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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第103章 梦寐(4) ...

  •   “晏公子。”声音又再次响起。

      可是晏虚白不敢回头,也不敢应声。这明明是很熟悉的声音,他到这里不是就为了找这个人吗?

      “你不要担心,这里没有别人。”

      听到声音离他越来越近,晏虚白几乎就要颤抖起来,手中的碧玉色瓷瓶被他紧紧捏着,掌心里甚至出了些许薄汗。

      脚步声似乎在离他三尺之地停了下来,“你若是害怕,就把剑拿起来。”

      剑?

      晏虚白低头,发现原本攥在手心里的瓷瓶,这会居然化作了长剑,剑身细长墨绿,剑刃下还泛着灵光。

      这是无忧吗?晏虚白心中疑惑,这个时候他应该只有无忧才对。

      “这不是无忧,亦不是破山。”男子的声音继续响起,他叹了口气,道:“看看我吧,我不是来伤你的。”

      晏虚白依旧不敢回头。心中的担忧是莫名出现,可是这种感受似乎是曾经重重经历过的。

      “我不要。”晏虚白答道,声音细小、略带哭腔,似乎是感受到了从心底中涌起的恐惧。

      “不会有人再伤你了。”

      晏虚白质问,用着颤抖的声音,“你…你是谁,你又如何知晓。”

      “若你一直如此害怕,便永远不会好。答应医你,结果还是让你留了这种心结。”男子轻轻说道,“原以为,只要我永远留在你的灵识里,便可以永远稳住你的心神。”

      “到底是痴心妄想。”男子自嘲般的笑出声来,“可是,再让你经历一次,对你是否过于残忍。”

      晏虚白听不懂,他现在除了恐惧,剩下的就是疑惑,“你到底… 到底在说些什么?你是我的先生吗?为什么我觉得你不是。”

      说到这里,晏虚白突然觉得腹部一痛,他低下头去看,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腹部衣衫上已经染满了血迹,而多余的血已经在他脚边汇集成一个小水洼。

      他有些不可置信,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在这里受伤?明明没有人攻击他。

      “阿愉,没有时间了。”男子声音又响起,同时还有他的脚步声。

      “不要!不要!你走开!”晏虚白胡乱挥舞着剑,腹部虽痛,可是好像并不会影响他的动作,似乎就是最普通的皮肉伤。

      “阿愉,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若是不能成功…我…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了。”男子声音低落,似乎是面对生离死别一样,“既然你不愿意,便由我来吧。”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一下的声音就在咫尺间。这个男子来到了晏虚白面前,握着长剑的手被钳制主,他低着头。

      即使不能再有动作,他也不敢去看眼前的人。

      男子抬起了晏虚白的握剑的手,又将剑刃放到他的脖颈处,他看着晏虚白,见到身形孱弱,肤色透明,就像出生金蝉的翅羽一样易碎。

      “你…你要做什么?”晏虚白抬起头来,最先入眼的是一双桃花眼,眸中含情,又有将要离别的悲楚。

      “当时你后悔没有这么做,今日做了便会把心结打开。”男子握着晏虚白的手,慢慢用力,直接他脖颈上有血液沿着剑刃留下,一滴一滴滴落在地面,与原本就有的血洼汇在一起。

      “不要...不要...”晏虚白拒绝着,可是他却不能停下手中的动作。

      “不要怕…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男子笑着说道,又握着晏虚白的手,在剑上多用了几分力,“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晏虚白想要松开剑,可是试了多次都未成功,他不想的。

      他从未想过要这么做,虽然当时恨急,可是他此生最不想面对的事情就是那晚,他不相信先生会如此对他。

      他看着眼前的男子慢慢变得透明,就好像曾经见过的云岫,躺在他怀中散魂的模样。

      “阿愉,如此,我也算了了我的心愿。”

      “先生!我不要这样。”晏虚白心中悲伤至极,可却就是在这样的情绪下,他居然甩开了手中的剑,迅速用手去抚男子脖颈上的伤口。“傅归岚,你怎么可以这样擅作决定!”,他已经哭出来了,不是隐藏的哭腔,而是直接哭出来,“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但是眼前的男子依旧这般,渐渐透明,渐渐化作星光,渐渐就要消散。

      “不要——!我不要你走!我要你永远留在晏门!永远陪我!”晏虚白哭着对他说道。

      可是,没有办法。

      随着远处渐渐升起的太阳,晏虚白发现他想要去抱的人,此刻已经完全消散干净,半分存在的痕迹都没有。

      “我不要...”

