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猫》NET

53、梦

　　雷因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睡醒了。他能看到还在给追云输送魔力的精灵点燃的烛火，蜡液从烛台上凝成了几根蜡柱，仔细吻的话还能闻到淡淡的清香。他揉了揉眼睛问道：
　　『这是什么香味？』
　　『精灵族的熏香蜡烛，有助于恢复魔力。』
　　雷因等了一会也不见他有想要聊天的意思，于是又问：
　　『追云怎么样？』
　　『好多了，你自己看看』
　　他稍稍让开一点点好让雷因确认追云现在的情况。
　　追云的表情看起来平缓了不少，与昨天十分痛苦的样子完全不同，在明亮的烛光照耀下，他的脸甚至显得有些发红。
　　雷因把手放在追云的额头上，果不其然，追云正在发高烧。
　　『你管这个叫好多了？』
　　雷因不禁有些生气，既有对眼前这个精灵的，也有对追云的。
　　『魔力耗尽，发烧不是很正常的事么？他体内消耗魔力的东西可是好多了，我现在停止魔力供给问题应该也不大。』
　　精灵说的很不以为然，雷因正想找他理论的时候，他敏锐地注意到追云的眼皮似乎稍微动了动。
　　『追云！追云！你能听到吗？云？』
　　追云的眼睛有些艰难地睁开，他缓缓地转动眼睛，看向雷因，然后用十分沙哑的声音轻声问：
　　『雷因，是你么？』
　　『是是，是我，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追云虚弱地冲着雷因挤了个微笑然后问到：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别胡说！你哪里不舒服？我们一定把你治好。』
　　追云想挪动自己的手，可是全身无力的他甚至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
　　『我感觉身上好热，但是四肢好冷。而且。。。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雷因，我是不是要死了？』
　　雷因握住他有些冷的手，不住地揉搓着说：
　　『傻子，你发烧了，还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么？』
　　追云闭上眼睛稍稍感受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那就好，好好休息吧，你肯定会好起来的。』
　　『放心吧，这小子从小到大真的没生过病，发个烧就觉得自己要死了很正常。』
　　伊露恩打着哈欠来到了雷因身边，追云刚醒的时候看护他的精灵就去叫伊露恩了，毕竟论魔法实力，还是伊露恩更胜一筹。
　　伊露恩先是用魔法检查了一下追云的身体状况，满意地点了一下头，可当她把手放在追云头上的时候，她立刻皱起了眉头。
　　『怎么烧得这么厉害？啧，这小子真是一刻也不给人安生。』
　　不管是人族还是精灵族的治疗魔法都对发烧这类症状束手无策，能够依靠的只有药剂。可偏偏她外出了一个多月身边还没有准备这些药。
　　『退烧药！快！有多少给我拿多少！』伊露恩给自己身后的青年下了命令，然后看向雷因：
　　『你去打水，把毛巾打湿给他降温。』
　　雷因立刻照办，只是在他出门前，伊露恩喊住了他。
　　『先去把骁月喊起来，如果他没睡醒就把他家门炸开叫醒他，让他马上来我工坊找我，快！追云暂时不会有事。』
　　雷因自然不会对骁月做这么过分的事情，况且兽族听觉都很敏锐，他只叫了几声门就听到骁月困倦地回复。
　　『追云开始发高烧了，伊露恩叫你去她工坊一趟。』
　　原本还有些困倦的晓月听到这个顿时打起了精神。雷因也赶忙去为追云打水。
　　另一边，从未生过病的追云此刻正处于煎熬之中。恍惚之间，他感到自己的头上被放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有些冷也有点舒服，边上有人在轻抚他的脸颊。他想睁开眼看看这人是谁，只是他无法抵抗住自己的疲倦，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不知为何，他感觉这人就是自己过世许久的母亲。
　　『妈。。。是你么？』
　　那人似乎说了什么，但是追云并没有听清。
　　『妈。。。你是来。。接我的。。么？』
　　『我还。。。不想。。和你走。。。』
　　『妈。。我刚刚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
　　『真想让你。。。见见他。』
