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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节外生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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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咖啡很香。
只靠出色的嗅觉,织田作之助就可以下定论。
很香。而且很满。快要溢出来的那种。
一手端起杯子的时候,要足够平稳才不会洒出去吧。
所以还是双手端起来比较稳妥。
——织田作之助这样想,也这样做了。
如果说以往小仓奈奈手冲的咖啡像是太阳刚晒到被雨水打了一夜的泥土上的色泽,那这杯就更清澈了。少年在心中迅速更新着那本只有他自己可以“翻阅”的《关于小仓奈奈的一切》。
奈奈刚开始练习的那几杯是略发酸涩,寡淡如水的;后来她尝试了各种方法控制变量,甚至对冲泡时壶嘴的高低都有几页纸记录,精细程度令人咋舌;再后来她的水平稳定的就像回迁的候鸟,即使闭着眼睛只凭肢体,也可以冲泡出一定水准的咖啡。
被他记住的味道有上百种,小仓奈奈的样子有上万种。
这不怪他记性太好,要怪就怪奈奈真的…
…很耀眼吧。
那个敢用便签直白的向她索取霜月中的某一个夜晚的人叫河野,被正义感颇强的同事女警误会的爱人是楼上武装侦探社的社长福泽谕吉。
只有小仓奈奈一个人,不认为自己明媚的笑颜和灵动的双眼是什么武器,也不会去理会愿意倾慕她的心,或者任何误会…
“一会儿要一起走吗?”他听到自己问。
刚给“老师”放下三文鱼骨的赤发少女呆了一下,不过很快有了不一样的反应,她有点紧张地快速回头扫了一眼。
织田作之助心下了然的开口提醒,那个和她一起做店员的女警并不在,[一起回]这件事也出乎意料地在接下来的几句话中被轻松地应了,不过他承认,在问出口的时候,心脏的跳动要比平日更快,甚至觉得小仓奈奈可能会拒绝他。
理由……理由有很多。
就比如,现在凝滞的空气。谁都没有说话。
但这样是不行的,织田作浅浅地呼出了一口气,决定把那件小仓奈奈没有发现的事告诉她。
织田作之助:“刚才……”
小仓奈奈:“对了……”
织田作之助抬眼:“奈奈是要问什么吗?”
然后就听少女问,是不是以前认识这只猫。
织田作之助并不意外少女听到他叫那只猫咪“老师”,不过这个问题…要怎么讲呢?
他身体后移靠在了偏软的椅背上,幽蓝的眼仁中,螺旋咖啡厅复古装饰灯打出的细碎的光斑在跳动。
仔细想来,也没过去多久啊……
(二)
吉屋路的最东边,也就是吉屋路1号,有一座映月别馆。相传本是西班牙某位王子画地做离宫的地方。
不过不论是谁,在看到它的一瞬间,都会质疑“别馆”或者“离宫”这样的名词,是不是用在这里不大贴切——尤其是在夜晚看到它的时候——回字型的馆群,每一面都映着月辉,银白色的墙体流转着星光,就像拢着轻纱的珍珠。
一个结构简单的别墅,因为1800名匠人,四个日本最大的琉璃厂,和额外29个月的工时,成了一座实实在在的月宫。
而在大战开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这座宫殿就变成了租界内最目无王法、最纸醉金迷的存在。
……
“嗯是什么意思!懂了还是没懂啊!”
“没。”
“你真是……老子要气死了!!!”自称“老子”的不过是个个子不高的少年,他大喘着气捶着胸脯,因为说了太多话,面色憋的有点红。
“西园寺少爷……你的领结系的太紧了。”此时说话的少年,与他身形相符,略高,看上去也差不多十三四岁,穿的衬衣非常考究。
“你闭嘴!”
织田作之助闻言点了点头,终于可以不说话了。
一周以前他收下了来自前首相西园寺公望某位家臣的一笔巨款,对方要求在15日西园寺家族在月宫大宴宾客之时,除掉西园寺公望的继室。
而小少爷的贴身护卫,便是他最完美的表身份。
“我再说一遍!最后一遍!”西园寺礼目气急败坏地踹了一脚栏杆,上前走了一步,几乎想拽上织田作之助的耳朵,“我和穗子约好了15号那天凌晨要坐[大山号]渡轮离开,你的任务就是扮成我的样子,在屋子里待一天,晚宴之前不要被发现就行。反正……”
反正也不会有人发现。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其实找一个人扮演自己都有点自欺欺人了。
西园寺公望唯一的儿子,是原夫人的儿子。
原夫人是谁呢?死人罢了。
“总而言之,这个任务绝对简单!那一天大家都很忙的,不会有人来东楼,这个戒指……”他本来已经从手上取下那枚金色的素戒,但犹豫了一下又推回了指根:“算了,这玩意儿我戴惯了…我抽屉里有几颗钻石,比较普通也比较好出,就当是给你的封口费和酬劳了。其他东西,东楼的所有东西如果你有能力在那女人的眼皮下带走,随便搬…喂!在听吗?你的回答呢?”
