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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杏花吹满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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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便一同坐下了,杨武木早已迫不及待,赶紧吃了起来。
“还请大家见谅,我同武木这些时日一直处理户部的事,都没好好吃过饭,今日终于得闲。”陈宋在一旁笑着赔罪。
林喻萧笑着说:“你们二人实在辛苦,这户部的事牵扯多年旧账,不是能轻易就处理完的。”
“的确,我实在没想到赵明起如此胆大包天,克扣赤霄军军饷、贪污赈灾物资、假意支持太子实则支持四皇子,而将贪污所得分一小部分给四皇子,以此为掩护,其余全都运送给匈奴。”陈宋喝了口酒说到。
“我先前听闻他出使西域之事,对他七年不便其节深感敬佩,到底是发生了何事让他竟行通敌叛国之举?”林喻萧蹙眉问到。
“他出使西域那么多年才回,是因为中间有几年被匈奴抓住流放,之后才得到机会逃去西域。流放时,一位匈奴女子救过他,之后便结为夫妻。他本想回国复命后再去接那女子回来,却不想得来的是匈奴王的书信。书信中以那女子的安危来要挟赵明起提供财物、兵器和消息。”杨武木此时终于稍稍填饱了肚子,叹息着说道,“可他不想叛国,也不想那女子被匈奴人杀死,便只能在苦痛中贪污还有将真真假假的消息混杂着传递过去。此次是因为匈奴使团前来,提的要求更过分还以将他之前做的事告诉大周为威胁,他最终只能想办法找兵器给他们。个中曲折无奈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清。”
“若将事情查个一清二楚,自有律法公正裁决。”沈秦说到。
陈宋点头:“的确,他通敌叛国之举和其中原有,刑部知晓之后自会按律法公正裁决。”
“我们暂且不管那些事情了,今日终于可休息半日,我们一定要好好珍惜,”杨武木举杯道,“来,我们不醉不归。”
“行,不醉不归。”林喻萧举杯相碰,将温热的酒饮下。
回府路上,林喻萧醉得有些脚步虚浮,沈秦看他这样想着应该不能骑马回了,便让疏仓赶马车来。
马车上,林喻萧在温暖的狭小空间内有些不大舒服,便开了胡乱摸着马车壁,想开窗透气。沈秦见他一直没摸到窗,就微微起身帮他打开,车窗刚打开一条缝,林喻萧的头就靠在了他胸口上。沈秦头瞬间有些晕,停在窗沿上的手不知该往哪放。马车轻轻晃了一下,沈秦这时才感到自己的手被窗外冷风吹得冰凉,有些担心林喻萧会着凉,就又将窗关了个严实。他的手从窗沿收了回来,又不知道该往哪放了。今日喝的酒有些多了,他现下心跳得极快,但他又想起好像没喝几杯,可此时脑中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莫非自己真是醉了?
“沈秦,赤霄军本就与皇上有些嫌隙,这几年赵明起将军饷一克扣,将士们虽面上不说心里总是又添了隔阂。我也一直回不去,想面对面安抚军心都难。可赵明起又让西域和大周的商路开通了些,我看雍州百姓也比之前富庶了些。可匈奴虎视眈眈,此次就可看出他们在暗中谋划这什么,但我却不能守在边关。我想父亲和兄长了。”林喻萧迷迷糊糊地说完,没了下文,应该是睡着了。
沈秦心中一阵发涩,又像是被人揪住了心口呼不出气来。他深深地吸了口带着些酒味的空气,将靠在自己胸前头揽进怀里,慢慢坐下,让怀中的人睡得舒服些。
马车摇摇晃晃地走了半柱香时间,仓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公子,到了。”
怀中的人还在不省人事地睡着,沈秦不想叫醒。他抿了抿嘴唇,还是打算不叫醒。
“嗯,知道了。你先回房吧。”他沉静地回答着。