　　『对不起啊。。妈，我。。又让老爸。。。生气了。。。我其实。。。不想气他。。。的。。』
　　『妈。。。你能。。。陪我一会。。么？』
　　追云断断续续的呓语让雷因感到无比心痛，他轻轻地在追云脸颊上落下一吻，为他哼起自己依稀记得一点的摇篮曲。追云没能抵御住自己的睡意，在这轻柔的歌声中昏睡过去。
　　在追云的梦里，他看到幼年的自己正开心地在森林里跑着。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高兴些什么，对他来说，童年的事情似乎就没有一件令他十分开心的。
　　他跟着幼小的自己，小小的他步伐不大，成年的追云只需要快走几步就能跟上，而且看起来。。。幼年的他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跟着。
　　不多时，幼年的他跑到了一处他无比熟悉的地方：他练习剑术的空地。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的是，他的这个秘密空间里还有另一个人在，雷因。
　　他之所以一眼能认出来眼前的这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孩子是雷因，是因为这个孩子完全是雷因的缩小版。
　　这个长着成年雷因样貌的孩子让追云感到非常滑稽，他已经很清楚自己正在做梦，可是这梦境实在太有趣了，让他不得不想看看这梦究竟会如何发展。
　　幼小的他并没有觉得雷因滑稽或是奇怪，他很开心地和雷因说着什么，只是追云听不到他们的声音。雷因听了他的话以后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幼小的他也跟着笑着，看起来他给雷因讲了个很有趣的笑话。
　　两个孩子又闲聊了一会后跑到河边开始玩起了泥巴。追云在河边上挖出有些潮湿的泥土，然后堆砌在一边，而雷因则用他挖出的泥土塑型，有些比较困难的地方还用上了魔法。那外形居然与多古雷格的王城有几分相似。
　　年幼的他专注地看着雷因的动作，眼中像是有精光一样。他专注地看了一会，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和雷因说了什么，而后，年幼的他学着雷因的样子摆弄起泥土。
　　追云知道自己没有雷因那样的的巧手，不一会小追云不但没有垒起一座塔楼，还不小心捏碎了一处城墙。
　　小追云看到自己闯了祸，一副十分难过的样子低下头垂着耳朵，几滴眼泪也顺着他的脸庞流了下来。小雷因没有责备他，他用还算干净的手背敲了敲追云，然后趁着追云疑惑地抬头的时候，抓起一块城堡上的泥土糊到了追云的额头上。小追云有些迷惑，可他看到雷因笑嘻嘻的样子顿时明白了什么，雷因的目光稍稍向边上的城堡偏了一点然后点点头。小追云本还有些犹豫，可小雷因又抓起一块城堡上的泥土向着他丢去，这次小追云没有再犹豫，两人便开始了一场泥巴大战。直到两人都筋疲力尽满身泥泞地躺在地上后这场大战才在两人的笑声中结束。
　　追云向前走了几步，却发现两个孩子在转眼之间似乎长大了不少。他们两个依然在那个河岸边，大约10岁左右的两人每人都手持木剑，似乎正在练习剑术。
　　看起来雷因从小就不擅长剑术。就算是依然稚嫩的小追云的动作也明显要好于小雷因。
　　小追云有些得意地向着小雷因显摆自己的动作，却没注意到小雷因眼中的一点点失落。而且他时不时地半开玩笑似的假装要攻击雷因。
　　正当他都有点看不下去幼小的自己的嚣张的时候，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让追云恨得有些牙痒痒的小骁月带着几个手下偶然来到了这片空地。他们几个也带着木剑，看起来也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练习场所。
　　和追云熟知的童年时光一样，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没多大的功夫，追云和其他孩子就已经用木剑指着对方在叫嚷着什么。
　　小雷因似乎想帮他，但是小追云只是不耐烦的冲他摆了摆手。追云读出了他自己的意思：累赘不要来拖累他打架。如果他现在真的在场的话，他绝对会揍过去的自己一顿。
　　小雷因没有说什么，叹了一口气退到一边，而小骁月他们似乎也在嘲笑着雷因。小追云见机偷袭几人，可他仅仅得手几下便不再是另外几个孩子的对手，节节败退。
　　正当追云第一次觉得过去的自己挨揍是件很正确的事情的时候。退到一边的雷因用调整了威力的魔法帮助了即将挨揍的他。小追云也没有错过这个机会反击，他们两个硬生生地击退了这几个常常欺负追云的孩子。
