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粥自哼

9、第 9 章

　　宋景忆上楼，谢云书正伸手折窗前的杏花枝。
　　“云书！”
　　谢云书将手里的花枝递给宋景忆，笑着对他说：“我都听说了。”
　　宋景忆接过花枝，又转手放在桌上，紧紧地抱住谢云书：“我不想离开云书。”
　　谢云书推开宋景忆，正色道：“你想回去吗？”
　　想回去吗？应当是想的吧。虽然认识阿福他们，但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会想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有家人吗？
　　见宋景忆犹豫了，谢云书伸手摸着他的脸，轻声说道：“那就回去吧。”
　　宋景忆在谢云书的手心里蹭了蹭：“我想带云书一起回去。”
　　“说什么傻话呢？”谢云书抽回手，窗外的杏花在风中摇曳：“现在和你一起回去，怕是要一块儿被扫地出门。”
　　“我……”如果没有阿青的例子，宋景忆说不定会直接带着谢云书回家。
　　“先回去吧，等你处理好了，再来找我。”谢云书吻了吻宋景忆的嘴角，轻声说道：“今晚留在这儿吧。”
　　宋景忆还没从暂时要离开谢云书的情绪里走出来，又突然听到谢云书让他留下来。他转头看向谢云书的那张床，再转头看着谢云书，半是询问半是激动。是他想的意思？
　　“两千两呢。”谢云书补充道。
　　宋景忆一下子扑到谢云书身上，埋在他颈窝深吸了一口气，两只眼睛亮闪闪的：“真的？是真的？”
　　谢云书点头，倾身吻了上去。

　　“好歹也是身价两千两的人，这么轻易就把自己送出去了。”杜若倒了一杯热茶，伸手递给谢云书。
　　谢云书倚在床边，接过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浮沫，神色黯然：“嗯。”
　　“受不了你。”杜若搓着手上的鸡皮疙瘩：“万一他回来了呢？”
　　谢云书瞄了杜若一眼，又转头看向窗外，粉色的杏花已经开始凋零：“不愧是宋家的人，做事滴水不漏叫人挑不出毛病，见着我分明眼里尽是不屑还能恭敬地叫一声谢公子。杜若，你说这样的人家，会让宋景忆回来吗？”
　　杜若白了他一眼：“那你还让他走？”
　　谢云书像是想到了什么，笑着道：“难道我还要让宋老爷跪下来求我吗？”
　　杜若看着谢云书，脸上虽是笑着，神色却是满目凄凉。
　　“你究竟经历了什么？”杜若哑着声音问道。
　　经历过什么？无非是见过那样的场面罢了。从记事开始，那一幕就一直在脑海浮现，所以才会拒绝钦差大人的要求，才会同意宋景忆离开……
　　“没什么。”谢云书低头喝了一口茶，茶水苦涩，难为杜若如此喜欢。
　　杜若拎起茶壶，又替他添满，自己也喝了一口，才又继续问道：“有什么打算？”
　　“留着陪你，直到……”谢云书叹了口气：“直到我不想呆在这里为止。”
　　杜若夺过谢云书手中的茶，同自己的一起放到茶盘之中，嘟囔了一句“给你喝真是浪费了”，接着走向门外，在跨出去的时候问了一句：“如果他回来了呢？”说完也没等谢云书的回复，迈着步子走了。
　　如果回来了，就算是亡命天涯他也跟着……

　　第二年的春日，杏花又如期而至。
　　谢云书从未主动找过杜若，即使是去年，也都是杜若没事儿就来找他。
　　他伸手敲了敲杜若的门，只听房里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过了好半会儿杜若才打开了房门，他看着谢云书，没好气地问道：“这么早找我干嘛？”
　　谢云书正要回答，房内又走出一人，面色不善地盯着他。他随意说了几句就走，只听到后面隐约传来杜若的怒声：“谁让你出来的，快滚进去。”
　　谢云书认识杜若，是在钦差大人离开的那日。那日发生了三件事情：杜若成了新的老板，清风楼更名，涔州从此多了一位“江南春”。这两年来，他从来没见杜若与楼里之外的人接触过，更何况是那样一个男人，站在你面前就觉得气势逼人。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杜若就进了谢云书的房门。
　　没等谢云书开口就问道：“等得不耐烦想走了？”
　　谢云书神色复杂了看了杜若一眼，指了指自己的领口。
　　杜若低头看了一眼，随意扯了扯领口：“狗咬的，不用管。你走的话给我说一声，我跟着你去。”
　　谢云书诧异地看向杜若：“你也要走？”
　　“散散心，涔州的杏花看腻了。”

　　过了三日，谢云书同杜若寻了一辆马车驶向潮州。
　　“地址我帮你问好了，离这儿不远。”杜若拿出一张纸条塞进谢云书手里，指了指面前的客栈：“就住这儿，你去找他吧。”
　　谢云书道了声谢，便沿着纸条中的地址走去。
　　当写着“宋宅”二字的牌匾出现在眼前时，谢云书几乎稳不住身子。他以为自己拿得起放得下，却低估了宋景忆在他心中的分量。
　　如果一个人本可以麻木一生，却被另一个人唤醒，或许他也不愿意再继续沉沦下去了吧。
　　他抬起手握紧门上的铜环，沉闷的声音一声一声地敲入心中。
　　“你是谁？”开门的是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丫头，端着一个铜盆看着他。
　　谢云书朝那位姑娘露出温和的笑脸，轻声问道：“这位姑娘，宋景忆宋公子是住这儿么？”
　　那位姑娘狐疑地看了他两眼，眼前之人面容白净，一袭白衫，看着就像是哪家的小公子，顿时心生好感。
　　“是这儿，公子请进。”那人给谢云书让开一条道。
　　“不麻烦了。”谢云书摆摆手，继续道：“能让宋公子出来吗？”
　　那位姑娘正待说话，一阵呵斥声就传了过来：“环翠还不去忙，少夫人那里还等着呢。”她转头看着来人，欠身喊了一声“宋管事”就连忙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