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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照人如照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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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小二走远,林喻萧便急急问到:“匈奴每年上贡使团前几天刚到京城,这贡品在国库都还没焐热,怎么有银钱又流回去了?”
“何止是流回?简直是成交了一笔全天下最划算的买卖。”陈宋将菘丝喂给杨武木,“匈奴来时,进贡是二十匹匈奴短腿良马,两位匈奴美女和一些草原特产。回去时,带的是数百匹丝帛、千两银钱,还有,铜弓、铜喙、铁矛、铁箭!”
“什么?”林喻萧立即站起身疾声说到,“我们能战胜匈奴,就是靠的铁器。匈奴没有铁矿,没有冶铁技术,只能用兽骨、木头制工具和兵器。若是匈奴有了铜弓铁箭,我们的兵卒胜算将大减。所以我父亲才要求对出关货物严加盘查。一旦有铁矿石和铁制武器等,全都扣押下来,若是有铁匠,决不允许出关。”
“可若是他们有朝廷给的通关文牒呢?”陈宋又一口喝了一杯酒,未温过的酒在十月已是冰凉,但心头辛辣滚过一遍,倒是比心热些。
“那便是藐视天威。”林喻萧心里说出了这句话,但说不出口,只留一室静寂。
不知过了多久,炭火铜锅里的炭熄灭了,锅中的汤也冷了下来。
“多谢二位告知,我回去仔细想想办法。看还有没有什么法子能阻止这批武器出国门。”思虑了许久却心中仍是一团乱麻的林喻萧起身行礼告辞。
“林兄说什么谢,保家卫国从不只是将军战士的事,每个大周国民的都与之相关。本打算今晚约你详说,没想到武木直接把你拉过来了。此事若有何困难,我和武木定尽绵薄之力。”陈宋向林喻萧郑重回礼。
林喻萧回去后一直在想这件事,晚膳时也有些心不在焉。
“我下朝时想同你一起,但刚好兵部杜尚书找我。我见你被武木拉走了,走得甚急。是有什么事吗?”沈秦看他不像平常那样,停箸问到。
林喻萧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将此事告诉沈秦,他晚膳前还一直打算不告诉他的。可他这么一问,他又突然觉得自己同沈秦在一个院子里过了一年多了,加上一同经历了些事,已单方面觉得他像个同兄长一样可靠的人了。顿时心中之前有些摇摆的天平就被排山倒海般涌出的洪流冲得不知所踪。
林喻萧将陈宋同自己说的事情全都说给了沈秦听。沈秦也沉默了一下,便说:“你先用晚膳,之后我们到书房商量这事该如何解决。”
林喻萧今日一直在想这件事,这会儿跟沈秦说了后轻松了许多。听到这话才想到自己确实有些饿了,便安心吃了起来。
他们在书房中一直商量到深夜,第二日便找来陈宋和杨武木商讨。从一早到黄昏,想了各种方法再加以推演后,有一条最佳计策渐渐明朗,但还缺一个关键人物。
“这京中,有谁有能力抓贼,且深知铁制兵器在战场的重要性呢?”杨武木眼见将要有些希望但又缺关键一环不免有些心急。
“二皇子。”林喻萧说出了他们三个人心中所想。
“但我们素来与二皇子没有过多相交,不知他能否帮这个忙?且如今太子和四皇子相争,这件事必是他们中一方的手笔。其他皇子势力远不及他们二人,如何能说动?”陈宋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你和武木将这件事告诉我时,可曾担心过自己会得罪太子和四皇子一方?我想为人臣者都会有这样的担心,但家国大义面前你可有犹豫?”林喻萧顿了顿,“二皇子戍守北境十二年,他的战绩我们从小就听闻,且我同他有过几次相交,是沙场豪迈之人。所以我明日去找他商量此事,哪怕他不答应,也不会将我们的计划告知给其他人的。”
“也好,明日二皇子的态度表明后我们再做打算。”杨武木回道。
之后沈秦留他们二人在府中用膳,因天寒地冻,便是用苏式暖锅招待。
一只铜皮暖锅呈上,中间一个像烟囱一样的炉膛用于烧炭,炉膛顶上巧妙地装了个可调节炭火强弱的盖子。呈上时锅上盖着盖子,仆从取下才见那锅盖也是极有意思。锅盖中间开了个孔以便炉膛穿过。一取下盖子一股鲜香扑鼻而来,杨武木连声称赞,忙问是何山珍海味如此鲜美。
“这叫苏式暖锅,汤是由乌鸡、豕骨和鱼熬出来的,再加入江南一带的蛋饺、肉圆、熏肉,冬笋等,都是些寻常菜品,并非什么山珍海味。”沈秦笑道。
“江南一带?我一直向往江南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之景,却从未去过。那参差十万人家,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的繁华庶富也只能从书中和旁人口中听到。沈兄去过江南?”陈宋向沈秦问到。
“在江南一带游历过一段日子。我十二岁到十五岁时,随师父四处游历,在江南一带停留过。确实是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好地方。”
“一直以为沈兄从小就被沈大人要求好好读圣贤书,小时候也听说沈兄资质过人。没想到我母亲没怎么将你提起做我的楷模那两年竟是外出游历,我还以为是母亲看到我的进步了。”杨武木想起了年少读书时,母亲一直拿沈秦同他做比,每每提到都是沈大人的儿子如何聪颖过人,自己的儿子如何愚笨的伤心往事了。又问到:“我听闻沈大人向来严格,怎么会让你去四处游历?”
