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樱草》肖丹

6、下

　　“同性恋在世界上并不是病，恐同症才是。”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谢主任小心翼翼地问。

　　“没什么大事，就刚刚我们去了一趟你们副校长家，刚好打听到他不在而已。”孔净状似无所谓地说。

　　“噢——”谢主任长长地应了一声，表面没什么奇怪，但是孔净还是看到了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不相信。

　　“那么，你们校长和副校长一般消失之前有人看到他们吗？”孔净继续问道。

　　“若是看到了，我们会跟着所说的去找的。听其他老师说，校长他们消失之前并没有出过这栋楼。”谢主任也不再追究之前那个问题，和之前一样回答道。

　　这也太蹊跷了吧？

　　“你们有查过监控吗？”

　　谢主任面露难色，说：“这个……办公楼里是不装监控的，所以……”他摆摆手，无奈地看了看孔净。

　　“除了学校，你们校长或者副校长经常去的地方还有哪儿？”

　　“校长倒不知道，不过副校长总是去本市西北的市场，也不知道买什么东西那么多。要我说，要买什么东西的话，我们这边周围就有一个市场，为什么要多跑三十多里去那边买呢？我家有亲戚在那边，每次过去探亲就能看到他在市场那儿，上次我问过他买什么，他只是含糊不清地说了几句，我也没大听清。”

　　没等孔净说话，董文思就问：“你确定是西北市场？”

　　谢主任诧异地看着他，说：“当然啊，又怎么了？”

　　“你家亲戚住在那边，难道他们没告诉你那里是本市最有名的黑市吗？”

　　“那里是黑市？我家亲戚从来没和我说过啊。”谢主任很震惊。

　　不仅谢主任震惊了，其他几个人也都震惊了。孔净在警察局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西北市场是黑市这个事情，董文思是怎么知道的？

　　“啊？这个，我也没听说过啊。你怎么知道的？”孔净看着他，出了一声。

　　“入组之前我办过那里的案子，但是人一个都没抓到，全跑了。”董文思没好气地说，仿佛那是他的人生败笔。

　　“西北市场的黑市不是正经摆摊，那儿的小商贩都在为黑市掩饰，进黑市要口令，外面还有放风的，一见异常就会通知，市场靠山，要是警察动作快一点他们就都会钻到深山里边跑掉。那儿没有摄像头，小商贩们都不给装，一装就要被唾沫淹死，他们晚上还会爬上去把摄像头砸烂。”

　　“黑市客户要进行注册，开放时间会通过暗号联系。便衣都进不去。里面卖的东西都是人体，器官等很多私下非法交易的东西。”

　　孔净很想问问他，这些不就是他自己喜欢的东西吗？怎么这会儿又说那是非法交易物了？

　　董文思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白了他一眼，转过头接着做录音去了。

　　看这谢主任刚刚吃惊的样子，也不像是装的，他又继续问了几句校长在外面的人怎么联系之类的话，就打算起身告辞了，谢主任像他们刚来那样热情地送他们出门，不顾他们拒绝，硬是往他们每个人手里塞了几个果子。

　　孔净用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看着怀里的果子，走出教工宿舍，问：“他是怎么当上主任的？”

　　黎琥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现在去哪儿？去办公楼看看吗？”黎琥决定回归正题。

　　“黎同学，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了？当然是要回家了，这个点儿，都下班了不是吗？”

　　“去一下子又用不着很长时间。”董文思嘟囔道。

　　“这会浪费我的生命的。再说，明天再去也不要紧啊，今天我们做的工作还不够多吗？”孔净挑了一个苹果咬了一口，边嚼边说。

　　“……”董文思听见了，心里暗暗鄙视着他。自己再怎么闹也都是一个好好上班工作的大好青年，有时甚至还会主动加班，这人能不能有点身为办案组成员的觉悟？每天踩点上班，掐点下班，晚出早归，天天偷懒，啥都不干。让人恨得牙痒痒。待会自己还要回去把报告写完，程淇琪还在局里做审问，黎琥还要回去做档案，就他孔净一个人乐呵着。

　　“董哥，反正我家里警局挺近，顺便送我回家呗。”

　　“送你回家会浪费我的生命的。再说，你自己走回去也不要紧啊，今天我的工作还不够多吗？”董文思跨上车，恶狠狠地怼道。黎琥同意他的说法，关上了副驾驶座的门，董文思一踩油门，车轮划过前两天雨天留下的吻痕，溅了孔净一身的水。

　　“……”

