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自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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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我们那位失了踪的大人呀，我第一眼看到他就知道他不是普通人！”成周西市的小食铺上，今天生意好，摊主高兴了，又在说些旧事。
食客们笑起来：“真的假的？你那么厉害？”
“呵呵，没什么厉不厉害的。因为我当时觉得他不是普通人，而是个莫名其妙的小混混。”摊主憨憨地笑，“连卜卦的龟甲都没有，就说能帮我算命。要不是他没问我要钱，我一定把他当成骗子！”
角落里一个戴着宽沿大帽，裹着长袍的男子手指沾着汤水低头在桌子上写，“他在说你吗？”
没人答话。
“喂！喂！大叔，你的眼神也太差了点吧！”一个食客喊起来，“那位大人不是仙人么？仙人和混混可得差多少呀！”
摊主无奈地摊手：“可是道士大人看上去就是一副猥琐而且靠不住的样子呀，我有什么办法？虽然说‘人不可貌相’，但实际判断的时候，往往还是很直观的嘛。我们逃出朝歌的时候，第一次见到杨戬大人，那位长得可就是一副可以依靠的样子。”
那男子继续写：“哼！果然在说你啊，‘猥琐的家伙’，仙界的耻辱！”
“嘁！那又怎么样？本人就是生性如此，怎么样？伏羲的灵魂割开来后，投哪个胎是元始老头选的，不管我的事。再说了，我猥故我在！”尽管压得低，但还是可以听出说话的声音轻巧而带着一股满不在乎。
“是啊，所以功劳都让杨戬那家伙占了。你看，别人都记着杨戬好。”食指在划到“杨戬”两字的时候，一笔一划都用足了力。
“王奕，我说你也太记仇了吧。现在都知道本来就是伏羲做的决定了，你还记恨杨戬干吗？他也挺可怜的呀，从小离开了亲爹。”
“笨！恨伏羲不就是恨我们自己？我就是要恨杨戬，不行吗？”
“虽然不是不行，可是他毕竟叫我‘师叔’，而且我们一起出生入死那么久……你好歹也考虑一下我的立场嘛。”
“哦？太公望你居然也有立场这种东西？”打完一个大大的问号，男子把手指又伸到碗里去沾汤水，却在陶碗的小口上划了一道，眼看着一层红雾慢慢泛上来，他猛得站起来，扔下几个铜钱，然后把受伤的手指塞进嘴里，快步往外走。
“嗄？客官？”摊主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愣了会儿，再走过去收钱的时候，桌上最后一行水渍的头几个已经看不清楚了。
太公望走在西市上，指尖的血已经渐渐止住，体内的一阵骚动也平复下来。
和王奕合体之后不过是唤回了伏羲的记忆和力量，却并不能够重新变回伏羲，太公望还是太公望、王奕还是王奕，一个身体两个灵魂。他分到的一半灵魂经过凡界的轮回转世，力量有所减弱，可到底比又分了三份，还只保住一份的王奕要强。所以，身体的大半还是由太公望来控制。
大战之后有段时间，王奕的灵魂一直没动静，太公望还以为是被自己同化了，得意地一个人天地间逍遥。但终究是一个人，逛久了还是会无聊，唯一能找到自己的申公豹依然神出鬼没，过着“只有他找人，没有人找他”的日子。要靠他解闷，实在太不可靠！
于是，有一天，太公望对着镜子尝试呼唤王奕。“喂！你还在吗？王奕！王天君！王八——呜～”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扯住他的脸颊。镜子里恍恍惚惚出现一个人影：“吵死了！找死吗？”语气阴狠。