      “我只要你回来…”

      “凭什么你要留我一人,独存于此。我还有话未和你说,你怎么能这样!”

      晏虚白跪坐在地上,垂着脑袋,眼泪一滴一滴从他眼里流出,滴在手背上。

      明明旭日东升,金光耀眼,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样子,可是只有晏虚白,哭的伤心,心痛的如同被撕裂一样。

      “不要… 我不要...”

      “我不要!”伏案的男子突然惊醒,胸腔里扑通扑通震动不止,好像下一秒,心脏就会跳出来。

      “是梦...?”晏虚白觉得眼前模糊,他抬手轻拭眼角,湿热的眼泪一下子就被衣袖吸去。夏日初升的太阳炫目却和煦,他眯起眼睛看向远方,这是和梦里一样的清晨。

      可是,这种感觉实在太过不好。

      后脖颈上的痛感让晏虚白想起,昨夜是伏案睡着的,明明是万分拒绝入梦,可是时坠入黄粱。心里的伤痛真实的过分,晏虚白甚至以为这个梦是真的。

      胸口上的龙纹璎珞缓缓发着光,这说明他又动了心念,可是封印却没有被触发,若是以往他可能早就疼的不知所措才对。

      晏虚白心中担忧,深深地吸了两口气,让跳动不止的心脏平静下来。他起身在露台上走了几圈,发觉的其实现在时辰还早。夏日日长,日出的也早,此时刚过卯初,可是太阳已经喷薄着从层云里出现,迫不及待地要照耀大地。

      桌上书册凌乱,躺椅上的还有昨夜盖过的小毯子,那本翻了一半的话本也静静躺在一旁的团凳上。斜棚上的藤蔓又长了许多,几乎可以将这些全部荫蔽了。

      他走回桌边,拿起昨日傅归岚寄来的信笺,又看了一遍。

      需再盘桓数日…

      喃喃念了一遍,可是晏虚白心里依旧不安。找了信纸,提笔快快写了几行,便化作符鸟差遣走了。

      他坐在桌前,有些焦急等回信,可是等了一个时辰都没有等来,手指不住地在桌上扣敲着。桌上的话本、族中的事务、宗间的往来,这些都没有办法让晏虚白分散注意。

      难道尚未起床?还是符鸟没有到?

      正在他焦灼疑惑之际,一个熟悉的光芒被他捕获,他没有等小符鸟悠然落下,而是抬手旋了气刃将其快快牵到眼前。

      迅速展信。

      “阿愉不必忧心,只是梦魇。我尚在道场,勿要挂念。”

      寥寥几字,确实是他的笔记。晏虚白心下顿时安定许多。

      又过了几日,大约有个五六天。自从那日梦魇后,他虽然心中略感担忧,可是因为收了信件作为安定,且晏门里事情又多,忙起来便好了,只要不得空去胡思乱想就好。

      每每担忧时,便会想到他原本就在信里写了“需要盘桓几日。”,若日日都问,岂不让人觉得自己实在过于女儿家心态。故而晏虚白也就忍了忍,日日埋头书册山海。

      事务繁多,但是偶尔还是会想起。晏虚白开始接受这个梦,甚至还会在想,若是万一他真的已经不在了?

      不对,不可能不在。

      立刻打断自己的想法。

      提出猜测,再制止乱想。如此过程,来来回回,次数反复多了,他就把心里不安都慢慢归咎于这个梦。

      好像,也就好多了。

      是不是没有傅归岚,他也可以好好的活着,不会伤心难过?这个想法过于危险,再次被否决。

      这日一早,晏虚白从屋中出来,准备去敦促弟子早课,却见到晏明怀牵着小白入了闲潭筑。

      “这么快便养好了吗?”晏虚白上前,伸手挠了挠小白的脑袋,那丛小黄毛现在好像又长出许多,把它眼睛就快要遮住了。

      晏明怀解开小白脖子上的缰绳,道:“不快了,姑姑可是细细养了快一旬,兄长不觉得他都胖多了吗?”