“是。”疏仓应完便下车走回房中去了。在拐角处,他回头望了一眼,虽是夜晚,但自幼习武的他看得却极分明。公子将林公子抱着往卧房里走,林喻萧未有半点察觉,头靠在沈秦肩膀上,腰间那枚玉佩悬在了半空摇摇晃晃,晃的疏仓脑中有点迷糊。他赶紧上前走了几步,别让公子看见他。继续走在回房路上,他突然想起来那玉佩是师傅给公子的,说那是夫人留给公子的物件。好像是公子和林公子从蜀郡回来后,便一直在林公子那戴着。他挠了挠头,想不分明,便回房中去了。
沈秦将林喻萧放到床上后,将他束发的玉冠摘下,再把被子给他掖好方才离开卧房。
他出门后并未径直回到自己的卧房中,而是在冰天雪地的石凳上坐了一炷香,之后起身向林喻萧的卧房看了眼才回房。这时又下起了雪,飞舞的雪像是春日游时的杏花吹了满头。
杨武木回去时已酩酊大醉,被陈宋扶出了聚广阁。见他这个样子,陈宋不敢送他回去,不然明日杨武木又得被他爹责骂。于是带他去了客栈留宿一宿。
到客栈时小二忙来问是要几间房,陈宋担心杨武木夜里会有不适便只要了一间。费了不少力气将他拖到了房中,扶上了床后,陈宋终于喝了口茶歇了一下。而没等他消停多久,杨武木就开始闹腾。
“淫贼,快放开那女子!”杨武木从床上弹起,睁开先前一直闭着的双眼,盯着陈宋,手中将枕头当成了木棍向他劈来。
陈宋最后一口水都还没咽下,急忙侧身躲开。虽险险避开,但被水呛了,咳个不停。可杨武木的攻击却未止住,将枕头当木棍却又耍出舞剑的身法来,先来一套弓步直刺、虚步架剑等式法热身,再拿枕头朝陈宋.平劈起来,一套落英缤纷的剑法逼得陈宋退到了床沿边。正当陈宋想用仅存的力气遏制住杨武木时,杨武木却拿着枕头来了个猛虎直扑,牢牢将陈宋翻到并钳制住,弄得他动弹不得。陈宋以为杨武木还会再来个招式,他好抓住机会溜出,但等了许久都不见有动静。耳畔却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陈宋此时的酒劲也上来了,眼皮沉重地合上了。
四皇子何北落因赵明起之事被周帝罚禁足府中半月。他本以为赵明起投靠自己能让户部也支持他,没想到赵明起用他做幌子与匈奴勾结。还好此事查得透彻,不然自己就不只是禁足能解决的了的。他此时在书房中,身着月白常服,头发闲闲束在一起伏案写着东西。但他此时像是有些烦闷,两道如画墨眉中间微皱,桃花眼下小小的痣在烛光掩映下倒是比白天看得分明了些,薄薄的嘴唇紧闭着,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紧握着毫锥,将先前写的划了一道黑色墨迹,搁笔起身。
他径直走出书房,左拐,穿过已无剩半片叶子的海棠园,又穿过开着洪梅的小林,走到月洞门前止住了脚步。他停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扣了扣亮着灯的书房的门。
“进来吧。”清冷的声音传来。
何北落推门进去,看见一个身着荼白长袍的青年正在几案边翻着书,背后的影子刚好将书页侧棱挨在了挺立的鼻尖,室内没有生火,但那人穿得有些单薄。
“怎么不生点火?里面这么冷?”何北落责怪到。
“这点与我家乡的冷比起来算不上什么,就当一解思乡之情吧。”青年抬眼向他瞥了一眼,又将目光放回了书页。他的眼眸比旁人深邃许多,一看就知混着其他种族的血统,长睫的影打在白皙的双颊上,让那双眼睛又多带了几分蛊惑人心的迷蒙。
“匈奴使团回去增加的那几箱武器,不是赵明起所为,而是你吧?”何北落将本打算一推开门就问的话说了出来。
“哦?他没有承认那是他给的?”青年的一边嘴角稍稍挑起了一个让人看不分明的弧度,“还是他指认同我有关?”
“他已认罪说是那他贪污的。”
“那还来问我做什么?我被你囚禁在这五年了,半步未踏出过,墙外的事同我有什么关系。”青年还是闲适地翻着书页。
“克弧矢,我知道你和外面在通信。你不必这样隐藏,只要你不出府门,要怎样都是可以的。”何北落没再说什么便转头走出书房,轻柔地带上了门。
那唤作克弧矢的青年一直摩挲着书页听他走远,回过神来才发现手中的那页书被捏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