　　孔净心无波澜地拉起湿透的裤子。

　　行吧，自己走就自己走，就是远了点而已……

　　十几分钟后。

　　一点个屁啊！这么远！

　　关键是来时的路他完全不记得了，地铁口在哪也不知道，他都怀疑自己已经走出Ｎ市了。

　　想逮着个人问问路，人家看他这幅坏人模样立即就避得远远的了。哦，也正常，要是他平常看见一个裤子湿透，凶神恶煞的人走过来他也会跑掉的。

　　他！迷路了！又他妈迷路了！

　　董文思知道了肯定会被笑死。

　　他摸摸口袋想打个电话，却想起自己的手机今早摔了，默默地又把手放了回去。

　　真的是，日了狗了。

　　他不清楚什么时候了，只看见夕阳的余晖被大山一点点吞没，星星好像是突然蹦了出来，眨眼嘲笑着他这个憨批，月未满，用云织起一件雪白的轻纱外衣。街边的烧烤摊开门了，诱人的气息散发出来，孜然一粒粒撒在焦黄的鸡翅上，牛肉串儿滋滋冒油，仿佛小孩咿咿呀呀地流出眼泪。

　　他再次摸摸口袋，摸完恨恨地骂了一声——钱包丢董文思车上了，现在兜里就只有一张叠的皱巴巴的一元纸币，估计是之前洗衣服的时候没注意看把它也一起洗了，之后就忘了，没想到它现在是自己唯一的傍身之物。

　　孔净弯弯绕绕，串了许许多多的巷子，读了无数块路牌，但他就是不记得自己家该往哪走，这边来得少，根本就不清楚哪是哪，街道基本没听说过，更不用说是走出去了。

　　孔净试图掩饰自己是路痴的事实。

　　实在没办法了，路边小商店里有个老式电话，他走进去，想给黎琥打个电话，小商店老板瞟了他一眼，说：“打一个电话五角。三个两元。”

　　靠！这不坑钱吗？打个电话这么贵？要是平常，他肯定直接给出去了，如今他身无分文，要打个电话都要好好斟酌斟酌，着实是惨。他咬咬牙，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皱成一团的纸币，手抖着，递了出去。

　　老板嫌弃地看着那张纸票，两只手指夹着它，放进了一个小箱子里，摆摆手，允许他打电话了。

　　孔净拿起电话，放到耳边，手指却不动了。

　　他把黎琥电话号码给忘了。其他人的电话号码也都不记得了。

　　“……”他拿着电话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板看着他，孔净脸被老板的目光灼伤了似的，低下头，他也不好意思说不想打了，没法把钱要回来。

　　那就，那就……

　　他狠下心，拨了个“110”。

　　这块儿虽远，但处在他们局的辖区之内，要是是另一个局管这儿，想想吧，孔大警官被其他局的警察送了回来，保不准就成了本市笑料，多么恐怖。

　　妈妈说过，小朋友迷路了或者遇到困难的事情找不到妈妈的时候，就可以打“110”找警察叔叔哦……

　　他认为今晚的事明天在组里就会成为笑料。

　　孔净，一个正直的人民警察，在这个小店里，打了报警电话。

　　“嘟——嘟——嘟——”

　　电话还未拨通，孔净有些紧张，因为局里楼下负责接电话的工作人员他认识……他敢保证，以后他都不敢再打这个电话了，再打就让天雷劈死自己。

　　电话那头终于穿来了声音，这小弟工作肯定不认真。

　　“您好，这里是南城警察局，请问……”

　　“是我。”他烦躁地说。

　　“你？”电话那头的男声有点迟疑，“是谁？”

　　“孔净，我在外边迷路了，你叫黎琥……”

　　他话还未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一阵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喵的，你能不能闭嘴！”孔净虽然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但还是气得大吼了一声，正在点货的老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哈哈哈……咳咳，行。这么说，孔净你迷路了？”

　　孔净恨不得立刻就回到警察局掐死那个小弟，他忍着滔天的怒意说：“你就没迷路过？”

　　“……好吧，你在哪儿？我派个人过去接你。”

　　“不知道……”他放下电话，快速走出小商店看了看名字和门牌号，然后跑回去，“这儿，叫什么快乐小卖部？是永祥路第59号。”屁咧，这名字起的一点都不实际，看不出哪快乐了。

　　“你等等，我查查导航……”那头的声音小了一些，

　　“我靠，你们原来不是去那什么小学吗？你跑了十几里，跑到市体育馆那一边儿去了。”

　　“……”这么说，自己的运动能力还是挺不错的。

　　“你就在那儿等着吧，我找个人去接你哈，十几分钟就到了，不要乱跑，免得又迷路了，知道了吗？孔净小朋友……”

　　他狠狠地把电话摔下。

　　“我所想的，不过是与他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