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徙尘落》蝎扶肆

12、回忆

　　从回来以后，顾璃夏寸步不离舅舅们的视线，她怕只要一离开顾延之就会逮住她一样，一顿暴打。

　　晚上一家人照常吃饭，其乐融融，大舅做了一桌的好菜招待他们，顾璃夏也跟着在一旁帮忙，顺便偷学一点舅舅的厨艺，毕竟舅舅做的菜是真的好吃。

　　她在一旁洗东西，大舅打趣道：“去那边这么多年，好久没有吃到我做的菜了吧？”

　　顾璃夏顿了下，随即笑着沉默点点头。厨房里只有他们二人，几个哥哥在客厅聊天，另外两个舅舅看着小孩，舅妈和嫂嫂们也在外面坐着闲聊。

　　见她不回话，大舅又说：“夏夏啊，你哥给我说过你的近况，你不必让自己活得这么累，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就算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放不下的也该放下了。”

　　一直活在罪恶中，让原本自信的顾璃夏变得多疑、猜忌、自卑，整个人没有了精神一般，每天像个机器人一样，不会笑，不会社交。

　　休息的时候也不愿出门，宅在家里看一天书或者手机都行。

　　“这里是你长大的地方，不管顾家人怎么看待你，王家永远是你的后盾，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去做你想做的事，这都什么年代了，哪有人会在意当初神.婆无意间的一句话。顾家老太太多大的年龄了，她从封.建、还未解放思想的时代过渡到如今，她的思想还保留在以前，所以啊…………”

　　顾璃夏深吸一口气，打断他的话：“舅舅，别说了，我心里是恨她，但我也很恨我自己。”恨当初在事故放生前不应该和他们吵架，导致顾梦珏血压升高，脾气控制不住，在电话里特别生气地骂她，然后在宿舍门口来往的车辆中，亲眼目睹父母出车祸当场死亡。

　　回忆过去，顾璃夏特别恨自己当初的行为，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事故发生前她和父母发生冲突。

　　高三的顾璃夏，脾气越来越控制不住，原因是王若琳一直在无形中给了她极大的压力，要求她必须和哥哥一样，做个医生，以后有稳定的工资。

　　顾梦珏无疑支持王若琳的说法，从此在学习方面对她没有节制的加压，比如补课、刷题、请家教。

　　顾延之从来就没有让他们担心过学习的问题，因为他自小就聪明，人很老实，爸妈说什么就做什么。而顾璃夏不一样，可能因为是个女孩，自打出生起就被顾梦珏细心疼爱着，家里面的哥哥们也是疼得不行，这就导致顾璃夏恃宠而骄的性格，要星星要月亮就给。

　　养成了从小就很自信、活泼开朗的性格，嘴巴又甜，又勤快，会帮着家里做家务事，几乎亲戚一见到她就会开始各种夸。

　　但是自信的外表内心其实还很自卑的顾璃夏其实从很早就知道奶奶似乎不大喜欢妈妈和自己，有次爸爸妈妈吵架很严重，妈妈回了外婆家待了几天，爸爸实在没办法，拉着她买了礼物从外婆家亲自把妈妈接回来，硬是活生生的被三个舅舅轮番数落了一番，等接到王若琳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顾璃夏在后座已经睡着了。

　　但是隐隐约约听到他们的谈话，“顾梦珏，你妈不喜欢我，我也没有必要去讨好她，我这辈子就没有这么屈.辱过，为了这件事你还和我吵架，我真的累了，夏夏还这么小，她哥哥高二，要不是为了这两个孩子你觉得我和你现在还能过吗？”

　　顾梦珏当时一直道歉，拉着她的手，但王若琳又一直振开，“对不起，妈那边的话，你不想应对就不应对了，我们搬出去不和她坐一块了，家里离学校挺远的，我们买一栋离学校近的。”

