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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太初二年,春,祁宋太皇太后牧花朝薨逝。
      北边契丹暴君三绝睡王被宫人联手斩杀,王庭大乱,草原诸王争相夺权,前任可汗之子耶律佑在萧氏家族的助力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荡平内乱,成为奇丹王庭新可汗。
      一场全新的天下角逐已经登上舞台。

      *
      钱白的邀请帖送进来的时候,牧斐正盘着腿坐在罗汉榻上与秦无双下着棋。

      牧斐乜斜着低头看帖子的秦无双,也不说话,只是随手抓了一把黑子儿在手里来回颠着玩。

      “啪嗒……啪哒……啪哒哒……”

      棋子一颗颗撞击在一起的声音钻入了秦无双的耳膜,她敏锐地嗅到了对面散发过来的醋意,揉了揉额角,她无奈地勾了勾唇。

      “白二哥只是邀我去宝月楼谈丝绸庄合作一事。”说完,坦坦荡荡地将请帖展开放在一旁。

      牧斐用余光瞥了一眼请帖,他明知道秦无双说的是真的,但还是忍不住把请帖当做钱白的脸,狠狠瞪了一眼。
      这个钱白,自从被封为世子扎根汴都之后,公然借着合作的名头,隔三差五地就给秦无双发请帖,别以为他不知道钱白安的什么心思。

      哗啦!
      牧斐随手将棋子扔回了罐子里,大大咧咧地伸了个懒腰:“宝月楼啊……正好,爷馋宝月楼的糖醋鱼了。”

      “小官人,宝月楼到了。”安平在前头喊了一声。
      牧斐殷勤地撩起车帘子,一眼瞧见门口杵着的黑衣人吴三,他胸前抱着一柄剑,站在大门内,面无表情,跟个门神似的,吓得他身旁站着的小二满脑门子冷汗,脸上挂着战战兢兢的假笑。

      这阵仗,迎接瘟神呢!

      牧斐“切”了一声,扭头将空出来的手递给秦无双,秦无双正起身,见状自然而然地抓住牧斐的手,二人下了马车。

      小二笑着上前迎客,吴三默默地跟在后面,小二这才发现眼前的二位是身后黑衣人所等之人,连忙让到一边,心里直谢天谢地了一番,再这么下去,宝月楼的客人都快让这个冷面煞神吓走了。

      吴三看见牧斐时,眸光微微一闪,随即敛色见礼:“秦娘子,牧翊卫,里面请。”

      秦无双遂冲吴三点了一下头,吴三转身在前面带路。

      临进门时,牧斐鼻尖耸动了一下,他闻到一阵香气,脚步一顿,转身冲安平勾了勾手指。
      安平上前,牧斐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安平立马屁颠屁颠去了。

      二楼的雅间内,钱白听见走廊上的脚步声,笑着起身相迎,门甫一开,便见牧斐与秦无双并肩而来,他愣了一下,目光下移,停留在二人十指相扣的手上,眸色微微一暗。

      “白二哥。”秦无双熟稔地打了声招呼。

      钱白迅速敛色,笑着向二人做辑见礼:“无双,牧翊卫。”

      牧斐桃花眼半眯,眉梢轻轻一挑,举起他与秦无双十指相扣的手,炫耀般地叹道:“哎,你也看见了,我夫妻二人实在是一刻都不想分离,回不了礼,还望见谅,钱虞侯。”
      态度嚣张至极。

      钱白的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

      秦无双见牧斐过火了,暗中抽手。

      牧斐觉察出她的意图后,越发用力,埋怨地横了她一眼。

      秦无双无奈扶额,只好任由着牧斐拉着手,笑着冲钱白转移注意力道:“白二哥,可是吴越那边的织户到了?”