“因为十二岁时生了场病,太医和民间大夫都没办法。后来得了一位自称是凌烟山庄长老的高人相救,病好后长老说我可外出历练,随他习武。家父虽严格,但向来尊重我的意见,我便与长老外出历练了三年。虽是短短三年,却也见识了不少书中没有的景色,对我有颇多助益。”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就来一起尝尝这正宗的苏式暖锅吧!”杨武木早已迫不及待了,盯着铜皮暖锅说到。
林喻萧和陈宋齐笑出来,也同他一起尝这极有特色的暖锅。
第二日,林喻萧一早就骑马去二皇子府邸。通报后,有二皇子府的府兵带他进去。没有往正厅中去,而是带他去到了练武场。二皇子正同其他人练武,见他来后,让他也一同来切磋。百来个回合后,二人打得酣畅淋漓方才罢休。
“喻萧,你这功夫不单有林家正统武术的浑厚,还有江湖剑术的飘逸票意义,你将这二者练得炉火纯青,又将之融合,打斗时挥洒自如。不错,不错。”二皇子赞到,“你今天来我这,可是让我带的兵可一窥你们赤霄军风采。”
林喻萧笑到:“蒙殿下谬赞,殿下武功高绝,有气吞山河之势,喻萧日后还须多来请教。”
“你今日来可不只是来切磋武艺的吧?”二皇子带他往正厅中去。
“今日前来确实是有求于殿下,”林喻萧道“只是说来话长,需与殿下密谈。”
何凌缨听罢立即带他往书房中走。到了书房后,林喻萧将匈奴带铜铁兵器回去以及解决此事的办法告诉了何凌缨。
何凌缨思索了片刻觉得此法可行,便说:“此法的确可行,我们随时通信。此次定不能让这批兵器和财物回到匈奴,还有这通敌卖国之人,我们定要将他捉出来。”
“多谢殿下相助!”林喻萧起身行礼。
“说什么谢字,都是为我大周边境安稳出力。你们行事也定要当心,不可留下什么线索。”何凌缨提醒到。
“殿下放心,我们会仔细安排。还有几日匈奴使团就回去了,我现在马上去布置。”林喻萧说完便向何凌缨告辞回去。
这几日京城下起了纷扬的雪,比不上江南温润清婉,也不似西北如席猛烈,没滋没味地下了几天,却能将城内九衢三市皆染成满目的白,漫山遍野覆盖得忘了原有的颜色。
这天休沐,林喻萧起了个大早在院中练剑。伴着被风吹得毫无选择的雪花,他却着一身薄衫,不知冷为何物般踏着积攒了一夜的雪花,将其踩化成一处又一处的小水洼,而自己的白袍上却半点不沾地上雪水,只有飘落下的雪粘上白袍,才能含羞带怯地慢慢融化。师傅赠的醉星剑,快慢虚实之间被舞得出神入化,剑锋将粘连的雪花劈散,倒像是雪花也醉了。
沈秦正好来找他,在院外便听见了舞剑声,他转身将自己尘封了许久的剑拿了出来。拔剑出鞘,与林喻萧切磋一番。他那剑看着并不如醉星剑那般张扬,乍一看之下并无特别之处甚至还会给人温润平和的错觉,就像被伤一剑都不会有所疼痛。但仔细观察才知其暗藏玄机,在细微处设计得极是精巧,而这剑又能削铁如泥,让对手一旦避之不及,受的就不止是点皮肉之苦。而用这剑之人的剑法也与这剑的气质相得益彰,锋利决绝藏于温润犹似针隐于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