织田作之助指了指嘴。
“你可以说话了!”小少爷抓着头发崩溃不已,“绝了啊!世界上怎么能有你这样的人…老子服了……”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可以。”
“那就这么说定了!”轻轻呼出一口气,小少爷用非常幼稚的童音策划着这起宏伟的离家计划,末了还要在最后坠上一句突兀的“老子欠你的”来彰显自己已经长大了。
(三)
14日,小少爷不见了。
第一个发现的人当然是织田作之助,没有第二个发现的人。
西园寺礼目是目无尊长、不服管教的。除了那个不着家的爹以外,很少有人愿意主动找他说话,也很少有人愿意帮他打扫,给他送餐也只是到点放到东楼的餐桌上,到点再收走。
大家都不认为有什么异样。
织田作之助也不怎么关心,毕竟他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到点杀人。西园寺小少爷去哪里,做什么,离家出走计划是不是提前了都和他无关。
距离任务结束还有不到一天,织田少年脑中回忆着这几日记下的布防和监控的位置,走出了东楼。
距离月宫最近的交易点是有名的酒吧【Larmes】,可能是因为在法租界内,大战开始几个月并没有影响到这里的生意。
织田作之助坐在了吧台从东数的第2个座位,取了面前的一张餐巾叠成了三角形,放在了左手边。很快酒保就将目光投向了他。
“这位客人…本店没有不带酒精的饮品。”
“那就来一杯[眼泪]吧。”织田这样答。
酒保微微张了张嘴,盯着面前的红发少年来回打量,像是这个回答出自一个小孩子有多么不可思议:“还请稍等片刻。”说完,他就拐进了酒柜后。
织田作之助借着可以旋转的高脚凳观察着这家酒吧的构造,突然,一声细微的猫咪叫声在他的身后响起。
他转向了猫。
那是一只看起来有些常见的三花猫,皮毛很亮。
“不像是野猫…是这里的猫咪吗?”织田作之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问出声,就好像猫咪能够回答一样。
果然,它只是用后脚搔了搔耳后。
也因为猫咪的这个动作,他看到了一个绝对眼熟的东西…
他伸手探到了猫咪的脖颈下,将那个被挂在猫咪身上的戒指旋转了一周,刻印着桔梗的纹路……确实是西园寺礼目的金戒指。
织田作之助眯了眯幽深的眼瞳,他曲起了一只手的后三根指头,比划了一个枪的形状,点在的小猫咪的两眼之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呢?气味?还是说你的主人就在附近呢?”
猫咪侧过头舔了舔毛。少年依旧盯着它。
“久等了——”
就在这时,酒保回来了,手上拎着一个墨绿色的小提琴盒。
“这是客人您要的东西。”
红发的少年接过了琴盒,问到:“这只猫咪是酒吧里的吗?”
“诶?它怎么又来了!”酒保很苦恼将一片餐垫卷成了筒,从吧台后伸出手来要赶猫,“客人它没有做什么吧?实在是太烦了这只猫…昨天晚上也是它,尿在了约克森的皮鞋上。”
猫咪躲避着酒保的驱赶,顺势跳到了织田作之助的腿上,竟然卖乖卧下了。织田作之助看着它若有所思。
酒保还在继续:“简直是小店的瘟神了,偏偏去招惹那个约克森…”
“约克森?”少年眨了一下眼睛。
(四)
【砰——】
织田作之助歪了歪头,轻松躲过了“致命一击”。在[天衣无缝]的作用下,弹道就像是白纸上的红线一样清晰明了。
“喂!你是哪里来的,准备好支付得罪我们的代价了吗!……”开枪的人忍无可忍,他也算是个枪法不错的了,可换了两梭子也没有伤到这个小子一分一毫。
“可恶可恶可恶……”他正要再一次抬起手。
——“吵死了!!!”
一个肥头大耳头上有疤的男人在一堆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他叼着一个没有切口也没有点燃的雪茄,一只手掏着耳朵。
“您您您您您来了大大大大……大哥。”最先开枪那个小弟说话变得哆哆嗦嗦,连带着旁边本要附和的一众人等也悄悄噤声,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通路。
“闭嘴垃圾,”虽然在呵斥下属,但刀疤脸却斜睨着那个站在长梯下方的少年,眼里都是冷光,泛白的嘴唇勾起弧度,“啊呀,这不是风头正盛的新秀后辈吗…叫织什么来着?最近的生意是不是很惨淡啊……现在是过来求我赏饭吗?”
一旁的几个人低声窃笑,就像忘了之前的糗态。
织田作之助面无表情地将手伸进了大衣里衬。
离他最近的肯尼并没有其他人那样轻松,捏着枪的手心沾满汗液,他警惕地看着面前这个眼中无光的少年,却看他下一秒掏出了一张照片。
“……你是兰利·约克森吗?”织田作之助看着照片里的那个光头,向中心站着的那人发问,右手在眼上比划了比划,“不太像……”
“小孩子懂个屁啊!那是男人的勋章!”旁边的一个人气到胡子都要竖起来了,他重重喘着气,“当时老大把彭格列那个二代剑帝打的屁滚尿流,老大全身上下只有脸上有这么一道剑痕!”
“哦。”是本人。少年将照片放回了口袋,“那西园寺礼目在这里吗?”
“哦?看来是受雇佣要保西园寺家少爷啊…”
“所以是在了。”
兰利的表情越发骇人:“当然。不过,小孩儿…你那个琴盒看起来装不了几个钱啊!”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织田作之助看了眼大厅里的座钟拉开了琴盒,还有几个小时[大山号]就要开了,“时间有点紧。”
“眼神很不错嘛…”兰利一边低声笑一边露出两颗金牙,戴在手上的戒指突然冒起了红色的火光。
——“那作为前辈,还是教你点规矩吧…”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双更!还有一更!以后恢复周更哦!(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