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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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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的一声巨响,蓝白的电光刀刃般撕裂厚厚的云层。
昏暗的山林一瞬间亮如白昼。
云槐若有所觉地抬起头,眉头微皱。
一旁的红叶有些奇怪,“怎么了……”
话音未落,一股强烈的烧灼感瞬间侵袭全身,发梢随之不受控制地冒出几点火星。
天狼和游隼同时感觉到了异样,细小的电光与风刃有些狂躁地在身周游走。
凝光更是一下子抱着脑袋摔倒在地,痛苦地蜷缩成一团,指尖迅速开始水化。
游隼连忙把他抱起,紧张地问:“这是怎么了?”
“灵素失控。”
云槐眉头皱得愈紧,指尖一划,在后山又布下一重结界。
他飞快地道:“你和天狼马上带着他躲进后山,顺便去看一下火离的状况。”
天狼略一迟疑,点点头,直接抓起游隼的领子,电光一闪便已消失无踪。
只几息之间,雷鸣已然近在咫尺。
云槐转向红叶,未等他开口,红叶已然将身周火星压制下来,轻轻道:“我没事。”
知道劝不动她,他只能道:“别勉强。”
红叶安静地点点头。
下一秒,一个红色的身影砰的一声重重落进山涧。
云槐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
扑面的水花瞬间将火堆浇灭,几尾河鱼被掀飞到河岸上,拍着尾鳍剧烈挣扎着。
“哎呀抱歉抱歉,没看好准头。”
一个红发的青年浑身湿透地从水里爬了出来,不合身的宽大T恤皱巴巴地滴着水。
他念念叨叨地对地面蹦跶的鱼道着歉,把它们一条一条重新放回水里。
云槐和红叶:“……”
总感觉,跟想象中不太一样。
察觉到他们的视线,那个青年站起身,顶着那个落汤鸡造型,笑容灿烂地摆摆手。
“你们好啊,我只是想来问点事。”
云槐谨慎地打量着他,躬身行了一礼,“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我啊?我叫狂言。”
青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毫不见外地走到火堆旁,手指一勾重新将木柴点燃。
“你们是本地的妖吗,之前好像没见过你们?”
“之前……是多久以前?”
狂言想了想,不确定地道:“大概七八百年前?”
云槐无语了片刻,“……那时我们还未出生。”
“这样啊。”狂言回过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们,刚想说什么,头顶又是一道怒雷炸响。
他有些不悦地转头望向外边的雷雨天,“这鬼天气是怎么回事,又是西海那群鱼苗在闹腾吗?”
鱼苗……
红叶绷紧嘴角,默默地别开脸。
云槐努力维持住平静的表情,轻轻道:“应是西海那位苏醒过来了。”
“哦哦,是龙吟那小崽子啊。”
狂言一脸恍然,随之皱眉道:“这暴脾气怎么一点没变,活该整天被揍,这么多年的水都白喝了。”
云槐:“……”
这一位的话总让人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眼看对方絮絮叨叨地就要抖露出更多的黑历史来,他连忙转移话题。
“您说您是为了打听事情而来,不知我们是否能帮得上忙?”
“哦,是的,打听事情,是想问什么来着……”
狂言马上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歪头认真地思考起来。
红叶有些幽怨地看向云槐。
西海那位暴脾气的黑历史什么的,她还挺想听的。
云槐无奈地看她一眼,继续道:“阁下来此可是需要寻物?”
“对!寻物!”狂言终于想了起来,很认真地看向他,“你见过咱逃家的老大吗?”
“……请问阁下所属何处?”
狂言侧头想了想,“外边的人管我们那叫啥来着……空……对了,空都!”
云槐和红叶神色一变。
空都所属,几乎全部都是洪荒时期的上古大妖。
对于他们这种诞生不足千年的新生代来说,几乎是无法想象的存在。
狂言低头拧着衣服上的水,语气轻快,“咱家老大,你应该认识吧?他以前好像来过这一带。”
云槐沉默了两秒,点点头,“那一位现在也还在灵山市里。”
“真的吗?”狂言立时眼睛一亮,“在哪在哪?哎可算让我逮到他了。”
“从此地往南,灵山市第二中学,他应该正在学校里。”
“噢噢,谢谢啦!”
