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香殿前一只妖》公子无羁

14、瑜瑾之玉，丹木花清五味馨

　　人面豺身，鸟翼蛇行，居然让它逃了出来，郁离心里一万匹神兽呼啸而过。进了水就是化蛇的地盘，“敢阴我！”恨恨地把船桨摔进水里，探手从腰间摸出一把软剑。虹光闪过，离朱出鞘。
　　“别来无恙啊，小朋友”化蛇腾身向后。榕朔寒了脸，三千面前，与化蛇幻化的女子打过一个照面，这句“小哥哥”听得十分反胃，指间华光流转，寒芒突起，直向化蛇面门而去。
　　“刚见面不要这么热情嘛”
　　“热情你大爷”郁离欺身向前。河面不知何时起了雾，郁离有些看不清榕朔身形，大雾里响起铮铮声响，遂扬声道“你没事吧？”“没事。”“还真是好兄弟啊？三千年是，三千年以后也还是啊”化蛇躲过一击，向榕朔扑去。晨雾里，白茫茫一片，巨大的蛇身遮天蔽日，郁离只能凭榕朔剑身的流光来确定他的方位。“榕朔，看我”榕朔分神过来，没看见榕朔，但看见因灵力注入而光芒大涨的离朱。心下一定，朝离朱移动的方向攻去。化蛇躲避不及，着了一剑，虽不是要害，也未免有些狼狈。大意了。敛翅入水，隐了身形。
　　静谧，踩着破败的船身，郁离突然扬声“能抓住你一次就能抓住你第二次，出来”榕朔紧盯水面，捏了个诀，御剑入水。一剑起落破水成虹。河水突然暴涨，化蛇长啸一声，冲出水面，长长的蛇尾以不可思议的灵活向榕朔劈去。榕朔足尖急点，飞身而起，郁离回身借力一道红芒炸开，不偏不倚正中蛇尾。一声毛骨悚然的长啸划破长空，又戛然而止“竖子敢尔”！
　　河水漫了血色，榕朔寒光脱手直奔七寸，化蛇拼尽全力堪堪避过，哪知郁离侧身而来剑透双翼，许久没吃过这种亏，化蛇吃痛之下，怒气渐长发起狂来。一时间，蛇神暴长，一赤一青两道剑芒翻飞游走，只听得锐器相击的破空之声震耳欲溃，迷雾中巨蛇的两只眼睛似两点魂火，忽隐忽现。心下一动，郁离离朱脱手配合着榕朔引化蛇袭了过去。探手在袖袋里摸了一把，几枚魂针借着大雾掩藏身形极速朝两点魂火而去，霎时，凄厉的长啸撕碎长空，长长的蛇尾胡乱地拍击，河面一时砂石翻滚，巨浪滔天。二人不敢怠慢，借灵力御剑将重伤的化蛇往锁妖网方向赶去……翻腾了许久的化蛇终于没了声息，大雾散开，暴涨的河水也渐渐息了下去。
　　距开城门还有一会，收了锁妖网，两人弄了一堆火，打算把衣服烤干。
　　“怎么会呢？这货不是应该镇在堂庭？”
　　“嗯”榕朔的声音掩在噼噼剥剥的火星里，显得有些不真切。心知问了也不清楚，索性岔开“哎，跟你说话呢，你饿不饿”，郁离把手里的衣服翻了个面，“你猜那东西能不能吃”。
　　榕朔白了他一眼“你也怕不中毒”。
　　“我就说说嘛，榕朔，你剑呢？放哪儿了，给我看看。”从上了岸，他就盯着榕朔，到底没看出来他把剑放哪儿了。榕朔飞身使出来的时候，咄咄逼人的寒光映着碧蓝的剑柄，真真是耀眼。那一瞬郁离竟有了一种吾家少年初长成的感觉，心里甚是得意。
　　榕朔“……”
　　“就看一眼”郁离道
　　“……”
　　“我都没见过，就一眼，你以前都不藏东西”“
　　“你，见过……”一部分，榕朔被戳中了心事，手指拂了拂袖口。
　　“……”这回轮到郁离愣神，左思右想，“没有，拿来给我”
　　“不”榕朔皱眉“给出来的东西哪有往回要的”
　　“我给的？”
　　“嗯”
　　“什么时候”
　　“你自己想”
　　“你给我看看就知道了”“
　　“不”这件事上榕朔很是执拗
　　“真不给看”
　　“嗯”
　　“那就算了，”郁离抖了抖衣服，“先回城吧。”
　　“好”
　　两人用过早饭，丹穴山的弟子也到了南陌。传公子信，言说公子先一步去了昆丘，令郁离自行去崇吾见阿茶。面前齐刷刷一排的晚入门的师弟，郁离有了几分师兄的样子来。仔细安排师弟们处理化蛇尸体，避免引起惶恐。又道“暂且在南陌停留几日，看是否还有异动，再回丹穴。”又不放心“查探好此次化蛇出世，还有没有余孽，一旦发现就地斩杀，无需上报。”“如果处理不了，即刻传讯，务必保护好自己。”......
