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杀（番外）》君舞阴阳

7、七

　　天气还算明朗，细雪纷纷洒下。
　　此处静谧非常，只有偶尔的一阵风吹来，带来些许聒噪。
　　片片白雪随着打旋儿的风吹进了小楼里，有那么一片不知好歹的雪挣扎着飘进了楼前屋檐下的一只酒杯中。酒杯的主人眉目不动，抬手将那杯和着雪水的酒饮入口中。
　　举目望去，白皑皑的一片当中，竟然出现了一抹红色。小楼主人也看见了那抹红色，眉头不由得微微地皱了起来，却不是发愁。
　　红色近了，却原来是一个身披红色斗篷的人。那人也看见了花杀，远远地目光就再也没有从他身上挪开过。
　　红色人影走近小楼中，也不管斗篷上的落雪，轻轻地摘下帽檐。一张少女的脸露了出来。
　　“许久不见。”武双双开口，沉稳。再也不像当年那个娇纵任性敢爱敢恨天真可爱的少女。
　　“许久不见。”花杀点头。
　　面庞上仍有少女的青春气息，但却多了一股岁月的沉韵。这是经历了世事才会拥有的，智慧、聪颖。还有，成熟。
　　“六个月前，我助姐夫扫了五仙教的山头。”五仙教其实是五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江湖败类。
　　“我知道。”花杀点头。
　　“可惜五仙教的漏网之鱼老大嫖仙逃往柳家堡。这柳家堡机关无数，嫖老怪躲在里面众多江湖高手都只有束手无策。我以身作饵，终于让嫖老怪出了柳家堡，被江湖同道一举击杀。”只不过，江湖人士防范不周，武双双差一点点就真的被那嫖老怪占去了便宜。这一点武双双没有说。
　　“我知道。从此尚武山庄四小姐智勇双全，江湖传诵。”花杀继续点头。
　　“五个月前，西山派与南山派掌门冲突和解不下，事态发展到两派各自集结了各自的盟友，一场火拼在所难免。是我，花了数十天的时间说服了两派掌门，让他们握手言和，从此两派再不冲突。”她一个江湖女流后辈，那些个掌门怎么会把她放在眼里，怎么会听她的话！刚开始的诸多凶险武双双不说也罢。
　　“我知道。”花杀点头，“尚武山庄四小姐深明大义无人不晓。”
　　面对花杀的纹丝不动，武双双并没有动气，她早已不是那个一点小事就会跳起来咋咋唬唬的小女孩了。
　　她不是小女孩了！这是她来此的目的。
　　武双双继续道：“三个月前江南发大水，朝廷命令江湖武林人士也要尽力。江湖同道举尚武山庄为代表，父亲派我和三哥运送赈灾粮饷。”途中有不轨的人士一批又一批的意图劫粮，其间种种风险自不可言喻。
　　“我知道，人都说尚武山庄四小姐女中英豪巾帼不让须眉。”
　　武双双顿了顿，终于道：“那你知不知道，我再也不是小女孩了！”
　　花杀沉默了。
　　“那你又知不知道，这三个月来来尚武山庄向我父亲提亲者快要连山庄的门槛都踏平了。父亲为我定下了亲事。”
　　“我知道，婚期是十五天后。”
　　“你知道你知道，你有什么不知道的？！”武双双终于沉不住气，原来不管她变得多么成熟沉稳，遇上他，终究注定要大失方寸。“我不是小女孩了！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从来就没有后悔过喜欢你！原来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永远永远都不会！你明不明白？！”
　　“……。”花杀现在再也不能以武双双还是个小女孩作借口了，因为他确实知道，她已经不是小女孩了。
　　武双双现在出现在这里，摆明了是逃婚。她的决心可见一斑。谁也阻止不了她，花杀也不能。
　　“你什么都知道，”武双双忽然微笑，笑容中透着诡异，“可有一件事你一定不知道。”
　　“武林正道再也容不下七杀教，所以他们以我的婚事为借口，集结在一块儿。以尚武山庄和二姐夫的慕容家为首，准备一举攻打七杀教。这一点你一定不知道。”
　　花杀神色一凛，这件事他确实不知。此事关系到七杀教的生死存亡，他必须要马上去禀报教主早作打算！
　　花杀豁然起身，向外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武双双。
　　她在这样的时候冒雪而来，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个消息。背叛了武林正道，背叛了父母，只是为了他而来。
　　花杀叹气，终于说道：“你不该来。”
　　“可我已经来了。”武双双倔强而且坚定地道：“而且，来了我就再也不会离开。花杀，你再也没有任何理由赶走我。”
　　“你该知道我喜欢的人不是你。”这是花杀的最后一个理由。
　　武双双轻笑：“你说谎，你心里明明有我的，我知道！”武双双说得如此笃定。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六个月前横扫五仙教，轻而易举就成功了。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帮我吗？我以身做诱饵引诱嫖老怪，差点被其侮辱，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谁暗地里出手救我？我前去调解西山派和南山派的争端，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在暗里帮我镇压那些不服我的。千里护送粮饷，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在前面替我开道吗？”武双双一庄庄一件件道来，“我告诉你了，我不是小女孩了。”
　　“……。”花杀终于再也无话可说。
　　“你要是心里真的一点点我都没有，你又何必一直藏于暗处在我身边。”
　　花杀承认，他输了。
　　“我……我不爱你，我或许只是眷恋上了被人喜欢的感觉而已。”说出来多么的可悲……。
　　花杀一生中从没有得到过别人的爱，人生有七苦，在他的一生里只有三个字——求不得。
　　“我不可能忘了姬无双，花杀此心磐石无转移。”花杀道。
　　“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有忘了他，可是不为什么不试试呢？既然过去了你就应该试着放下，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试试呢？我也没有要你忘记他，我只是希望你放下而已。希望你能够接纳我。”武双双热烈而又期待地看着花杀。
　　花杀站立久久，武双双没有再说话，只是陪着他站着。
　　她知道，一切就看这一次了！
　　直到明月升起，照耀在这洁白的雪地上。花杀终于动了，他没有回身，只是道：“此次若事了，我……便和你一起试试吧。”
　　落地是一声轻叹。
　　花杀举步离开，留下了泪流满面的武双双。
　　她似哭似笑，长久以来的一片相思终于等到了结果，有了一个尽头。年少的爱恋，也是她此生最后的唯一的爱恋，即将就要握在她的手里。
　　她哪里也没有去，她就在这小楼里等着花杀回来。
　　她哪里也不会去……。
　　等他回来，两个人都将会有一个重新的开始。
　　一个放下一生无望的痴恋，一个得到此生唯一的爱恋。
　　可天意，往往不遂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