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幻莲婆娑

3、桃花

　　解开了锁链的禁锢，被叫做阿释密达的他得以再次在这个一如当年的宫殿中活动。沉重的莲华门，他当年手植的沙罗双树，哪怕是案几上的那盏油灯，哪怕是书柜中的几卷经文，都和当年一般无二。消失了的，却是正殿那惨白墙壁前，参悟的身影。
　　风，吹动灯火，烛影摇动……光合影的变化中，他又看到了，当年阿释密达的背影，对着这惨白的墙壁，苦思生命的真谛。没人知道他在墙里看到了什么，可能，那墙在他眼中越来越斑驳陆离的时候，他自己的身影，也变得越来越苍白……
　　“阿释密达……”清丽悠扬的声音在身后想起：“你果然又在这里……”带着殿外清新的空气，少年的金发在风中微微飘动，带着一贯的清圣，一贯的凌厉……和阿释密达多么相似的一个少年，记忆中，那又思念，又憎恨的人……遗憾的是，他看不到阿释密达的过去，也看不到这个少年的未来……
　　“哼……”纠结的情绪，就用一个字来表示也好，却不防被一股巨大的压力压倒在了那面惨白的墙壁上！
　　“和别人说话时用背对着别人很是失礼……”依旧平静而凌厉的声音，让阿释密达醒悟，虽然容貌酷似，可绝不是一样的人！（天音：你是恶体，是恶体是恶体！要彪悍，要彪悍要彪悍！）如果说阿释密达仅仅是难以相处，这个少年绝对就是恶魔！阿释密达仅仅是不乐于与人交往，这个少年仅仅是那高调的声音和一个眼神，足以使眼前的人瞬间死亡！
　　少年在蒲团上做下：“过来吧……”优雅了倒了两杯茶，看着仿佛自己翻版的人带着一脸不满坐在自己眼前，是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沙加不由得一笑：“这张脸的心魔，毫无说服力呢……”“！”虽然不满，却也不便发表意见，某人还不至于阿呆到教不会的地步……
　　“给……”少年递上一个油纸包，虽然没有打开，却可以感觉到里面软糯的质感以及依旧散发着的热气，空气里都开始充沛着蜂蜜和桂花的甜香，而油纸上通红的大字，则宣告这点心的产地远在千里之外。
　　“你……不仅仅是点心这么简单吧……”透过蜂蜜和桂花的香气，还是可以感觉到另一种味道，和如此清圣的他所不符的血腥的气息：“你动过手，恐怕，还杀过人……”
　　少年还是微笑着：“你先吃，吃完，再问……”
　　“不要岔开话题！有麻烦么……”这是，他所执着的问题，多年前纠结在阿释密达心中的疑惑，谁，能定谁的善恶，谁，能定谁的生死……我，不想杀生……怎奈，不想杀生的人，早就身在无间……
　　“我，不喜欢杀人……”少年回答……“那为什么还……”“我只是斩罪……如果不斩断他们的罪业，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收到伤害……”“哼，你凭什么来判断是有罪还是无辜……”“不是由我判断，作出判断的，是人自己……”“？”
　　“如果说，众生所为，无不是因，众生所得，无不是果……种何因，自然，有何果……这样的循环，不是任何人可以判断的……”“呵，说的好听，那你自己呢……哪怕用再好的语言来解释，杀生就是杀生，你种的这个因，该背负怎样的果？！”
　　不是锋利的佛魔斗心，却是内心的疑惑，内心的担忧，担忧那终于出现的契机，还是会消散于无……
　　“沙加我本来……”少年的神情，是超越他年龄的洒脱：“身在无间……”
　　你我本来，身在无间……
　　穿越了243年的对话，就此重叠，身在无间，心系凡海，人当此刻，无语问天……
　　“哪怕用再好的语言来解释，杀生的罪，都是无法弥补，不过，如果如此，如果能斩断世上的一切罪恶，堕入无间，我也不会后悔……”
　　心本不生缘起而生
　　心本不死缘灭而死
　　愿无间中，唯有沙加一人……
　　同样的迷惑，解开了，就是又一片天……
　　即使已经离去的人，
　　也不是弱者……
　　“哼……”一脸郁闷的开始嚼那甜软的点心，把满腹的不满也一并咬碎，然后吞下去。MD为啥阿释密达是个如此好脾气的人，搞得连身为心魔的自己也软弱可欺……MD我再咬……反正身为恶体就是该说粗话的！MD！
　　“嗯～”沙加的一声疑问，让可怜的阿释密达差点窒息……
　　这时，风，带着一些东西，落进了神殿的黑暗中，散落在两人洁白的袈裟上……殷红色的，却不似血的污秽：“这是……”
　　“桃花，现在的圣域，是春天了吧……”
　　春天，不管结局如何，圣域的春天，还是每一年都会到来……
　　“春天了，你该出去走走看看……”
　　“看什么……”自己熟悉的东西都已改变，史昂也好，童虎也好，都已经老到认不出的地步，只有自己，还在这前年不变的宫殿中活着……
　　天边，渐渐泛白，他看见，白衣金发的他，走出了殿门，那243年前的最后一夜，他等着他回来，后来，他还是没有回来……
　　那么，我又为了什么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