      晏虚白绕着小白走了一圈,打量一番,似乎真的胖了不少。

      一被松开缰绳,小白回到熟悉的地方,立刻撒了丫子在院中扑腾,在晏虚白身边蹦跶。看着它这番模样,晏虚白心中也觉得轻快。

      “兄长,你这是要去弟子堂吗?”

      “对。”

      “那我和你一起。”

      二人出了月门洞,一路闲话,没一会便到了。弟子们的早课也开始了,晏虚白日日都来敦促,故而这些十几岁的弟子们比以前用心修炼多了。

      待了一个多时辰,晏虚白想着差不多可以回去处理事务了,便和明怀说了一声,让他继续看顾弟子课业。晏明怀应下,他也轻轻走了,免得惊到入定的弟子。

      回到闲潭筑,晏虚白看到小白已经把刚刚繁荣的花圃又啃了个半秃,他上前拍拍它的脑袋,自言自语道:“他已经走了十日多了,小白也想去道场看看他对不对?”

      小白嚼着草,侧头看着晏虚白,嘴里咕噜咕噜。

      晏虚白翻身上了马,没有从晏门山门离开,而是直接入空,穿过龙梭山的护山禁制直接往洛阳方向行去。

      耳旁风声呼啸,可是晏虚白心中平静,完全没有半点慌张,他似乎就和平日去附属宗巡视一般淡定。

      大半个时辰过去,晏虚白看到了绵延群山,辨认出洛阳就在附近,又拍了怕小白的脖子,道:“再快点吧。”

      小白长鸣一声,踏云飞纵,不消片刻就到了。

      晏虚白收起小白,过了山脚盘查,又沿山道上山,再过一道护山禁制,终于到了道场入口。他看到不远处的剑坪,有些十几个弟子聚集,想着大概是要出门历练或是游捕吧。

      今日正巧,道场入口的守卫弟子里,有个熟人。

      “晏宗主,你怎么来了。”少年气色尚好,似乎月前的事情没有伤到他,或者是道场护身养体的术法,可以让人恢复的好。

      晏虚白笑了笑,道:“我是来找傅先生的。还有…拜会一下韩宗主。”

      祁怜道:“师傅已经离山多日。不过韩宗主在,此刻应该在鸣堂,若是晏宗主愿意,我可以带你过去。”

      听到回答,晏虚白先是一愣,但是立刻又将惊愕神情藏起,道:“如此甚好。”

      祁怜看着晏虚白反应,心中疑惑,觉得师傅与晏宗主交情甚笃,为何晏宗主会不知道离山之事。

      不过他也没有打算多问,因为傅归岚临行前也和他说了,若是晏宗主来问,便说不知,只说离山。

      祁怜与晏虚白都是话少的人,故而前往鸣堂这段路,二人所问所答都很少。

      晏虚白入了鸣堂庭院,便见到不少道场长老从堂中出来,身旁的祁怜道:“今日宗主与各长老议事。”

      晏虚白点点头,打算在院中再等会,等到韩飞舟出来。站了没一会,他发现身后的祁怜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便道:“我一人在这里等便好,若是你有事情就去忙吧。”,他说着,语气口吻就像对待明怀一般,并没有什么疏离。

      祁怜似乎也很习惯,大约是在晏门待得那几日养成的感觉。他行了一礼,没有多言,便离开了庭院。

      晏虚白站在树下,心里略有忐忑。眼看日光渐盛,周围也渐渐热了起来,可是他的掌心却是凉凉的,虽然掌心出了薄汗,可半点不是因为太阳。

      又有两个长老衣着的人从鸣堂里出来,等那两人走出庭院从山道消失后,晏虚白瞧见一个苍老的身影,推开了帷幔,缓缓走了出来。面容没有变化,依旧是苍松劲柏之态,眉目间的威仪半分没有消减。

      “韩宗主。”

      晏虚白喊了一声,朝着韩飞舟走去。

      日日相处的人可能看不出,晏虚白却看出来他眼中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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