　　从那天起顾璃夏就知道妈妈的难处，尽管自己学习不好，但也时常帮妈妈做些事，很懂事，懂得如何讨好别人，这其中讨好的人自然是顾老太太。

　　顾老太太虽然会给她使绊子，但也不太明显，总归想着也是自己的孙女，不能只疼哥哥而不给她好脸色。

　　为了讨好顾老太太，看到自己的玩具被她随意拿给其他哥哥弟弟玩的时候，顾璃夏嘴上说着不在意，说要懂得分享，但是心里极为难过，过年的时候，顾老太太给其他哥哥弟弟红包，就唯独她没有，连自己的哥哥顾延之都有，顾璃夏不明白。

　　顾延之长大后也能看出顾老太太不喜欢她，每次拿到他分的糖和钱，都会平分给顾璃夏。

　　有次顾璃夏看着他们拿着顾老太太的红包而她没有时，个个来嘲笑她，说奶奶不喜欢孙女只喜欢孙子，谁叫你是个女的呢？

　　往往最是天真烂漫的小孩，说出的话却最是伤人，顾璃夏当场就哭着跑去找王若琳了，说：“妈妈，为什么奶奶不喜欢我，夏夏对她已经很好了，夏夏已经很懂事了，为什么她还是不喜欢我？”

　　王若琳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眼围在门外看热闹拿着红包的几个小孩，顿时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她面无表情地把门关上，拿着鞭子打了顾璃夏的手板，打得很重，两只小手红彤彤的，脸上泪痕一道接着一道。

　　边打边骂：“谁叫你去讨好她的，她见不惯你，你还像狗一样凑到她跟前去舔.她冷屁股是不是？你以后在让我发现你去讨好她，我见一次打一次，还要不要钱了？”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直到动静太大，惹来了爸爸和大伯母过来，看到她被打，大伯母马上把她抱在身上，说了几句，“若琳你干嘛啊？孩子还这么小。”

　　顾梦珏气得手上的青筋暴起，沉声对大伯母说：“大嫂，麻烦帮忙照顾下夏夏，我和她说几句话。”

　　大伯母将她抱到自己家，帮她擦干净脸上的泪水，一边安慰道：“别哭了，嗯？夏夏，哭了就不好看了，我们家闺女这么好看，再哭就成小花猫了。”

　　顾璃夏还是抽抽泣泣的，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问：“大伯母，为什么妈妈和奶奶都不喜欢我，我真的是爸爸捡来的吗？”

　　大伯母被她逗笑，“哪有，你看你妈妈这么好看，你长得又很像你妈妈，怎么会是捡来的呢？”

　　顾璃夏：“那妈妈和奶奶为什么不喜欢我？”

　　大伯母被她问得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就不回答她的问题，收拾好后，又悄悄地拿了个红包给她。

　　见她收下红包后，开心了不少，顾璃夏便吵着要回家拿存钱罐存着，和哥哥一起买吃的，大伯母就目送着她回去。

　　见她蹦蹦跳跳地，应当是没什么大事了，回到房里沉思着。

　　还没进家门，又被刚才那群小孩缠着，这次他们带着更为讽刺的话语来，“你是扫把星，奶奶说你是扫把星，怪不得奶奶和三婶婶不喜欢你，你以后会克死顾家人的，扫把星，快滚出顾家。”

　　说着就把鞭炮扔向顾璃夏，吓得顾璃夏往后退了几步，她眼里含着泪水，倒是少见的坚强，转身换了个位置跑回了家。

　　回到家中，路过大厅的时候还能听见顾老太太的声音，她站在门外听了小会儿，正当她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听见了关于自己的事。

　　二伯母尖酸刻薄的话让顾璃夏忍不住捏紧了拳头，“妈，那个扫把星为什么不把她赶出去呢？非要等出事后才让她滚吗？当初神婆可是算到过，她长大以后我们顾家会发生不好的事，自打她出生起，我看您的身体都不如之前的好了。”