狂言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却又似突然想起什么,伸手从口袋里抓出一大把白色的珠子。
“给,接着。”
云槐有些茫然地伸出双手接住,“请问这是……”
珠子是温凉的玉石质地,大小不一,表面雕刻着精细的纹路,细看还隐隐透着淡蓝的光华。
感觉应该是等级颇高的法器一类,却被对方像分糖果一样塞进手里。
“默言做的,可以抵消攻击和宁神静心。”
狂言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
“抱歉啊,我认知干涉和气息消隐都学的不太好,吓到你们家的小妖怪了。”
云槐有些迟疑,“……这些应该是您的随身法器吧?”
“没事,我还有好多。”
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话一般,狂言又从口袋里抓出一把塞进他手里。
“虽然挺脆的,但好歹能扛那么一两下伤害,可以凑合着当个护身符什么的。”
云槐沉默地低头看着手上像是糖豆一样堆成小山的珠子。
见他不出声,狂言又补了一句,“不喜欢的话,闲着没事还可以拿来当瓜子嗑。”
“……这个……应该不能吃的吧……”
“拿来练练牙口?”
“……”感觉制作者听到一定很想揍他。
狂言忽然垂眼瞪向一旁,自言自语道:“……我就嗑过两颗而已,你怎么还记着!”
云槐和红叶均是一愣,有些疑惑地对视一眼。
“……谁让它们长得像糖豆,而且你还随手乱放。”
“……我那是帮你试验一下硬度,你看这咯嘣脆的当作护身符人家都嫌弃。”
听到这,疑惑的云槐终于忍不住辩解,“我没有嫌弃。”
“哦,听到了吧,没嫌弃。话说你起来了就帮我遮断一下气息啊,我这一路走来简直鸡飞狗跳的……”
您原来也知道啊……
云槐刚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一句,突然就感觉到那种烈火一般的烧灼感瞬间消失无踪。
铺天盖地的庞大威压就似凭空蒸发了一般。
即使感知笼罩整个灵山的他,也无法从眼前的青年身上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妖气。
看着,就像是个普通人类。
他心下隐隐有些发寒,面上神情依旧平静,“您刚才,是在与同伴通电话吗?”
“电话?我没有啊。我不喜欢用那玩意儿,时灵时不灵的,还容易坏。”
云槐微觉讶异,据他所知,常见的通讯传音法术距离都不长,而且都需要仪式和介质。
似是看出他心里所想,狂言拍拍衣摆站起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我和默言不需要传音的介质,因为神识本来就是连在一起的。”
“神识,连在一起?”
“对啊。”狂言眯眼一笑,“我们是一对儿双生鱼。”
咖啡馆内,夕逢所有所觉地望向窗外。
封城依旧垂目看着桌上白瓷的调色盘,淡淡道:“不必担忧。”
夕逢微微皱眉,“那种级别的威压,应该相当危险吧?”
“那只是一位路过的上古大妖,很快就会自行离开。”
夕逢瞳孔一缩,“上古大妖?”
即使是对于历史悠久的天望一族来说,那也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
封城提笔慢慢地调开颜料,语气依旧不紧不慢。
“大概又是来寻他们首领的吧,这是常有的事了。”
她心下莫名地浮起一丝不安,“首领……是指空都的吗?”
“对。”
“……空都首领在灵山市?”
不安愈发地变得清晰。
封城静静地看她一眼,缓缓地在画上落下两笔。
一点赤红,一点天蓝。
水里的两尾游鱼一下子鲜活得仿佛就要从纸上跃出。
而水边,素白衣袍的少年眯起眼温柔地笑着。
她一下子全部明白过来。
他所表现出的从容与强大,偶尔流露出的厚重岁月感,以及天狼和游隼对他的莫名敬畏。
还有那个流浪者的故事。
他其实从来都没有刻意地去隐瞒过什么。
封城静静道:“你应该,一直都有所猜测吧。”
她恍惚片刻,才有些茫然地开口,“我……不敢细想。”
仿佛一旦确认,那些轻松温暖的日常就会像脆弱的玻璃一般瞬间摔得粉碎。
自小接受的教诲深深地刻在骨血之中。
即使而今订下和平条约,但堆起温柔笑容伸出手的时候,脑海中却依然会闪过那些旧日的光景。
飘扬的白幡与纷飞的纸钱,黑夜里映着白纸灯笼幽冷的光。
封城垂下眼,“为何要害怕呢?”
