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橙美景奈何天》三森

9、第九章

　　何天一撑手站起来，低头看着地上的梁橙，“走吧。我们去报复他们。”

　　“啊？”

　　梁橙一脸懵然地被何天拉着向前跑，他们跑到一条被秋叶侵占的小路。

　　“你等一下。”

　　何天放开梁橙的袖口，蹲在地上捡些叶子，不知道在摆些什么？

　　梁橙在等待的间隙，打量着身边的环境。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仔仔细细确定安全，才会做接下来的事情。

　　“你看。”

　　直到何天起身打断她的思绪。

　　她看到一堆树叶拼出的几个大字。

　　“都去死吧!”

　　她看了一眼幼稚的不似平常的何天，“这就是你说的报复？”

　　“不然呢？”

　　何天一副怂的坦然的样子，整张脸上都在写着，‘你总不能让我去打人吧。’

　　明明听起来和看起来都这么可笑，事实上梁橙也笑出了声。

　　“走吧走吧。乖宝宝，周清待会儿要骂你了。”

　　梁橙伸出脚打乱那堆树叶，现下，它们又恢复到杂乱无章的境地。

　　世人都有恐惧的权力，这件事情和性别没有任何关系。
　　比起虚幻的支持，何天坦诚地表达自己的做不到，更让梁橙感到踏实。

　　“说真的。你平时就这么泄愤的？”

　　两人一前一后向外走，后边的梁橙追问，“你平时真的就是这么泄愤的？”

　　前面那一只的脚步就肉眼可见的加快速度。

　　女孩子放开的大笑声和男孩子懊恼地反问声让不远处的角落里的布料悄悄抖了抖。

　　两人回到教室的时候，周清已经站在讲台上。

　　梁橙带着些被强迫犯错之后的心虚，跟着何天进门。

　　“出去。”

　　何天坐在座位上，梁橙刚要坐下的那一瞬间，听到周清说。

　　梁橙一屁股坐实，与不远处的周清对视。

　　“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

　　梁橙攥了下拳，深吸一口气起身，头也不回得出门。

　　门被关上的时候，还发出了响亮的拍击声。

　　讲台上的周清‘啪’地将书摔在桌上，踩着的高跟鞋‘咯噔咯噔’声逐渐飘向门外。

　　随后周清响彻整个走廊的叫喊声传来。

　　“你给谁甩脸子呢？”

　　“看看你才来了几天，就和老师吹胡子瞪眼两回。”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软柿子？啊？”

　　静谧了几秒钟后，响亮的巴掌声传来。

　　“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是不知道我的厉害？”

　　教室里更加安静如鸡。

　　随后有人跑远的声音传来，周清发尖的叫声再次传来。

　　“有种，你就再别回来！”

　　何天忍了一刻，最终直接摔门追着梁橙离开。

　　周清在身后喊他，他回头就看了一眼，而后逆着光跑远。

　　梁橙被打的瞬间，心里涌起的有屈辱、不甘、愤恨。
　　这些混杂在一起，突然让她格外清醒。

　　她径直走到学校小卖铺里，指了指柜台上的口香糖，掏出零钱，问，“叔，这能不能打电话？”

　　中年男人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指了指一个老旧的红色座机，“一分钟五毛。”
　　梁橙没有迟疑的拨打了三位数的电话，店主有些疑惑地听着，这号码，怎么这么熟悉。

　　“喂，是警察叔叔吗？我是北田中学高一学生，我想举报老师对同学有暴力行为...”

　　店主一时间瞳孔放大，手边刚整理好的货物，掉落了一地。

　　与他此时的凌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眼前的姑娘，她“嗯”了几声，还帮忙捡起地上的东西。

　　没两分钟，对面就结束通话。

　　梁橙将座机归位，掏出钱，递给店主。

　　男人接过，还朝她友好的笑了笑。

　　“梁橙!”

　　门后传来气喘吁吁地叫声。

　　梁橙走出去，看见何天正把着门把手直吸气。

　　“你没事吧？”

　　梁橙伸手搭在他背上，给他顺气。

　　“我没事!你才是没事吧？”

　　何天撑了下把手，直起身来，用袖子擦了擦额间的汗。

　　“可能太长时间没锻炼了，体能差多了。不过没事，一会就好。”
　　梁橙一脸轻松地和何天走到操场，她站在小操场的一侧，朝后看风来的方向。
　　风涌过的瞬间，和阳光携手，她被抱的满满。

　　何天看着阳光里的她，不忍心打断，可是也没有什么办法。
　　“我们回去吧。和老师认个错 事情很快就过去了”

　　梁橙倔强地摇摇头，“再等等。”

　　何天伸手拍拍她的头顶，“等什么呢？又逃不掉!”

　　“梁橙!梁橙!!”

　　不知道这一天怎么了，大家都特别累，到处是奔跑的身影。

　　罗英直接栽到梁橙怀里，对她说，“橙子。有警察在周清办公室，他们叫你过去。”

　　何天对于整件事情的发展方向，表现出赤裸裸的懵逼。

　　怎么还有警察的事？

　　梁橙的淡定倒是给他提了醒，这一切不在他的掌握中，但是在她的掌控中...

