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我的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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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之前，一座空城。
黄天化茫然四顾：“这里是……禁城？”
黑暗中有人走来，寂寞的脚步在冰冷的石板上敲出阵阵回响。
“真叫人怀念呢……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呢……”
“纣王……是纣王吧！”黄天化转向声音传出来的地方。
惨白的月光下，苍老而憔悴的纣王走出来，他身穿朝服，手持两柄长剑：“朕曾在这里和武成王战斗过。你……长得很像武成王，是叫……黄天化吧？”
听到纣王提及父亲，天化双眸一暗，把力量注入莫邪剑中。但是……法宝不能启动？
“用这个吧。”纣王微微一笑，抛过一把佩剑，“来吧，年轻的道士……跟朕一战！”
第一次见到纣王陛下，他十一岁。一个晴朗的秋日，纣王骑在一匹骏马上，率领着胜利的军队回到朝歌，意气奋发。父亲告诉他：这就是我们英明神武的王！
并不是任何人都能成为朝歌禁城的护卫。必须是贵族子弟，必须容貌端正、品行正直。更重要的是，必须吃得起苦，因为纣王陛下率下极严。因为父亲是子爵，有一个兄长追随陛下东伐徐夷立过战功，另一个兄长是京畿的小令，工作也算兢兢业业，略有小成。所以，当他申请成为禁城护卫军的一员时，他的请求被批准了。
结束了辛苦的训练，所有新人被分配到禁城的各个位置。许多人都选择了宫门或朝殿附近，那里容易发生事件，容易有露脸的机会。而他请求了练武场，一个只需要默默看守的位置。同期们都笑话他是个傻瓜，练武场的前辈也觉得他不可理解。但他坚持他的选择，而且一坚持就是十几年。
头几年，纣王每天清晨、黄昏都会来练武场，一身利落的短打，不管是长枪和刀剑都舞得虎虎生威，然后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就会匆忙赶去处理他的政务。有时陛下也会叫上武成王殿下，或者带着两位皇子一起，安静的练武场便会热闹好几个时辰。因为不论是武成王还是陛下，谁都不甘心在比武中输给对方，常常一打就没个停；而陛下对小皇子们的教导十分严格，几个时辰的训练也是常有的事情；这时便要等到皇后娘娘出现，温温柔柔地喊一声：“陛下，时候不早了。”
族里不缺建功立业的人，所以他觉得能够这样看着纣王陛下就很幸福。
后来，宫里新进了一位叫做“苏妲己”的娘娘，后来，早晚两次练武被从纣王每日的行程上撤下了。两位皇子在练武场等不到父皇，很失望，尤其是看到二皇子殷洪垂着头奄奄的样子，他觉得自己也很难过。这时，便特别期望闻太师回朝，因为他会说：“请问陛下最近的武艺进步如何？”然后把沉溺在温柔乡里的纣王拉到练武场上“清醒”一下。当然，在朝歌还有一个能把陛下拉到练武场来的人，那就是武成王。但武成王讨厌妲己娘娘，又碍于黄贵妃还在宫里，不能与妲己娘娘翻脸，非到万不得已不会进宫。
所以，他讨厌传说中的“妲己娘娘”。同僚们说他不开窍，便拉去见娘娘。好吧！他承认妲己娘娘很美、很香、很嗲，但他还是不喜欢她。妲己娘娘愣了一下，然后掩口笑起来。“真是个好孩子。既然你那么喜欢，就一辈子待在练武场吧！”
这话说了没多久，皇后娘娘死了，二位皇子出奔了，黄贵妃和武成王夫人从高台上跳下自尽了。他是个消息闭塞的练武场小护卫，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陛下和武成王在练武场上打了酣畅淋漓的一架，就像妲己娘娘还未进宫时那样，然后武成王走了，再没有回头。武成王走后，纣王陛下持着长枪，站在练武场中央，就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这时，守在一旁的他便无比自卑于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地位、自己的相貌、自己的能力、自己的性别。而最最自卑的，便是懦弱的性格。
武成王走后，纣王陛下又来过几次练武场，一般都是沉默地站着，目视远方。他不敢打扰他，只能在一旁站着，偶尔听到他轻轻地喊几声“飞虎”。听说武成王已经去了西岐，他能理解武成王愤而出走的心情，但为什么一定要去西岐呢？为什么一定要站到陛下的对面去呢？他去西岐，陛下该怎么办？
又过了一阵，西岐自立称王，战争开始了。所有不必要的岗位都被撤除，所有兵力调往前线。练武场只留下他一个人。族里都说一定是妲己娘娘的缘故，劝他去向她道歉。可他没去。不想去，也不敢去。曾有一日在宫中遇见与妲己娘娘一起的纣王陛下，他像是吃了返老还童的仙药，容貌年轻俊美，笑容明亮自信，充满了王者的魅力。这不是纣王陛下！——深深地害怕着这样的纣王陛下，更害怕把陛下变成这个样子的妲己。他甚至怀疑陛下在武成王殿下离开之后不久便驾崩了，现在的这个不过是伪装的傀儡！所以，他甘愿躲在练武场，每日冲刷陛下曾踏过的场地、擦拭陛下曾用过的武器……
“可恶……！”黄天化大叫着举剑向纣王攻过去。
只听“铛”一声之后，纣王闭上眼，轻叹一句：“是朕输了，黄天化。”接着，他手中的剑便碎裂开，落在地上。而天化的去势未停，手中的剑深深切入纣王的腹部。
“胜负的结果其实早在战斗开始之前就决定了。因为……因为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朕去战斗来保护。”倒下的纣王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平静地笑意躺在地上，“来吧！现在你可以砍下朕的首级，向天下人昭示。”
天化走到纣王身边：“我很感谢你，纣王。你肯做我最后的对手。可是，砍下首级的事不应该由我来做，之后的事就交给太公望师叔去处理吧。”
“……那样不要紧吗？”
天化低头闭上眼晴，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不要紧……因为我也没有战斗的理由了。”
于是，纣王也微笑着闭上了眼，直到听见黄天化的一声闷哼。他睁开眼，看见一柄剑从后往前直穿过黄天化的胸膛。这是……！
“陛，陛下……”一个有些脸熟的护卫站在黄天化身后，面色通红，浑身发抖，他定定地注视着纣王被鲜血湿透的胸口，“我，我们家世世代代……侍奉殷王朝……所以……我……背叛纣王陛下的人都要……”
“哈……”天化吐出一口血，身体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转过身去，但却已经乏力了，“你表忠心的时候不能说话利索点吗？刚才那一剑不是……不是挺……哈！我还从来没想过我会这样死掉呢……”
“……陛，陛下……”
“原来是你……”纣王愣了一会儿，才从记忆的深处找到这个总是在练武场外默默站着的护卫。“你……还在这里……”
“是的，陛下。”他跪下来，抱起纣王。这是他第一次碰触到他的王，也许也将是最后一次。
“走吧……都走了。朕的皇后、朕的皇子、闻仲、飞虎……朕，也要走了。你也走吧……”纣王看着天空，慢慢闭上眼。“都该结束了。”
“……是的，陛下……”
天亮之后，南宫适带着士兵在禁城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满身鲜血的士兵。
“你就是那个杀死了黄天化的混蛋？你叫什么名字？”
“辛。”他抬起头，淡淡地回答，“和纣王陛下一样，辛。”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我的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