“……我不知道。”
却像是看穿她心中所想,封城慢慢地道:“自始至终,空都都不曾参与战争。”
“其中的上古大妖哪怕任一插手,而今世界都可能是另一番模样。”
夕逢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你平日所见的,一直都是他真实的模样。”
闻言,她不禁瞪大了眼,“作为空都首领的时候,也是那样?”
“对啊。”
她依然难以置信,“不是……就……那个样子哦?”
封城忍不住勾起嘴角,“有机会可以和天狼游隼聊聊,我想你们会很有共同语言。”
“……”
总觉得,刚升起的一点复杂情绪瞬间连同那幻想中的威严形象一并幻灭。
她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件事?”
封城低着头,一笔一笔描画着画上的风景,素白的衣角仿若云雾般若隐若现地晕染开来。
“只是感觉,你回去时,就再见不到他了。”
狂言轻巧地翻过学校的围栏,循着气息找到了综合楼下。
他一跃跳上四楼的空调外机,正要翻进窗户,啪的一声,一道强大风压直接将他拍飞出去。
窗里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给我蹲外面擦干了再进来。”
“……”
意识里的默言噗的一下笑出了声。
他缩起身子委委屈屈地蹲在空调外机上,压低声音,“你笑啥!换你过来拍的就是你!”
“我才不会湿答答地就往里跑。”
“你这成天泡在水里的能意识到就有鬼了!”
“狂狂啊,不是每条鱼都像你一样呆的。”
“信不信我拿你去煲汤!”
好不容易烘干了身上的雨水,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缩头缩脑地爬进窗户。
断空坐在桌旁,慢慢地放下笔,面无表情地道:“过来。”
狂言不禁一哆嗦,一下子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个球。
他挣扎了一下,抱着脑袋视死如归地一点一点蹭了过去,小声道:“老大……”
断空一伸手揪住他的脸,“还嫌这儿不够乱是吧,默言还好,你来是上赶着给添把火吗?”
“我猜拳输了啊……”
“你跟默言猜拳就没赢过好吗!都被坑了几万年了就不能长点记性?”
断空揪着他的脸用力地往两边拉开,“你别老宠着那个家里蹲,要把他赶出来多走走知道吗?
“呜我保证回去就立刻把他从水底捞上来……”
默言:“……”
断空终于松开了手,靠在椅背上,“说吧,家里又出什么事了?”
狂言揉着脸,语气变得凝重,“老大,你赶紧回去吧,小竹子的状况非常不好。”
断空隐约皱了一下眉头,“影响已经渗透进空间内部了?”
空都处于另一个独立空间之内,本不易受到这边的干扰。
“是的,大概是最近一个月,那种黑色物质突然开始活跃起来了。”
“默言布了好几层结界都收效甚微,其他人倒是还能忍受,但小竹子衰弱得很厉害。”
“你让默言去我屋里,用空间石先暂时把空间完全关闭。”
狂言点点头,感觉到那头默言已经飞快地浮出水面。
空间石只是断空留下的应急措施,漫长的岁月里却几乎一次都不曾动用。
石头启动的刹那,能感觉到神识的连接中断了一瞬。
好一会儿,默言的声音才重新响起。
“关上了,之后我们会把空间内部净化一下,小竹子的状况也稳定下来了。”
狂言终于松了口气,刚要抬头,却忽觉断空轻轻把手放在他的头顶,温和的灵素无声地渗透全身。
他没有动弹,有些疑惑地道:“我没有受伤啊。”
灵素在体内流转一周,断空收回手,问道:“你路上有没有跟人打架?”
“没!绝对没有!灵山那几个小妖怪还很友好地给我指路了呢。”
断空怀疑地看着他。
狂言心虚地移开视线,小声道:“不过这一带我确实觉得特别不舒服,灵素感觉有点不受控制。”
“因为控制这些物质的核心就在城里。”
狂言一愣,“是当年那个弹琴的人吗?”
“对,而且还不止他一个。”
断空站起身,神色凝重。
“这种所谓的异质与你的能力性质相近,均是致人狂暴失控,而且感染性极强。”
“你这一路若不是有默言,只怕早就感染了。”
狂言神色一沉,立时抬手按住额角,“会影响到默言吗?”