      此前他们已经就丝绸庄合作的事情细谈过几次,此番正是因为吴越那边来了一批织户,钱白打算和秦无双商量如何安顿这些织户,如何开纺织厂等事宜。

      一说起了合作上的事情,牧斐立即被隔绝在了一旁。
      他百无聊赖地坐在秦无双身边,看着她眉飞色舞地同钱白聊着绸缎庄的细节,心里突然间很不是个滋味。
      想着秦无双这么努力赚钱,还是因为他不够强大,不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吧?
      他暗下决心,总有一日,他要让秦无双成为汴都城里最尊贵的命妇。

      这时,小二送来了一盘刚出炉的炒栗进来。
      秦无双“咦”了一声,她记得宝月楼里可没有这玩意儿。

      牧斐挑了一颗最大的炒栗,不太熟练地剥了皮儿,送到秦无双嘴边,“李和吉的,还是热乎的,蕊朱说你最喜欢吃这个。”

      原来在门口时,牧斐是让安平去买李和吉的炒栗去了,他竟知道她喜欢吃这个。

      心里一暖,秦无双抬手要从牧斐手里取过剥好的板栗,牧斐却按住她的手,坚持亲自喂给她吃,秦无双以眼神示意牧斐眼前还有外人在,牧斐回了一个“就是要外人看”的眼神。

      眼神一阵交锋后,秦无双败下阵来。
      她就不该带牧斐这个醋缸子来的。

      秦无双不好意思地看了钱白一眼,钱白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只好张开小嘴迅速咬住板栗小口嚼了起来。
      牧斐这才满意地继续剥着板栗。

      秦无双又与钱白商洽了绸缎庄的其他事宜,牧斐安静地在一旁剥着板栗,时不时地喂上她一颗,怕她噎着,随时递水,贤惠地简直跟个小媳妇似的。

      钱白将这一切都尽收在眼里,心底里对秦无双最后的那丝贪念彻底消弭了。

      再这么坐下去秦无双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僵硬了,于是她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了这令人尴尬的洽谈,起身告辞。

      钱白起身相送至门外,静静地目送着他们下了楼。

      身后漏出一息粗重的呼吸。
      吴三拔剑喝问:“谁?”

      片刻后,牧婷婷从隔壁的雅间里缓缓走了出来,月牙弯弯地冲钱白他们笑了笑。

      钱白一怔,随即想起眼前的女子是谁。
      “牧小娘子怎么会在这里?”

      牧婷婷敛了笑,不答反说:“你不能喜欢我嫂子,更不能单独见她,她现在可是有夫之妇,你这么做就是在害她。”

      钱白明白了,牧婷婷应该是偷偷跟着秦无双他们过来的。
      难道是牧家派人在监视秦无双?所以,牧婷婷是代表牧家来警告他的?

      当即眸色一暗,戒备又疏离地冲牧婷婷拱手做辑道:“多谢牧小娘子提醒,钱白定当谨记,绝不会越雷池半步。”
      他承认他对秦无双还心存爱慕,但如今看见她与牧斐琴瑟和鸣,那丝爱慕他愿意永远藏在心底里,只愿她过得更好。

      “傻子!”牧婷婷突然跺了一下脚。
      自从吴越回来后,有个人就像刻进了她的记忆里,怎么也抹不去,她得知钱白给嫂子送了帖子后,就悄悄地跟了过来,为的就是能够见上钱白一面。

      她从袖子里抽出一条绣着玉兰花的粉色手帕出来,飞快地塞在钱白叠拱在一起的手心里,转身就跑。

      钱白不明所以地看着手里的丝帕。
      半晌脑子才转过弯儿来,好像,女子送丝帕是在表达情意……

      这时,跑了一半的牧婷婷脚步一顿,转身又跑了回来,停在钱白面前含羞垂首道:“不过,你可以喜欢我,我也很好的。”
      说完,不待钱白开口,风儿似的飘走了,只留下扑鼻而来的淡雅香风。

      钱白彻底傻眼了。
      垂头看着丝帕,只觉得烫手,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放。

      “这生意……一定要做吗?”马车上,牧斐拢着秦无双,下巴轻轻地抵在她的头顶上问。

      秦无双无奈地叹道:“我和钱白之间,真的什么都不会发生,你大可不必在意……”