　　顾璃夏这才明白原来他们不喜欢自己是因为小时候顾老太太生了一场病，而她又很相信鬼.怪这一说，就只觉得自己是被鬼.缠.住了，于是找了神婆来做.法。

　　结束的时候神婆说了句，叫他们注意家里面的小孩，以后会发生大事，说完朝王若琳身上看了眼，众人突然反应过来，这小孩说的是王若琳的孩子。顾延之是个男孩，所以顾老太太愿意毫无芥蒂地相信他，但是顾璃夏就不同了，她是个女孩，是她不待见的存在。

　　其实神婆并没有表明是什么事，也没有说顾璃夏是扫把星，只说了句会发生大事，加上二伯母的煽风点火，整个顾家人都知道顾璃夏是扫把星，以后会把人克死之类的话题就到处传开了。

　　只是顾璃夏当时还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所有人都离她远远的。

　　电话铃声将顾璃夏的思绪拉回来，大舅说：“电话响了，叫你几声了还不答应。”

　　顾璃夏把手擦干，电话那头已经挂了，她准备回过去，但是又主动打了过来，她立马接起，转身去到外面接起了电话。

　　许盛泽问她多久回B市，到时候一起，顾璃夏想到刚才顾延之的态度，有点怵，迷迷糊糊地说了句大概在待两天左右的时间。

　　许盛泽轻笑了下，揉着鼻梁，带着笑意问：“那你舅舅明天他们有时间吗？我过来拜访拜访。”

　　他说这话时，顾璃夏的心紧张地不行，脸也慢慢红晕起来，“喂？怎么不说话？”

　　她回过神来，强压住自己的紧张，“我……我问问舅舅，你先等一下。”

　　许盛泽笑：“好，慢点，不着急。”他没有挂电话，听到她那边匆匆的脚步，还有她乖乖地向舅舅表明自己的来意，软糯的声音和平常清冷的声音形成对比，让许盛泽满心欢喜这个女孩。

　　舅舅接过电话，许盛泽礼貌地叫了声伯父，询问他们明天是否有时间，自己会登门拜访。

　　舅舅又问：“明天？你自己还是你和你父母都来？”

　　许盛泽笑答：“我自己一个人过来，如果伯父允许的话，我父母也会推下事情，和我一起过来，但话题可能就变了。”

　　舅舅被他逗得大笑，眼角的皱纹被挤到一块，他拿着手机坐下，和他又说了会儿，“可以可以，把你父母也带来吧，话题变不变的无所谓，反正都是你们小年轻的事，也好让夏夏这颗心定下来。”

　　顾璃夏看了眼舅舅，很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看着舅舅那双审视的眼睛看过来时，顿时又怂了，跑到外面接了杯水喝。

　　等回来时，电话已经挂了，她把手机收起，问：“舅舅，你们刚刚谈了什么？”

　　“没什么，待会儿叫你嫂子们带你去买些衣服，明天小许的父母要来，打扮得要稳重些，可别再穿你那些衬衫短袖了，大舅待会儿拿些钱给你。”说着说着就准备去拿钱给顾璃夏。

　　顾璃夏忙叫道：“舅舅，我都这么大了还拿钱给我，我不要您的钱，我都工作了，有钱的。”

　　舅舅故作凶她：“长这么大也是我闺女，拿点钱给你用怎么了？你就安心收下就成。”

　　顾璃夏怎么都不收，但是许盛泽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大舅见她不收，但还是把钱偷偷地放进她房间的包里。

　　许盛泽打电话过来问舅舅们平时喜欢点啥，顾璃夏说：“你随便买点就行，不要太贵重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但是他们喜欢喝酒。”她闷声闷气的。

　　许盛泽记下了，“那个，我明天拜访完就回B市了，那边有些事要去处理。”

　　顾璃夏皱了皱眉，“啊？这么急？那你明天不来了吧，挑个有时间的。”

　　许盛泽笑，“明天再不来，等有时间的时候，可能就要到结婚了。”

　　顾璃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