原来，王奕的灵魂本来就只剩下三分之一，经过和女娲的大战之后，更是损伤严重。（王：说起来，为什么你什么事都没有？*咬手指*望：嗄？因为我是主角呀！*桀桀桀地怪笑着扭动ing*）所以一直躲在体内休养。
太公望闻言大笑：“啊呀！是那种躲在阴暗角落里一手放在嘴里咬，一手在地上画圈圈长蘑菇吗？哈哈哈～还真是合适你这个阴沉的小孩！”
“什么？”镜中的王奕眼中一道红光闪过，镜外的太公望眼睁睁看自己左手把右手手腕割开，空气里立刻弥漫出一股淡淡的酸味，而那味道慢慢地越来越重，头上开始滴下红色的水滴。
“啊！红水阵！救命啊~救命啊~杀人啦~”太公望大吼着在房间里跑来跑去，红雨也跟着他在房间里飘来飘去。突然，他停下来，转过脸对着镜子，“我说，王奕。你不觉得这游戏无聊了点吗？”
镜子里的人挑着半边眉，“怎么说？”
“我们现在共用这个身体，你难道想把它烧了？况且自己在红水阵里跑来跑去，我不信你还会怕这东西。只是，我不明白，既然根本就没用，你折腾这个干什么？”
“因为……红水阵的空间是属于我的，我不用控制身体也可以自由出入。”镜子里的王奕伸手扒住镜框，跳了出来：“然后——揍你！”（呃。。。变成女王受了。。。＝[]＝|||）
后面的低水准暴力活动就不再赘述了。总之，经过这次之后，太公望的旅行多了一个特别的伴——为了沟通方便，太公望甚至把双手放给王奕操控，两人一个说一个写，虽然外人看来有点奇怪，但动静不大时，也不至于引起过多注意。唯一的风险是要千万分小心不能让双手受伤，在无辜凡人面前放出红水阵可不是件玩笑事。
和原名镐京的宗周都城相比，东都成周的商民显然要多很多。但和以往一次又一次重复的历史剧本不同，他们中的大部分是被姬发慷慨激昂的“新都城计划”给煽动来的，剩下的小半是因为不习惯西岐地方吃辣的习惯，转身往朝歌走，走到一半就决定停扎在这里的。
“这和‘叛乱-平定-迁民’的传统戏码比起来也差太多了吧？”掏出纸、笔，王奕又飞快地写起来。
“那不是很好，看了那么多遍都看厌了，难得来个不一样的。”太公望笑着回答，“说起来，姬发这小子也还活得好好地，受着阿旦和邑姜的奴役呢！”
“没有道标，都不一样了。”王奕停了停，“妲己看到一定会很高兴。”
“唔唔～没错！没错！市场上居然都有‘不雅图片’买，看来阿旦也没有那么无趣了嘛！”才一脸正经地从手中的纸上抬起眼，太公望立刻又在路边的摊位上东张西望起来，猥琐如故。“啊！还有算命的！说起来，有好一阵子没见过王贵人了呢！”
“见她？你想干什么？”
“哎～你别那么紧张呀！我能去干什么？”
“她是妲己的妹妹。别没事去欺负她。”
“欺负？谁说我欺负她了？我那是培养她的智力！历史变了，女子可不能再‘无才便是德’了，像她思维那么简单怎么行喔！”
王奕拒绝继续和他废话。
“嗄～嗄～别这样嘛！以前小四老爱哭，太吵。现在你又老耍阴沉，太闷。找个好的旅伴怎么那么难呀！”
“哼！你不是还有普贤么？”
“可是他出不了封神台啊！”
“你不是只要一块睡觉的石头，一个钓鱼的水塘就行了么？以他对你的了解说不定已经在封神台上都帮你备好了。”
“哈哈，说得也是！——可是，那你怎么办？”
“我可以继续躲起来，就像之前一样。”
“然后储存了足够的力量，夺取身体的使用权吗？”
“这是早晚的事。”
“我以为我们在合体的时候，已经达成和平意向了。”
“人心是邪恶的，怎么可能有永久的和平？”
“不，我相信人心是善良的。”
“无聊而伪善的观点。”
……