      “我在意的不是你和钱白之间。”
      他相信她,他也知道钱白纵使心慕秦无双,也只会藏在心底里,不会越过雷池,他虽然吃味,但是不至于不明事理。
      他在意的是秦无双的态度,尽管她已经嫁给他了,成为了牧家名正言顺的少夫人,可是秦无双不接受牧家中馈,一门心思地只是经营她的生意,将她与牧家之间画的泾渭分明,仿佛随时都能一走了之似的。
      她的强大自立让牧斐感到不安,同时也让他觉得自己很无能。

      秦无双不知道牧斐心思,只以为他是在吃醋,便信誓旦旦道:“你放心,以后我和白二哥商议任何合作事宜,一定会事无巨细地向你汇报。”

      牧斐握紧了她的手,低头轻轻吻了一下,无限宠溺道:“你放心大胆的去做,我不会在拦着你的。”我会努力成长,成为你心安的臂膀。

      吁——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牧斐不悦地问。
      安平没答,安明急慌慌的声音反倒传了进来:“小官人,老爷回来了。”
      帘子被牧斐一把撩起,“回来了就回来了,慌什么?”
      安明道:“老爷突发重疾,被官家准许回汴都医治,眼下刚被送回牧家。”

      车内,秦无双的心猛地一突,她下意识抓紧衣角。
      牧守业回来了?可是雁门关失守了?
      不对,离雁门关失守还有半年才对。

      牧斐面色凝重了起来,冲安平吩咐:“速速回去。”

      回到牧家后,秦无双才得知牧守业并非突发重疾,而是在巡视边境时,受了奇丹细作的暗箭,暗箭上淬了毒。

      牧守业中毒后,一直昏迷不醒,军医们从未见过此毒,俱是束手无策,只好将牧守业送回汴都请求御医救治。好在有御医曾见过此毒,对症下药后,牧守业已然转醒,日渐恢复。

      眼看着身子即将痊愈,牧守业已经开始计划着回边境,谁知,身上忽然间又不好了,连御医们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以为是那奇毒未清,又开了几幅散毒的方子。

      牧守业服下后,时好时坏,最后开始每况愈下,全身无力,一时间竟然连枪都拿不起来了。

      战场上没有拿不动武器的将军,官家得知后,当即下旨让牧守业留在汴都安心歇养,暂时不必回雁门关了,他已命潘成仁将军代替牧守业前去雁门关镇守了。

      此旨一下,就相当于间接卸了牧守业的军权,自此之后,赋闲在家的牧守业整日忧心戚戚的,十分郁闷。

      忽有一日,刘姨娘无意间瞧见蕊朱鬼鬼祟祟地往后院里走,她悄悄地跟在后面,一直跟到后院一处十分偏僻的角落,只见蕊朱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在地上挖了一个坑,将那东西埋在了坑了。

      刘姨娘等蕊朱走了后,悄悄挖开开那东西一看,只是一包熬过的药渣子。她原本没放在心上,不过瞧着蕊朱那鬼鬼祟祟的模样,她总觉得事情不简单,便带着那包药渣子去外面找大夫查了一下。

      这一查竟然发现一个惊天秘密。
      原来这药渣子是一副去毒化瘀的药,正是牧守业近日所服之药,然而这药里却有一味绝不能出现的药——五灵脂。
      五灵脂并非毒药,反而是一种通血化毒的良药,但是人参最恶五灵脂,两者混用,会产生奇毒,轻者使人经脉大乱,浑身无力,几年内不能下地;重者,则会七窍流血而亡。

      终于让刘姨娘抓到了秦无双的把柄,她立即命人悄悄拿了蕊朱,连同药渣子一起送到了牧守业的跟前。

      牧斐正在宫里当值未归,秦无双和半夏在院子里浇着花,突然间两个眼皮子跳个不停,莫名心慌意乱起来。

      直到牧守业的两名劲装护卫前来请她去一趟,她就知道事情瞒不住了,她镇定地放下水壶,理了理鬓发,昂首挺胸地跟着护卫们走了。

      半夏见状,连忙跑去通知老太君了。

      护卫带秦无双去的地方是祠堂,祠堂里头地下两溜,分别站着牧守业,倪氏,刘姨娘,牧重山,牧怀江,还有一个挎着药箱的大夫,外面除了两个带刀护卫,一个无关的下人也没有。

      地上趴着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蕊朱。

      “蕊朱!”秦无双目眦欲裂,急步冲了进去,跪在地上翻过蕊朱搂在怀里。

      蕊朱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肿的面目难辨,嘴角还挂着干涸的血迹,也不知道被人掌了多少嘴巴子。她颤抖着手摸了摸蕊朱的脸蛋,满心自责道,“对不起蕊朱,是我害了你。”