　　等到几个孩子跑掉之后，小追云才一脸尴尬地低着头，不敢去面对雷因。
　　雷因没说什么，只是掀开他的衣服看了看他身上有没有淤青或是伤口，他对着追云说了什么，小追云抹了抹眼睛然后点了点头。
　　追云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但是他从雷因的口型中大致猜出了内容：
　　『以后不许丢下我一个人打架。』
　　时间再一次发生变化，眼前的两个孩子再一次消失。追云本能地察觉到了自己身后的气息，回过头来却发现大约15岁的自己正在河边练剑。
　　四下没有雷因的身影，正当他有些奇怪雷因在哪的时候，过去的他冲着树上喊了几句话。
　　他抬起头看向树上，十分接近他所熟知的雷因正坐在树枝上看书，听到追云喊他，雷因很无奈地合上书从树上平稳的跳了下来。追云可以肯定，他所熟知的雷因绝对做不到这种事。
　　雷因捡起他放在一边的训练用剑，十分敷衍地陪着追云一起练习。追云只是看了看他的动作，并没有说什么，就连雷因不久之后偷偷偷懒，放下武器躲到一边他都没有说什么。
　　雷因见状，干脆一溜烟地爬回刚刚看书的地方继续看着自己手里的书。两人就这么相安无事地待了一会后，骁月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
　　追云本以为自己又要和骁月打上一架，没想到年轻些的自己居然十分友好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晓月对雷因坐在树上的行为也很不满，他也对着树上的雷因喊了几句，但是年轻的自己拦下他和他说了什么后，把他拉到一处开阔的地方，看起来是想和晓月比试一番。
　　两人都摆好架势后，树上的雷因打了个响指，连眼都没抬一下，两人的中间猛的窜出一道火苗，随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出手。
　　没有经过伊莱亚的训练的追云自然不是骁月的对手，而现在的他审视过去的自己是如何战斗时才明白了自己过去究竟有哪些不足。
　　很快地，年轻的追云逐渐只能防守，胜利的天平正逐渐向着骁月倾斜。地面上突然凸起的一小块地面绊了骁月一下，他仅仅踉跄一下，就被追云抓住机会一下绊倒。
　　现在的追云看向雷因，只见他偷偷地把偷埋回书本之下。
　　骁月疑惑地找了一下究竟是什么绊到了自己，最后只得无奈地耸了耸肩，握着追云伸来的手站了起来。他和骁月交流着刚刚比试的心得，完全没有注意到雷因正从树上偷偷地看着他。
　　追云正觉得此时的雷因会不会是喜欢自己，想再多看两眼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正被什么人摇晃，之前那种无力感再一次向他袭来。
　　『。。。云。。。云。。。追云。。。』
　　恍惚之中他听到有人在呼唤他，他努力地抬起自己沉重的眼皮。只是他还未来得及有任何动作，一只汤匙塞进他的嘴中，温热略苦的液体被送入他的嘴中。他顺从的咽下这些液体，随后又是另一勺。
　　『乖，把药喝了，你肯定会好起来的。』
　　雷因将追云抱在自己的臂窝中，一勺一勺地喂追云喝药，当追云不小心呛到的时候，他又会轻轻地拍着追云的后背，等到他感觉舒服些后再继续喂药。
　　等到追云终于把药都喝下后，雷因擦了擦他有些干裂的嘴唇，又喂他喝了点粥才将他放回床上。
　　他给追云掖好被子，换了他头上的毛巾才瘫进椅子里。
　　等追云病好了，他一定要好好发发脾气让追云长点记性。
　　雷因如此想到。
　　喝下药感到迷迷糊糊的追云没过多久便再次入睡。当他发现自己又到了那片空地上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惊讶，不过等在那边的不是他自己或是雷因，一个金发虎耳虎尾的兽人正坐在河边。
　　『玄。。。玄戚。。。大人？』
　　虽然不是很肯定，但追云还是认出了眼前这人。。。或者说，神。
　　玄戚显然心情很不好，他十分不耐烦地对追云说：
　　『瑟莉尼亚很不满我的做法，她要我给你看完这些东西才能回家，赶快看完，我都等你半天了！』
　　『玄戚大人。。。之前那些都是什么？』
　　『她说是一种已经消失了的可能，你就当平行世界就好，少问那么多。』
　　玄戚懒得继续解释，一阵迷雾笼罩了四周又迅速散去，玄戚已消失不见。看起来与追云年纪相同的他正坐在河岸边上不断地向河里丢石头。而追云环顾四周都看不到雷因的身影。
　　追云看向自己，他不知是在为了什么事而生闷气。
　　『你果然在这里。』
