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上满是生灵》亦怀新

21、第 21 章

　　江湛走后没有再来信。网络上小凤兰的热度仍然居高不下，各种谣言带着戾气四处流传。人们不吝用最恶的猜想去对待不明晰的事。甚至有人把矛头对准凤兰的奶奶，说她把孙女的救命钱拿去给另一个孙子作唇腭裂手术。这点燃了“性别平等”的论争，网上又是一片叫嚣。
　　春天在混乱中全面登临，宁轲在云庐拖腮对窗呆坐。李宜君放下芍药花枝说：“现在只要出个别的事儿就好了，人们真正喜闻乐见的，比如某女星出轨啊，某男星性侵啊，那些东西。普通人哪有正义感？全是借他人之酒浇自己块垒，纾解压力。世界和我们想象的不一样的。时代是这样喧嚣。”
　　宁轲仍继续发呆。李宜君又说：“你老闲着也不好，需不需要我跟他说一声，让你在云庐管财务？不还缴房贷吗。”
　　“不要。”宁轲拒绝，叹口气，“以前我觉得，生命最大的敌人是忙碌而浪费。现在才知道，生命最大的敌人是虚无。我虽然不再做不喜欢的事，可又没有喜欢的事可做啊。”
　　李宜君点点头：“我得承认，像我这样幸运的人是很少的。每天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云庐为什么能存在？实在是想来逃避、休息的人太多了。”

　　晚上云庐请了个女教授分享晚唐五代词。还没开始，李宜君接个电话，便急匆匆告诉宁轲她要走。那电话像神谕，把李宜君忽然从静若处子变成动如脱兔，赶回去洗澡化妆换衣服。
　　每次和那人见面，都搞得像献祭一样。宁轲也就走了。临睡前，她照旧拿出手机翻翻新闻。对小凤兰奶奶的指责越发如火如荼，网友甚至贴出了她孙子在北京某贵族医院治疗的照片，还有志愿者痛心无奈的劝说微信。网友开始诅咒和唾骂。
　　这不是江湛想看到的。宁轲长长出口气。又一头条跳出来，是某娱乐圈“纪检委”记者发布的“周一见”。此记者以发布重磅实锤桃色新闻闻名，他一说“周一见”，多少娱乐编辑记者都要睡不成觉。吃瓜群众们马上开始摩拳擦掌地等待，等他们疲惫麻木生活的一针兴奋剂。新闻下留言瞬间上万：周一见，这次是谁？
　　真会营销，宁轲想。刚按熄手机屏幕又亮了，李宜君的视频邀请。她含笑倚在露台躺椅上，背后是一丛正在凋败的红白茶花：“看新闻没？周一见。被我说中了吧，不用再担心啦。等事情平息，江湛就会回来的。”
　　宁轲想说回不回来都由他，忽然半扇白色木格玻璃门进入屏幕，一个男人说了句什么，低低的，很模糊。宜君立刻坐直：“我刚做了淑女红茶。”然后对屏幕匆匆一笑，那笑使得她仿佛是另一个欢喜又妩媚的人：“宁轲，过一阵再见。”

　　第二天就是周一，清晨宁轲被黎妙的电话吵醒。“你赶紧去看李宜君，把她带到你家。”
　　宁轲现在很能睡懒觉，正揉眼睛：“为什么啊？”
　　黎妙在那边急得跺脚，婴儿又哭：“自己看新闻吧。先把她带到你家再说。”说完挂了。
　　手机一打开好几条新闻气泡般迫不及待地咕嘟咕嘟涌出。千千万万陌生人同时阅读这些气泡。娱乐新闻而已啊，宁轲一一点开，“钟庭车？震少女，妻子生二胎刚入院”； “重口味营销？《遇见你的世界》上映前夕制作人爆出车？震丑闻”； “周一上天台？人家不怕！从民国开扒钟氏文娱大咖家族史”。宁轲继续往下划，最下面是：
　　“车？震主角豆瓣女神李宜君高清大图”。
　　宁轲心里猛一沉。点进去，当然没什么高清大图，模模糊糊的车后窗能看见一对男女。女的确实很像宜君。原来她的禁忌是钟庭。怪不得禁忌。这人长期活跃在文艺娱乐界，出书、开话题讲坛、投资电影电视剧，属于想不认识都不行的那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