　　他们三个人站在办公室门前，梁橙深吸一口气，手掌略微颤抖，但是坚定而快速地打开门。

　　“报告。”

　　办公室里原来紧张的气氛被打破，他们此时都看向她。

　　“你看你这孩子，周老师也没说什么，你怎么还报警了？”

　　一个上了年纪的男老师，扶了扶自己的眼睛，对着梁橙无奈的说。

　　周清脸色十分不好，她没抬头看梁橙，低着头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梁橙同学吧，我们接到您的报案，过来核对一下情况。”

　　“好。”

　　“你说老师刚刚对你使用暴力是吗？”

　　“扇了我两巴掌。现在还有印，然后当时我也拍了两张照片。”

　　梁橙的小脸上，红红的两个巴掌印，碍眼极了。

　　一旁上了年纪的老师又开始嘀嘀咕咕，“两巴掌就敢报警，不知道还以为受了什么毒打？”

　　“老师，你说错了。周老师打我只是诱因而已，主要的原因是她没有任何理由。如果以后谁都能不用任何理由就打人，那我是不是能怀疑自己不是处在文明社会，而是野蛮社会？”
　　何天直视着他，不卑不亢地问。

　　一旁的警察同志对那位男老师示意闭嘴，男老师悻悻地刹住话头。

　　“不问缘由，是基于那位老师不知道事实地基础上，还是她知情？”

　　“她知情。她动手的原因我也能猜到七七八八，不就是从来没有同学反驳过她，遇到我这个刺头不挑掉不甘心。”

　　“你希望得到什么样得处理？其实这样的事件最好还是私下调解比较适合。”

　　“嗯，我也知道私下调解适合。我这么做只是想让该承担错误的人承担，不要冤枉别人还理所当然。”

　　警察的面容还很年轻，一看是刚刚开始实习的新人，不过他很尽责，将事件记录的十分完备。

　　他扣上笔盖抬头，对一旁的周清说，“周老师，我们目前的调查就是这些。当然您的行为并不构成犯罪，但是尊重他人是每个人都认同的公序良俗，希望您以后遵守。这件事情离圆满就差最后一步，周清老师道歉就好。”

　　周清的眼眶很快开始变红，她僵硬地点头。

　　但是梁橙猜测，她仅仅是在懊恼，懊恼为什么她要管梁橙，不就是代几天班，懊恼不到几分钟就又开始怒骂，骂梁橙怎么这么不懂事，还不是为她好？！

　　最后，周清会坦坦荡荡地说服自己，将锅甩的干干净净。

　　周清站起来，很快看了梁橙一眼，然后说了句，对不起，

　　“老师，你和我们说过人都会犯错，认错的时候都会觉得耻辱。但是我真诚地希望您的耻辱是来源于您的捧高踩低，而不是您道歉的对象是个不值得你道歉的人。”

　　“警察叔叔，谢谢您。处理结果我很满意，谢谢。”

　　梁橙深深对他鞠了一躬，而后离开。

　　至始至终，她都没说原谅。

　　梁橙报警这件事，像是小石头被扔进深不可测的湖里，湖面的变化不大，但是涟漪一层层地展开。

　　梁橙第一次感受到了万众瞩目的感觉，像是走进一间四周全是镜子的屋子，她的一举一动都被看的清清楚楚。

　　下课后，她从厕所回班里，前面两个女生在前面嘀嘀咕咕，“那个梁橙胆子还真大，不过我看她长得样子也不像是个跋扈的人啊？”

　　“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看她以后可惨了，周扒皮那么记仇的人。”

　　梁橙转身，直接拐到班级卫生区，静静蜷在一角，思绪被彻底放空。

　　她身边突然有点淡淡的烟味飘进来，她傻乎乎地嗅了嗅。

　　好奇地钻出去看了一眼，她看到一个背影，被吐槽成工服地校服穿在他身上看起来笔挺有妥帖。

　　越来越多的烟味涌进来，她骤然咳出了声。

　　何天听到声音，转身，看到梁橙，把手上燃着的烟在一旁的水泥面上捻灭。

　　“咳、咳。你什么情况，不怕被举报？”

　　何天看了看地上的残渣，“怕什么？我也不是什么都怕。

　　其实很早的时候，何天就会在心烦意乱的时候抽两口烟解压。

　　但是这事谁都没发现，除了今天。

　　“你不怕班主任回来，找你的事吗？”

　　何天还是问出了自己的担心。

　　“怕啊。可是这是唯一可以和周清平等对话的机会，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对老师，一辈子都怀着愤恨的心理。”

　　“那样就太累，也太对不起我自己了。”

　　梁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尘，“我可不是需要王子保护的公主，我是那条凶残的恶龙。哪怕还没长大，也不是任人欺凌的软柿子。”

　　很久之后，何天回忆起这天。都在说，灰暗的角落里，还未散去的烟雾悄悄横行，但是他看清了女孩的骄傲，也突然想骑士也许想护着的是被人类所不容的巨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