　　身后传来了雷因的声音。只是另一个自己完全没有回过头也没有搭理他。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追云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既然兽神玄戚懒得和他解释，他就当做这是命运女神的好意好了。
　　『在生我的气吗？』
　　雷因说着坐在了另一个他身边。
　　追云看起来原本想挪开一点，只是他稍稍起身后改了主意，反而坐的更靠近了雷因一点。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追云没有看向雷因，低着头用手指扣着地上的石子。
　　『确实已经过了要走的时候，不过你也不来送我，也不和我告别，我只能来找你了。』
　　追云狠狠地丢出自己手中的石子，看着它在水面上跳跃了几下之沉入河中之后他才继续问：
　　『不能不走吗？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雷因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和追云解释。
　　『我也没办法，父王他叫我回去任职，我。。。我没办法拒绝。』
　　『你爸为了缔结盟约把那么小的你丢到兽族当人质！现在你长大了，他凭什么想叫你回去就叫你回去！』
　　不知不觉间，追云对着雷因吼了起来。等他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差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他只好低下头继续扣着石子。
　　『追云。。。云，我们的父辈就是旧交，缔结盟约需要一个象征。我来当这个象征是皓魄叔叔还有当时的我都同意了的事情。原本你也应该去王宫长大的，是伊莱亚叔叔用他的孩子代替了你。』
　　追云的心情依然不好，他努力克制着自己让自己不要再吼出来。
　　『我不管，他们的事情与我无关。凭什么你必须做那个牺牲品？』
　　雷因笑了笑说：
　　『我是王族，被迫做出些牺牲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有你嗯。。。后来还有骁月陪我一起长大，让我的童年充满了乐趣。我真的很感谢你们。』
　　追云默默地扣着自己的石子，而雷因也不说话，就一直坐在他身边等他开口。
　　『以后还会回来么？』
　　过了好久，追云带着最后的一丝希望问到。可是雷因摇了摇头。
　　『大概没机会回来了，我们的盟约已经不需要象征了，可是我的国家需要我，我已经决定好了要辅佐我大哥当国王。。。』
　　『那我陪你一。。。』
　　『不行！』
　　追云的话还没有说完，雷因就已经打断了他。
　　『你的归宿在这里。皓魄叔叔希望你成为一名顶天立地的兽族战士，你已经为了这个目标努力了十年，难道你要为了我放弃你自己的梦想？抛弃皓魄叔叔的愿望？我们可能再也没办法见面了，但是，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追云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直到他尝到一丝丝的腥味才松口。他抹了两下眼睛，抹去自己因伤心而流出的泪水。雷因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轻轻地拍着来安慰他。他们就这样在河边坐着，仿佛这一刻已经成为了永恒。
　　过了许久之后雷因似乎下了某种决心。
　　『我得走了，走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想做，你能原谅我么？』
　　追云抬起有些不舍的眼睛望向雷因。
　　『什么事？』
　　雷因四下看了一眼，确定了附近没有其他人之后，故作神秘地冲追云勾了勾手，示意他靠的更近一些。追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就稍稍向雷因靠进了一点，可是雷因却继续示意他再靠得近一点。追云索性贴近雷因，一时之间雷因的气息铺面而来。
　　『别忘了我好吗？』
　　雷因说完这话吻在了追云的嘴唇上。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的梦境其实是唯二的he，是另一种if，进入条件暂时不能剧透，等完结了大概会写一下后面的故事。同时，这也是唯一一个伊莱亚结婚生子的if（突然觉得他好可怜）。下一章云云的病就要好了，大家慢慢期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