“暂时还不会,别急着切断连接,会吓到他的。”
断空按下他的手,指了指自己的校服口袋,“变回鱼吧。”
狂言会意,依言变成了一条巴掌大的红色小鱼,娴熟地钻进了他的口袋,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断空身周缠绕的微风缓缓流动,却宛若无形的壁障一般将异质的影响完全阻隔在外。
他低下头,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那个圆滚滚的小脑袋。
小鱼抱着脑袋仰头瞪他。
他不禁莞尔,“想起你们还小的时候了。”
“你那时还说要拿我们去煮鱼汤。”
“哎呀我有说过吗?”
“清蒸油炸红烧香煎水煮你全都说过好吗!”
“听着感觉有点饿了……”
小鱼立时嗖的一下把头缩回了口袋里。
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空荡荡的活动室里,回声愈显得清晰。
眼底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他沉默地看了一眼散落桌面的画纸,转身走到门外。
狂言探头小声地问:“有什么要收拾的吗?”
他摇摇头,“走吧,你在外面待久了会被感染的。”
说完,便背过身,咔哒一下锁上了门。
那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已然消失不见,只有豆大的雨点依旧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橱窗上。
街道宁静如旧,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夕逢从窗外收回视线,有些出神地看着桌上那幅渐渐成型的画。
一笔一笔,将那山光水色刻画得愈显动人。
察觉她的目光,封城头也不抬地将备用的纸笔朝她推了推。
她迟疑了一下,犹豫地拿起笔,习惯地沾上一点朱红,却觉大脑一片空白。
除了惯画的符文,什么都想不起来。
就连简单的花朵草叶,都无法在脑中成型。
她不由随手匆匆一画,笔下却是那和符文一般刻板简练的晚香玉家纹。
一笔一划,仿佛已经深刻进骨血之中。
而真正的花朵模样,却已经回想不起来了。
明明幼时的自己,曾那么喜欢带着冰河去看别院那一丛丛夜里盛放的白色花朵。
朱红的颜料滴落纸面,她回过神来,掩饰似地放下笔,转移了话题。
“社……社长他离开灵山市,会是因为异质的缘故吗?”
“推测应该是的。近日异质的大规模活性化引起了不少变故。”
“您一直在追踪的那个……人,有什么动静吗?”
封城摇摇头,“他还是和平时一样,而且我觉得异质的活性化应该与他无关。”
“为何?”
“虽然他经常不说人话,还总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但同时也有种事不关己的冷漠。”
封城放下笔,平静地等待颜料晾干。
“目前的异质,其实近似于一些扰乱精神的法术,但因其物质性,造成的影响并不会随时间消退。”
“加之其广泛存在于周边环境之中,辅以极强的穿透性,让它像强感染性的病毒一般难以防范。”
夕逢不知觉间眉头紧蹙,“连您的结界也无法阻隔吗?”
“之前我曾为军校的几个孩子设下结界,也只是能降低渗透的异质浓度而已。”
“幸好人工植入的异质穿透性降低,结界才得以勉强护住他们的精神。”
“我所知的能够完全阻隔异质渗透的,应该就只有空都那一位了。”
夕逢不由一怔,“为什么?”
“那一位的能力,是空间切断。”
看着她难以置信的惊讶表情,封城语速愈缓。
“之所以无人知晓空都所在,便是因其与我们所在的世界并不在同一个空间。”
这种能力初闻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她呆了两秒,不禁追问,“那样的话,空都应该完全不用担心异质的影响了吧?”
封城摇摇头,语气隐约有些黯然。
“除了外部渗透,异质还能够直接从心绪和记忆的暗处直接滋生。”
夕逢一下子怔在原地。
所以,被感染的是冰河。
哪怕她的精神抗性比自己高,哪怕她可以轻易清除残留的异质。
但再坚硬的外壳,也防不住旧日记忆里刺来的刀。
有些伤口,一生都无法愈合。
她低头沉默下来。
终于明白,自己从来都无能为力。
“夕逢。”对面的人轻轻唤她。
她一怔回神,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印象中,对方还是第一次像这样直呼她的名字。
封城少有地坐直了身形,很认真地看着她。
“事情并没到最坏的地步,你还有时间。”
他总会这样对自己说。
夕逢终于忍不住摇摇头,未及开口反驳,就听封城接着解释。
“按照那人所说,现在的异质其实处于未激活状态。”
她不禁一愣,“未激活?”
