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忆之燕然未勒归无计》潇北然

24、四时可爱唯春日

　　第二日，林喻萧起了个大早去找何凌缨一同打猎。刚到帐外就看见了野豹的被挂着，突然想起昨夜的那个猎场缺口。这下何凌缨也出来了，看到林喻萧在帐外有些意外。
　　“喻萧，今日来邀我同你一同狩猎吗？”何凌缨笑问。
　　“这几日看你都在陪南疆公主，今日想来问问殿下有没有空一同去狩猎。我昨夜回来得有些晚，这野豹是殿下猎的？”林喻萧问到。
　　何凌缨挥了挥包扎的手：“昨日遇上的，不知这野豹怎么进来的，所幸没有伤到其他人，我已找了人四处查看猎场的缺口。”
　　“这伤可有大碍？要不要多歇一下？”林喻萧问到。
　　“无妨，待在这烦闷，我还有一只手可骑马，就看你狩猎吧。”这时段顼已牵来了马，何凌缨单手握缰跨了上去。
　　“也好，那我们今日就随便走走。对了，我昨日倒是遇上的可能是您说的缺口，已经告诉禁军了，殿下不必太过担心。”
　　“好，我们就趁春日好风光四处走走。”何凌缨说完又吩咐了段顼一些事之后与林喻萧一同出发了。
　　二人踏在葳蕤草木间，没有说什么，只专心感受着拂面而来的清风和鸟雀啁啾。周围不时有狩猎的人经过，打了招呼后又奔向草木更深处。
　　林喻萧和何凌缨走到了僻静处，这里没有人经过，只有野兔蹿过，竖着耳朵悄悄听着。
　　“殿下，昨日我追一头野鹿时遇上个猎场缺口。”林喻萧打破了二人间的沉默。
　　“你先前已经说过，这缺口可能就是野豹进来的路。”何凌缨看向旁边的林喻萧。
　　“嗯，也许是吧，我见那鹿实在狡猾，就跟了出去，没想到发现了个地方。”林喻萧眼睛看着前方，透过树林罅隙的斑驳阳光在他额间滑过，又跳到他轻颤的眼睫。
　　“这荒郊野岭的，是个什么地方？”树叶在二人之间切出几束阳光，何凌缨透过光帘有些疑惑地看向洒在林喻萧身上的光斑。
　　“那谷中有数千私兵驻扎，战马也不少，战力比同数普通兵士高出许多。”林喻萧的眼睫挣脱了顽皮的光点，微微一转，与何凌缨的目光交汇。
　　不须再有过多解释，战场上主杀伐之人之间的交流一点即到。
　　“嗯，我会想办法探查。”何凌缨眼眸转向了前方荒草覆盖的路。
　　“我有些线索，但不明朗。这些人跟匈奴那边有些关系，殿下若有需要用到我之处，尽管开口。”林喻萧拨了拨马的鬃毛，神情比来时严肃了许多。
　　“好，这事万不可掉以轻心。”
　　二人闲闲起着马狩了几只野兔和狐狸，见快至晌午，林喻萧担心何凌缨的伤，便提议回去休息一番。
　　二人回到帐中，段顼一见何凌缨，就跑来问到：“殿下，您这伤是不是该换药了？我去找蒋大夫来看看鲁平，再顺便帮您换药。”
　　何凌缨正想叫他只让蒋梨雪来看看鲁平就好，话还没说出口段顼就溜得不见了人影。
　　“是找蒋梨雪大夫吗？为何不是太医来医治。”林喻萧有些疑惑。
　　“宫太医治不了南疆蛊毒，还好蒋大夫会治，不然我就不明不白地损失了一员大将。”
　　“有人中了南疆蛊毒？”林喻萧更是疑惑，“从何而来？”
　　“这就得问问那南疆公主给我手下人下蛊虫是什么目的了。”何凌缨向后仰，背靠在了椅背上，双手交叉，看起来座得闲适，但面上却是阴沉了许多。
　　“南疆公主此次是来和亲的。只是素来听闻这南疆公主不是一般女子，”林喻萧顿了顿，没有仔细说明，“殿下还须小心。”
　　何凌缨冷哼一声：“她在外人面前表现得要同我和亲似的，不过是想以后嫁过来利用我压制住镇南将军林子才，南疆一个附属小国，若想不经允许踏过镇南关半步，必斩之。”
　　未过多久，蒋梨雪就来了。段顼先带她去看了看鲁平，确定鲁平恢复正常，又嘱咐了些醒后吃食之类，就回到了厅中。
　　“蒋大夫，敢问我手下恢复得如何？”何凌缨在蒋梨雪行礼后忙起身问到。
　　“已无大碍。殿下手上的伤恢复得可好？”蒋梨雪抬眼问到。
　　何凌缨正想说恢复得好，却被段顼抢了先：“噢，蒋姑娘帮忙换换殿下的药，他今日又出去狩猎，回来说有些发疼。”
　　“又去狩猎？”蒋梨雪的秀美微蹙，“伤口未愈前不能这样剧烈行动。”
　　“对，可殿下还是不听，劳烦蒋大夫看看。”
　　林喻萧与何凌缨在一旁看着，未置一词。何凌缨只好坐下让蒋梨雪检查一番，蒋梨雪将细布换了新的重新包扎上。她动作娴熟，检查包扎一气呵成，一套下来只过了一炷香时间。待蒋梨雪弄好后，何凌缨道了声谢。林喻萧这两日都没去看过蒋梨雪，想送她回去，蒋梨雪见他应当有正事便拒绝了，段顼忙去送她回自己帐中。
　　“我怎么记得段参将以前没有那么多话？”林喻萧问到。
　　“我也不知他为何突然就能言善辩了，还想请蒋大夫看看他有没有被下蛊。”何凌缨不自觉第摸了摸受伤包扎的细布，上面像是还残留着蒋梨雪鬓间的花草清甜和药草苦香。