太公望有时会揣测伏羲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才能把灵魂切割成自己和王奕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他们俩的对话几乎没有哪次不是以争执结尾的。但要说全然不相关吧，似乎又因为灵魂里的那点联系，所以对方不曾说破的念头和稍稍冒头的弱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这种被看透的感觉，只有两个人给过他，另一个就是普贤。不同的是，普贤会不动声色地把它掩盖起来，架块板，铺上土，踩踩实，然后笑着说：“你看，什么都没有。”而王奕则会仔细地把食指的指甲修尖，然后面无表情地戳进去，转两圈，拔出来，看着上面的血丝冷笑：“就知道这里有问题。哼！果然。”（转型鬼畜攻？？？）这种感觉又像申公豹了，就算是好话，也要说得让你不舒服。但申公豹神出鬼没、不常出现，而王奕却和自己共用一个躯体，片刻不离。这种感觉——不好！很不好！非常不好！他举步往城外走去——
“去哪里？”
“出城晒太阳。”
“晒……太阳？”
“是啊！你看今天天气那么好，不去晒晒太阳，吸取一下天地精气，不是太浪费了么？我们可是修道之人，这种基本的道理都不懂，你也太不敬业了吧。”
“我是和金鳌岛上的妖一起修炼的，要吸也是晚上吸吧。”
“没关系！没关系！太阳暖暖的，很不错的~一起来晒晒吧！反正晒着晒着就睡着了，睡醒月亮就出来了呀。”
“所以你其实是去找地方睡觉的吧。”
“哈，哈哈，我们什么关系啊，有些事情没不用说出来的嘛。”
太公望走到城外，找了块四边无树的旷地，大字型摊在地上。“呼~好舒服！”然后就地滚两圈，趴着，背朝上晒。
太丢脸了！王奕躲在太公望的身体里面忿忿地咬手指甲，他主动放弃了对两手的控制。实在太丢脸了，他不想承认与这滩东西有任何关系。
……
正午的太阳，温暖得有点过头。到了二三点的时候，王奕有种要被蒸发掉了的错觉。“你要躺到什么时候？”他软软地抬起手，用手指在草地上划写。
“晒太阳……睡觉……”太公望迷迷糊糊地回答。
“起来。太热了，我不舒服。”
“嗯，嗯！正是我要的效果。”太公望被弄醒了，但还闭着眼，答得顺口，“你现在力量弱，晒晒说不定就飘走了。”
“飘走？”王奕的笔迹有点颤抖，不知道是果真热得撑不住了，还是被气的。
“你没听说人和人之间应该保持一种安全距离么？怎么说一个身体住俩也太挤了点。大不了我再帮你找个壳待着？”
“……那壳呢？”
太公望这才抬头看天：“找太乙咯！这个找他应该就有了吧~要是搞不定，你找他算账好了。”
“你这是什么口气！！！”不负责任！根本就是想甩了我！没那么简单！王奕干脆利落地召出红水阵。
太公望连阻止都来不及，只好闭了眼闷头乱跑。不是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么？本来就没门，现在把窗也关了，看不到什么反射面，王奕就没办法借用通道出来。可太公望自己又哪有本事摸瞎走路？没跑几步就跌在地上，忍不住睁开眼，王奕便从一大滴红雨珠子上脱身出来，毫不客气地把太公望压倒在地。太公望挣扎，王奕压制。再挣扎，再压制。再再挣扎，再再压制——
“你要干什么？”
“你说我要干什么？”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干什么？”
“那你大惊小怪一副知道我要干什么的样子，又想干什么？”
“……”
“……”
一通大吼之后，两人一上一下，面面相觑。王奕仿佛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对着太公望的鼻尖咬一口：“动怪脑筋小心我对你不客气。”说完，似乎要表现幽默感地轻笑一下，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嘴角一扬，就让人有想不停往后退的冲动。
“你，你……！”就算是无赖如太公望这下也呆滞住了。
“啊……呀，一不小心就做出来了。算了！”王奕冷笑，然后用交代事实的口气说，“我爱你。”
“哈哈，这笑话真冷。”
