儿不是长久的，往后的日子还长呢。”

　　宋玉禾心有不甘，听着这些话也平静不了心绪，她只盼着那女人能够早日滚出侯府才好。姨母这般温吞的做法真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真的实现想和表哥在一起的愿望，她不想再等下去，没有哪个女子能够忍受得了心爱的人身边有别人。

　　她暗自下了决心，姨母不出手，那就她亲自来。

　　……

　　姜玉淑换了一身衣服之后就有些无精打采地斜倚在美人靠上，今日先是许晋安后又是薛寔胤，真令她应对不暇。

　　不过，今日突然看到薛寔胤回来的那一刻，她也隐隐感到意料之外的轻松，谈不上是欢快，却也有种压抑了多日的想法想要一朝摊开彻底的放下。

　　趁着此刻薛寔胤不在，她心中来来回回地思索了一番待会儿要和他谈的话，力求表达清楚自己离开的决心和不愿再等下去，若是休妻……能换来她想要的自由安宁，也是可以的。

　　这世道虽是对女子再嫁也能包容，但经历过休弃的女人绝大部分还是无法再另寻良人了，特别在京都这个看似广大实则各世家贵族秘辛暗里沸腾的圈子，她若离开了薛寔胤，那恐怕从此就在这些人的眼里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过她不在意，也不打算再嫁。

　　从出阁后嫁到侯府的这些年里，那些曾经有过的对于婚恋的期盼仿佛随着时间的揭幕一一化作了那些寂静夭折的梦幻泡影。从前盼着自己夫君早日归来的心现如今倒是巴不得永远不再相见。

　　姜玉淑轻呵一声，自觉这转变真是让自己都意外。

　　“夫人在笑什么？”

　　一阵清凉的风混合着沐浴后那淡淡的松木香因着来人掀起的帘子朝她这方飘散，这声音也带着男子似好奇的语调。

　　见他进来，姜玉淑未答这话也起身坐到圆桌边，兀自倒了两盏茶，开口：“侯爷请坐。”

　　明白她有话要说，薛寔胤也欣然坐下，等着她开口。

　　先前想的话已经很熟练了，她也抬眼看向薛寔胤静默的样子，道：“侯爷这次归来，这段时间我也诚心实意地考虑过，不想再拖下去。这几年我嫁入侯府也自知做错良多，侯爷如今在朝中也如日中天，想必你我合离也于你无碍……若是侯爷仍旧对我之前所作所为心有不满，也可以休妻。”

　　一旁的人听着她所说，没有动静。

　　姜玉淑盯着他的神情并没有多大变化，薛寔胤不笑的时候都是一副淡淡的表情，也想知道他的回应，便又问道：“侯爷？”

　　薛寔胤目光自是从她开口说话时便没有移开过她的脸，他听着对面那张近来越看越顺眼的美丽面庞，那张看起来若粉色桃花瓣一般娇柔的唇一张一闭说着尽是说着一些令他反感的话语，不由心生一种想要狠狠压过那张娇唇的冲动。

　　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做。

　　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气氛忽然安静，窗外的雨还是缠缠绵绵地下着，还能听见细密的水珠砸过瓦砾地面的声音。

　　薛寔胤平日人前一向出了名的好风度好脾性，无论对陌生人或是意见相左的朝敌也仍旧温和有礼。若非与他朝夕相随的部下，还能略微从他一些表情神态看出他的心情，明白他此时已是非常不快，但这种对薛寔胤这个人特有的察言观色的能力显然对于姜玉淑来说根本就没有半点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