　　皇宫天一阁藏书楼是比国库还珍贵的地方，里面有数不尽的古卷书籍，遗世孤本在其中被妥善安放，里面艰涩经典有，千古绝唱有，老妪能解的也有。但这天一阁可不是高高在上的地方，朝廷官员后宫侍女皆可入内阅前人遗留精华、今人流传佳作，只需分隔而坐便好。
　　何京墨在书架翻看着前人留下的诗词。“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吴中四士之一的张若虚，不知其字号，生卒年亦是空白，能写出如此流畅玩转之诗，以字绘出春江花月夜之景之人，能以孤篇盖全唐之人，却只有两首诗存留，何其遗憾。何京墨有些感慨前世今时佳作未来能否流传，帝王将相平生功绩仅仅是书上轻描淡抹一笔，这些佳作身世该如何浮沉凋零？
　　“冷嫔这是要来天一阁近朱者赤一番吗？”一个女声传来，“舞曲？看来还是连做个附庸风雅的样子都装不成，来天一阁看舞曲的书，真是暴殄天物。”
　　何京墨的目光穿过古朴的旧书，向声音处寻去。之见冷素馨向淑妃行了个礼：“淑妃娘娘，素馨向来喜爱舞曲便常常来天一阁翻翻前人流传的舞曲，获益颇多。还请恕素馨学识不够。”
　　“罢了，不过是个舞女，天一阁向来没什么入内览阅限制，你多爱惜些书便是。”淑妃懒得在此刁难，不过是想说两句疏疏心里的郁烦气，见冷素馨不管何时都如此低眉顺眼，觉得无味便走开了。
　　“多谢娘娘提醒，素馨定当谨记。”冷素馨对着淑妃的背影行了礼。
　　何京墨收回视线放到书页间，又一阵庆幸自己那里没这些烦心事。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何京墨内心默念到。
　　“参见太子殿下。”冷素馨一拐就差些撞上何京墨，忙往后退开两步向何京墨打招呼。
　　何京墨被打断，眼帘掀起，目光从书页上转到身侧，后才完全转身面向冷素馨：“无妨，平身吧。”
　　“是。”冷素馨小心地拿起身旁的两本书册起身，像是怕碰坏珍宝。
　　“《长袖舞》？”何京墨看着上面的书册，读出了上面的字，又笑道：“我倒是从未听说过，只知‘长袖善舞’。”
　　“我先前也不知有此舞，只听以前教我习舞的嬷嬷说起此舞需着长袖的细腰舞女舞出体如游龙之态，只是早已失传，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了。”冷素馨答道，最后几字却难掩欢欣。
　　“这倒是有缘，可否借我一看？”
　　冷素馨将书册呈了过去，何京墨接过。
　　“你下面这本又是什么，封面已失了吗？”何京墨看见冷素馨手中剩下的书没有封皮包裹。
　　“这是妾身记录的札记，前人有‘歌以叙志，舞以宣情’之说，也有‘歌者所以导志，舞者所以饰情’之言，只是前人的歌舞曲谱许多都已失传，我想趁着能进天一阁一览前世孤本的机会写个札记。流传后世不过痴心妄想，但存留今日也可尽尽薄力。”冷素馨又想了想：“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何京墨有些楞神，不知是脑中晕了一阵还是是脑中在那一瞬清明了许多。
　　“你这想法倒是新奇，”何京墨本想再说句，却又没想好说些什么，他于是将书还与冷素馨，“我这就不打扰您阅书了。”
　　冷素馨接过又给何京墨行了礼便告辞离开。何京墨看她走远，目光转回最后那句“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上凝住久久不动。
　　“颇有醍醐灌顶之感。”他说出了刚才未想好的那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