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粥自哼

10、第 10 章

　　“谢公子，别来无恙。”宋衡没想到谢云书居然会找上门来，想来清风楼不复的消息是真的了。
　　“宋管事。”谢云书抱拳行了一个礼：“不知宋管事能否让我见他一面。”
　　宋衡盯了他半晌，笑着道：“见是可以见，只是少爷能否认出你就不一定了。”
　　谢云书抿了抿嘴角，冷声问：“这是什么意思？”
　　“少爷回来后大病一场，涔州那年的事全忘了。”宋衡一边说一边观察谢云书的神色，见他面色黯淡了三分，才继续道：“三日后午时，新雨湖聆雨亭。”

　　宋景忆再见谢云书时，他一袭青衫，负手立于亭中。
　　“你是？”宋景忆慢慢地向他走近，总觉得眼前的身影有些眼熟，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谢云书理了理衣袖，转过身说道：“谢云书。”
　　“谢公子。”宋景忆朝谢云书行了一礼，复又问道：“我们可曾见过？”
　　谢云书从宋管事口中听到宋景忆的消息，便已经做好了他不认识自己的打算。可是当这人重新站在自己的面前，用生疏客套的口吻问着自己时，还是忍不住捏紧了袖口。我们又何止是见过？
　　“你当真不记得了？”
　　宋景忆不好意思地朝谢云书笑了笑：“去年生了一场大病，有些事情记不清了。”
　　相同的面孔，相似的神色，相似的动作，眼中却没了那份炽热。
　　谢云书正欲朝宋景忆讲那些往事，便被远处匆忙赶来的人影打断了声音。
　　“少爷，镇北侯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老爷催您回去。”来人停在他们面前，喘着粗气说道。
　　宋景忆转头用略带歉意的神色朝谢云书道：“抱歉！半月前侯爷就写信于家父说今日午后要来，我得离开了。”
　　半月前？谢云书朝宋景忆点点头，转身离开。宋管事当真是生得一颗玲珑七巧心，就连时辰也算好了。
　　杜若听完谢云书的话，顺手剥开一颗花生扔进嘴里：“来都来了，多见几次也无妨。”
　　“我也是这般想的。”谢云书点点头：“明日再去寻他。”
　　杜若往嘴里扔花生米的手一顿，转头看着谢云书，仿佛是刚认识一般。
　　“怎么了？”谢云书抬眼。
　　“咳……”杜若关了一杯水，拍了拍胸口，斜眼朝谢云书笑道：“没什么，你这样挺……挺好的。”
　　第二日一大早，谢云书就赶往了宋宅，只是结果又未能让他如意。
　　“少爷昨日不知怎么想的，硬是要同侯爷去往北方，老爷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都没能留住他。”开门的下人满脸无奈。
　　三年后
　　朔方城是燕国最靠北的一座城，休战时期异域番邦的人常进城交易，因此算是北方边境最为繁华的地方。
　　宋景忆刚来这边的时候，难免水土不服，南方的风是极为温柔的，哪抵得上北方的冷冽。只是待久了，也渐渐品出一些味来。
　　江南温柔，便少了一份豪气。
　　宋景忆常去的地方，是段明玉所在的掬月阁，这是整个朔方城最温柔的名字，也是最柔情的地方之一。
　　“宋公子又来了？”段明玉停下拨动琴弦的手，为宋景忆斟满一杯酒。
　　宋景忆端起酒杯，仰头尽数入喉，方才坐在段明玉面前。
　　“明玉，我想回去了。”宋景忆又替自己倒了一杯酒，却没有喝掉，而是看着杯中的倒影失了神：“当初随侯爷过来，是因为他说既然心中空落不如换个地方，指不定就填起来了。可如今，”他指着自己的胸口：“它还是空的。”
　　“宋公子既然想通了，那便回罢。”段明玉打开琴盒将琴放好，又命人送了几本书进来。宋景忆偏头看了两眼，尽是山川图册或是诗集小札。
　　“你们都是这般喜爱看书吗？”宋景忆忍不住问出口。
　　“我们？”段明玉不解，整个掬月阁除了自己，怕是没人碰这些书本。好在段明玉对于宋景忆突然摸不着情绪的疑问已经习以为常，顺嘴问了一句：“宋公子是潮州人，可曾到过涔州？”
　　宋景忆摇了摇头。
　　“涔州原有一人，和我身份相似，也极好看书，若是宋公子去过，应当说的是他。”段明玉看向宋景忆，又摇了摇头：“若是宋公子未曾去过，这我倒不知还有谁。”
　　“涔州那人是谁？”宋景忆问。
　　“自然是那位‘江南春’……”

　　“自然是那位‘江南春’谢公子。”茶摊的老板放下手里的大茶壶，坐在一旁同宋景忆唠起磕来。
　　“‘江南春’是什么意思？”宋景忆不解。
　　“这个啊，我听说是因为两年前钦差大人对他称赞，说什么江南的春色都没有他好看。”茶摊老板拧着眉头细细想着来往茶客谈论的内容。
　　宋景忆嗤笑一声，不屑道：“真有那么好看？”
　　“公子若是好奇，不妨亲自去看看。”
　　本是茶馆老板随口一说的人，却被宋景忆记在了心里。
　　然后，趁着采办蚕种的下人不注意，在回去的船快要开动的时候偷摸溜下了船，誓要去瞧一瞧江南春色犹不及的人物。
　　再然后快到清风楼的时候被人从脑后敲了一砖头，倒在了清风楼的后门。
　　接着在清风楼打杂，一袭淡青的衣衫，一句清冷的语调，从此勾走了自己的整颗心。面无表情的谢云书，满脸惊讶的谢云书，面带怒气的谢云书，眉眼弯弯的谢云书，面色绯红的谢云书……
　　还有那藏着樱桃的自己，放花灯的自己，不顾浑身疼痛从后院翻上阁楼的自己，在宋家前院冒着大雨跪了一夜的自己，见到谢云书却说着“我们可曾见过”的自己……
　　“可惜三年前清风楼换了主人，谢云书也就消失了。”段明玉说完，才发觉眼前的宋景忆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