　　榕朔想，当初他也是这么叮嘱自己的，几千年来，还是这副模样。
　　在朔古的时候郁离养了个很是不好的习惯，进榕朔的房间向来不敲门。且沿袭至今，随手推门“好了吗......”“马上”，一眼扫过去，被榕朔尚未收起的手吸引力注意力，手指间硕大的两个竖起。
　　“这什么玩意儿？”瞧着有些眼熟，郁离探了两只手指去捏。
　　见躲不过，榕朔索性摊开了手，掌心里毛茸茸的小东西正捧着一小节无忧草啃得来劲儿，硕大的耳朵如同两只翅膀一样从头部后方延伸出来，□□地竖立着。察觉异样的目光，即使没有感知到危险，小东西还是本能地在瞬间撒了抓，大耳朵充当了翅膀扑腾着滑上榕朔肩头。端着它的小兔子脸，耸起鼻子嗅了嗅，一脸迷蒙望着郁离。
　　“原来是你啊，”郁离把目光移向榕朔，“还留着呢，我还以为你早把它炼药了。”
　　那耳鼠瑟缩了一下，往榕朔耳边挨了挨，“没”，不是没想过，是有点舍不得。
　　早些时候与公子在丹穴山，偶然间看见的，瞧着活泼讨喜，就想着抓了回去给榕朔当个宠物。谁知道这小东西十分机灵，仗着自己长的小，在树枝间攀越飞腾的相当自由，郁离那时伤势刚好抓着很是废了些功夫托毕方给带了回去。重明回讯说长卿自得了耳鼠，每日里随身带着，很是喜欢。郁离听了也开心。后来听公子说这耳鼠及珍贵，可抵梦魇，御百毒。想着榕朔身上的伤，便让毕方传信“炖了吧，要不炼了入药”。没想到榕朔居然还真当个宠物给养着。
　　“它传了枫泾的讯来......”
　　“居然可以传讯了”,郁离又盯了耳鼠一眼，觉得不炖也有不炖的好处。
　　“枫泾送阿姐回杻阳，鴖随了去，说好像看见了化蛇......”
　　“化蛇？”如果是枫泾的话还可能不太确定，但是鴖的话就十有八九了。“同一条蛇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处，如果不是意外，”榕朔对上了郁离，心里俱是一惊“除非……有人驯养？”
　　丹穴弟子分两路，一路继续留在南陌，一路沿泛水往堂庭方向查探。
　　两人安排好后续，即刻往崇吾山去了。
　　途径峚山。峚山上多丹木，圆叶而赤茎，黄华而赤实，其味如饴，可以拿来充饥。丹水从比出，西流注于稷泽，其中多白玉。这里还出产一种玉膏，以致原野上长年一片沸腾景象。玉膏内又可以生出玄玉。玉膏所出，可以灌丹木，丹木再经五个轮回，生花五色清，成果五味馨。相传黄帝采撷峚山玉石的精华，种在钟山之南，才有了世间瑾瑜之玉。说峚山是大荒福地也不为过。是以瞧见白翊的时候，两人也只是多看了一眼，没有过多的诧异。
　　青山成荫，丹木生香。
　　枝叶满开，羽冠簪发，玲珑少女含羞自花蕊中来，白衣少年在岸上。
　　远望，切莫辜负好时光。
　　“公子，都准备好了。”
　　“好。”
　　“公子，可要回去看看吗？”少女试探的语气极轻缓。
　　那白衣少年眼前似是隔着一层纱，含着深深的哀恸：“再等等。”
　　“可......”少女看着那抬起的手，修长苍白，知他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朔方？”
　　“你去吧，是时候让蜚撤回来了。”白翊叹了口气。
　　“是。”少女小心翼翼地藏好眼里的探究，后退一步，若烟霞般散在云雾里。
　　自峚山至于钟山，四百六十里，皆为沼泽。这一片大泽，一碧千里，而并不茫茫。表面偶有小丘，平地是绿的，小丘也是绿的。那些小丘的线条极其柔美，就像被抽了筋骨的画作，只用绿色渲染，没有用笔勾勒。于是，到处翠色欲流，轻轻流入云际。而白翊，就随着那流动的翠绿，缓步踏了进去，渐行渐远，渐行渐深，最终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