      蕊朱扯了扯干裂的唇,笑了一下,“小……娘子,蕊朱……什,什么……也,没说……”

      啪地一下,一包药渣子砸了蕊朱身后,散落了一地,映入秦无双的眼帘,刺得她瞳仁一缩。

      “秦无双,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牧守业居高临下地质问道。

      牧守业的药都是御医们亲手抓的,由府内下人亲自煎熬,那些五灵脂就是她分批少量地掺在其中的,为了不惹人怀疑,她吩咐蕊朱借口去厨房帮忙时,顺手将那些药渣子藏了起来,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了,首先连累的竟是蕊朱。

      牧守业找来了大夫,先抓了蕊朱,有这些药渣子在,显然已是人赃俱获了。

      她心疼地看了一眼蕊朱,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坦然承认道:“我无话可说,事情乃我一人所为,蕊朱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按照我的吩咐处理药渣而已。”

      “五灵脂果真是你下的?”牧守业的气息沉了几分。

      “……是我。”秦无双低着头。

      “为什么害我?”牧守业冷冷地问。

      “……”
      秦无双紧闭嘴唇不答,一副任凭发落的模样。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阻止牧守业重回雁门关的法子,她只是稍微在牧守业的药里加了些五灵脂,造成他短暂脱力的假象,官家就迫不及待地借机卸了牧守业的军权。
      可见官家虽重用牧斐,但对牧守业还是极为忌惮的,她猜的没错,官家绝不会轻易放过牧守业。她虽然不知道前世雁门关到底是如何被破的,牧守业又是如何战死的,但是这一世牧守业绝对不能回雁门关送死,牧守业不死,牧家就不会被抄家,牧斐也不会被连累,这样,他才会有更多的时间去成长。

      可这些话,她只能死死地藏在心里。

      “老爷,这样的毒妇还留着做什么?她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就算不打死,也要送去见官,好好让她尝尝苦头才对!”刘姨娘见秦无双承认下毒,忙在一旁煽风点火道。

      牧守业眯起了眼,盯着无动于衷的秦无双不说话了。
      秦无双毕竟是他牧家的媳妇儿,按说没道理会冲他这个公公下毒,可证据确凿,连秦无双自己也承认是她所为,她究竟为何要害自己?
      脑中电光一闪,他猛地想起一个人——官家。

      早听闻秦无双与当今皇后交好,难道秦无双害自己是为了受了皇后的指意?毕竟那件事情一直都是官家心里的刺……
      如果秦无双是皇后的人,那么她决不能继续留在牧家了。

      倪氏见状,眼里闪着不忍,毕竟是她的儿媳,便心存袒护道:“老爷,这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牧怀江素日里颇为欣赏秦无双,也在一旁劝道:“无双啊,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此事非同小可,你可要想清楚在说啊。”

      秦无双垂着眸,看着蕊朱身上的血衣不说话,抱住蕊朱的手缓缓收紧。
      “没有误会,确实是我所为,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秦无双……”她缓缓抬头,眸底闪动着绝然,不躲不避地望着牧守业,“愿意领休书,净身出户。”

      这下连刘姨娘与牧重山都震惊了,他们没想到秦无双不仅坦然承认了是她下的药,反而还主动请求牧家给她休书,净身出户。
      这一切顺利的简直过于诡异。

      倪氏万般无奈地跺了一下脚,扭过头去不再看秦无双了。
      牧怀江摇头长叹了一息也不说话了。

      牧守业见她眼神十分坚决,一时心中很是不解。

      虽说秦无双下了毒,但并没有大夫说的那般严重,可见她只是下了极少量的五灵脂,让他体力不济,四肢乏力而已,并未伤及根本。可正是因此,才导致他被官家间接卸了军权。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秦无双,无论秦无双是不是皇后的人,单就冲她承认下毒一事而言,他也不能留她在牧家,既然她自请离开,那他就顺水推舟。