“所以眼下的异质只会对精神造成些许干扰,除非到达极高浓度,并不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损伤。”
“而从之前的状况也可以看出,空气中的异质有清除和净化的方法。”
“而个体内的异质虽然与神识紧密结合,但未必没有剥离的方法。”
夕逢下意识地道:“可是当年连族长也没能做到……”
封城静静地看她一眼,缓缓道:“你与你的族长,是不一样的。”
她忽然就说不出话来。
封城不再多说什么。
他垂下眼,取过她已然凉透的茶,待茶杯重又开始冒出些许热气,才推回她的手边。
夕逢双手捧起茶杯,看他将晾干的画,连同她画的那个拙劣的家纹一并仔细收好。
微暖的杯壁贴在掌心,茶水微苦的香气静静地在鼻尖弥散开来。
她慢慢地闭上双眼。
回到学校门口,雨势依旧丝毫不见减弱。
封城和昨日一样为她张开一个挡雨的小型结界,将画卷和一块拳头大的晶石一并递给她。
她有些疑惑,“这是,结界石?”
封城点点头,“血鸦的法术抗性太高,我无法直接设置结界,这石头多少能降低一些异质浓度。”
夕逢明白过来,颔首道:“非常感谢。”
“若是那人有什么异动,我会与你联络。”
“劳烦您了。”
听着她仿如开关切换一般的拘谨用词,他不禁微微一笑,摊开左手。
点点淡蓝的荧光在掌心凝聚,渐渐结成一簇精致的冰雕花朵。
精致小巧的花瓣与细长的枝叶几乎与实物无异。
“现在并不是晚香玉的花期,想画画的话就用这个将就一下吧。”
夕逢有些意外地睁大双眼。
还以为,自己当时的小动作并未被看到。
她伸出手,仿佛捧着易碎品一般小心翼翼地接过。
冰雕的花朵触手冰凉,却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
层层叠叠的花瓣逼真得仿佛能嗅到那股熟悉的清幽香气。
幼时的记忆悄悄地涌上心头。
才发觉,那一片片的花朵,依旧安静地盛开在那如水的月光下。
原来,自己从未忘记。
“无须那般小心,这冰是不会融化的。”
封城重新撑起雨伞,“好了,快回去吧,画纸会受潮的。”
她掩饰地垂下眼点点头,平复了一下情绪,抬头正要道别,却突然瞳孔一缩。
失去焦点的目光仿佛在注视着不知存于何处的虚空。
封城一瞬间就明白过来。
那眼神,实在是太过熟悉。
是预见。
而预言者眼中所见,从来都只有死亡。
但惊讶之下,心底最先生出的却并不是害怕,而是心疼和难过。
看着她眼中的茫然渐渐变为恐惧,他终于忍不住将手轻轻放在她的头顶。
撑开的雨伞落在地上,一下子被风吹远。
好一会儿,夕逢才从幻视中回过神来,无措地仰起头看着他。
下意识张开的嘴,依然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嗯,我明白。”
封城安抚地摸摸她的头发,柔声道:“我都明白的,所以你不用勉强自己。”
夕逢不由眼圈一红。
他低下头,温柔地看着她。
“我一定会小心注意,努力不让你的预见应验。”
“但若是我没能做到,你也不要责怪自己,好吗?”
他停了一下,放缓语气。
“你所看见的这一切,从来,都不是你的过错。”
夕逢怔怔地望着他,红着眼一言不发。
心口的疼痛愈发清晰,他不禁叹了口气。
想要开口说对不起,但话在喉头一转,又落了回去。
最终,他还是露出一个和往时一样的温柔笑容。
“谢谢你,为我担心。”
天色渐暗,风雨愈急。
看着夕逢安全走进教学楼后,他开始沿着街道寻找自己被吹走的伞。
短暂的动摇后,夕逢很快就控制住情绪。
因为预见的影响,她就连一句小心都难以出口。
但她还是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得到他的再三保证后,才沉默地低头告别。
他们都是这样,总是习惯了迅速地把自己的情绪藏起。
封城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抬头终于在花坛边看到了自己被灌木卡住的伞。
伞骨已然反折过去,被狂风撕扯的伞面犹如一只折断翅膀垂死挣扎的鸟。
他走上前,慢慢地将雨伞捡起重新折好。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已然不算陌生的声音。
“突然被预告自己的死亡,感觉如何呀?”
回过头,便见白抱着关机的小猫缩在一处狭窄的屋檐下。
他的衣摆和围巾已然湿了大半,却依旧一脸幸灾乐祸。
黑色的异质静静地飘浮在空气中。
封城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我觉得,挺高兴的?”
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