“所以不是笑话。”
于是，太公望又僵住了。
“其实我也找不出喜欢你这么个无能的痞子的理由。就好像，我永远不明白，为什么你能对发生过的事情轻轻松松就放下？为什么就算那些家伙都慢慢地在忘记你，你还要去关心他们？”王奕淡淡地说，紧皱的双眉完全没有在说情话的样子，“我被送到金鳌岛，然后被分割了，然后慢慢不再是个人。明明一开始是同样的灵魂，为什么现在变成一个你一个我？我很生气，所以就死死地盯着你，观察你……喂，太公望，你也像对他们那样多关心我一点不行吗？我们可是同一个人。”
“哈哈，”太公望干笑，“你也知道我们是一个人啊，说什么‘喜欢’，不是变成自恋了么？”
“如果自己都不爱，要谁来爱？”王奕冷声道，“我不想去和其他什么人搞不清楚。”
太公望别过脸，嘟囔：“那就不爱咯，也不必非得‘自恋’啊。”
“但是会寂寞。”王奕注视着太公望，平静地回答。然后默默地在心里补充：真的很寂寞，寂寞到想杀死自己……
太公望也看着他，想起王奕说过的那些话：“表面上是由你在负责封神计划，其实暗地里是我在全盘负责这一切。……这些方法，其实你也应该考虑过的。那种‘不分善恶，但最有小的办法’，不过你是个好人，所以你做不到……我一直在做着你想做的事。我是照出你内心黑暗的镜子，你是照出我内心光明的镜子。……我找你很久了！另一个我！”那样的语气，那样的表情，他真的很寂寞吧……另一个自己呵！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但是，不管怎么样，你能先从我身上下来么？”太公望举起右手在王奕面前招了招，“光天化日之下，你情我不愿的，如果这种情况下你也打算野战的话，要我爱你就只能下辈子了——如果我们有下辈子的话。”
“我也没要你非得爱我，但别想离开。”王奕让到一边，看着太公望从湿漉漉的地上爬起来，满身红水，“否则——哼。”
太公望捋了捋湿嗒嗒的头发，左右晃晃：“又是威胁！又是威胁！怎么能有告白告得那么不可爱的人呢？太丢我太公望的脸了。只能说通天和妲己对你的教育实在太失败。”然后再摸了摸刚才被咬的鼻子，“好吧！虽然告白太烂，但感觉还不至于很恶心，我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听到。你下次改进了再来吧。快把红水阵收起来，我不会抛弃你的。真是太浪费力量了，你又想休养多久啊~！”
王奕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确认他说的话可不可信。
“时间不早了，我还想去关外看看呢！”
“关外？羌族的残部不是在邑姜的带领下全都住到中原来了么？”王奕收起红水阵，在红雾还没散去的时候又问了一句。
“但是，草原还在原处啊！”太公望轻轻笑道，“还是那里的草睡着最舒服，王奕，陪我一起去看看吧。”
右手翘了翘大拇指，这是最简单的表示“同意”的方法。
两人继续踏上旅程。
……
“嗄？等，等一下，王奕。那这么之前的晚上……”
“怎么了？”
“还说怎么了！总之，今晚不劳烦您的‘服务’了。”
“为什么？不舒服么？你原来不是说很好？”
“原来是原来，现在是现在。”
“有什么区别？”
“原来是自己给自己用手做，现在是一个说喜欢自己的人帮自己做，怎么没区别！”
“我不就是你么？”
“……果然还是不能和你共用一个身体！不行，不行！我要去蓬莱找太乙！你就算再用红水阵困住我，我也要去找他！”
找太乙？好啊！有两个身体的话，能做的事情还多一点，不是嘛？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自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