      “既然如此,那你就……”

      “就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地喝问。

      祠堂内的人一听,急忙转身面向门外,恭敬喊道:“老祖宗。”

      老太君在晴芳和半夏的搀扶下,昂首挺胸地迈进屋内,先是神色莫辩地瞥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的秦无双,秦无双低着头,不敢直视她。
      转而,又看了一眼她怀里满身是血的蕊朱,这才转向牧守业,哼道:“你们还知道我是老祖宗,这么大的事儿竟然敢瞒着我这个老祖宗私自处置,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祖宗?”

      牧守业一听,忙跪在地上请罪:“是儿子不敬,还望老祖宗恕罪。”他这么一跪,牧怀江,倪氏,刘姨娘,牧重山,外面来的那个大夫全部跟着跪下。

      老太君这才消了几分气,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方才故意在门口听了一阵,隐隐约约猜出一些眉目,只是不大明了。

      牧守业便将刘姨娘发现蕊朱藏药渣子,发现药渣子中有五灵脂,并抓了蕊朱逼问等事悉数相告。

      老太君听了,冷笑地横了地上的刘姨娘一眼,“我就知道,但凡牧家哪里出幺蛾子,必有某个贱人在里面瞎搅和。”

      刘姨娘顿时吓得伏地轻颤,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老太君看不惯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尤其恨她在老爷身边嚼舌根子。

      牧守业替其辩解道:“老祖宗息怒,此事也只是刘氏无意间撞见,如今儿媳妇已经招了,下毒之事确实是她所为,所以自请休书,净身出户,并非儿子逼她。”

      老太君挑眉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还没有逼她?”

      牧守业闭嘴不说话了。

      老太君将目光落在秦无双的身上,从她进来,秦无双自始至终地垂着头不敢看她,可见她确实做了下毒之事,心里有愧。
      可这孩子做了错事也不辩解,一副任凭发落,无怨无悔的姿态着实惹人可疑。这些年来,无双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她若真心想害守业,以她的本事绝不会失手,大可不必不痛不痒地下个小毒还弄得东窗事发。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苦衷?还是有什么阴谋?她不得而知,但是她知道,无双不会害斐儿,害牧守业就是在害牧家,而害牧家就是在害斐儿。

      目光转而下移,落在了气息微弱的蕊朱身上,浓墨般地暗色沉入眸底。
      其他的事等以后在说,但眼下先要保住无双,不过要救无双,为今之计,看来也只能弃车保帅了。

      “无双,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不过听来听去,从始至终都是你身边的小丫头背着你在作祟,你可不要为了所谓的主仆情意,一时心软被她蒙蔽了。”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了,刘姨娘抓住的是蕊朱在藏药,只要把蕊朱推出来顶罪,这件事情都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只是一个丫鬟,没了可以再买。

      蕊朱起先是一颤,满目荒乱,随后神色渐舒,看着秦无双笑了起来,她扯着唇,用气音喊了声:“小娘子。”那眼里的意思非常明显,就是希望秦无双把所有的罪都推到她身上去,由她一人承担。

      秦无双抱紧蕊朱,眼眶通红,泪水顷刻间夺眶而出,她死咬着唇瓣,看着蕊朱摇了一下头。
      再抬头时,神色坚定无比。
      “一切都是无双自己所为,跟蕊朱无关,还望老太君成全,放无双离开。”她愧对老太君的疼爱,但是她绝对不能对不起替她担过的蕊朱,她做不到放弃蕊朱,好让自己留在牧家苟且偷安。

      老太君沉默了。
      半晌后,她问:“你有没有想过斐儿?”

      秦无双的心口倏然一疼,顿如万箭钻心。
      她不敢想,因为一想就疼,就舍不得离开。

      “嘭!”地一下,秦无双放开蕊朱,郑重地对着老太君重重磕了一个响头,额头上的闷痛让她稍显犹豫的心更加坚决了些,“求祖母成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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