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重烟茫》踏歌离非

2、引子（二）旧梦碎境

　　椿风苑内种了几株樱花树，院子本就不大，有几株樱花树倒也不显空旷。涅罗自入住后便在院落中开出了一个小池塘，她从龙族带来了许多五彩斑斓的海壳养在了塘底，几只鱼儿探着脑袋嬉戏着，时而跳出老高荡出浅浅水花波纹，瞧眼过去椿风苑内素净淡美。
　　九幽炼狱归来后，涅罗神力消逝无几，近几日她身子更觉疲乏的紧。今日院落格外的清净温柔，侍女送来刚煮好的花茶，放在涅罗躺着的摇椅案前。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许是被这花茶香味痒醒了涅罗慢悠悠睁开眼，坐了起来端起旁边茶瓷送入嘴边，干渴的喉咙被亲润的恰到好处，似是被呛到了，咳咳咳的咳了几声。院落内的人都被她遣送了出去，喝了几口茶水，睡意又再次袭来；她往后仰下，合着眼很快又睡去。
　　青琰右手拿着还未刻好的半木雕，乍一看这木雕如同乌鸦又似俪鸟一样的物什。一万多年前冰夷在时就经常借雕刻的行当揶揄他，堂堂东君大帝，世间万物无事不通，倒是对这雕刻成了榆木疙瘩，总是将一个行将木好的物什刻画的“物是人非”。他也不在意，觉着世间万物都掌握于手，也是失了太多乐趣。
　　从九幽归来在扶桑神木内养了一月伤愈，近几月闲暇他又捣腾起了这雕件。青琰忆起第一次刻画成型俪风鸟是在七千多年前，和着成年福礼送了去。听泰山府君讲起还被她看上拿去，他当时还觉着这位龙族公主眼光甚是独特，能在万千福礼中发现他独到的技艺。彼刻，他参详着手中半成品觉得自己是雕工有所进步，这门特别有意思的技艺还是该拾起来好好参详参详。他想起两千年前见涅罗雕刻的火斗技艺甚好，今日来同她讨教讨教。
　　多月不见，听闻侍女说她总是爱睡着，青琰半掩着嗓子左手半裹拳头抵在自己的薄唇处，故作咳了几声未见她醒来。兴是在九幽处受了伤还未恢复，瞧是清瘦许多。椿风苑刮起了丝丝凉风，青琰见涅罗微微抖了抖身子，雪白的脸上显着有些苍色，他左右捏了个法化出薄锦罩在了她身上，转身走出椿风苑。
　　”帝君是来寻我的吗，可是有事？“涅罗从睡梦中醒来，入眼便看到了青琰背对着她将要走出的身影，遂开了口。
　　“有事”，青琰转身朝涅罗走近轻描淡写的说道，他随意挥了挥长袖，在涅罗近处化出个藤椅坐在了她边处。片刻，他将手中雕刻的俪风鸟拿了出来放在案桌的茶瓷旁。
　　涅罗只望一眼便了然青琰的寻由，她将俪风鸟捧了起来细细端看，又瞧了一眼青琰，拿起锦帕掩着嘴轻轻的笑了笑。
　　苑内樱花树下，美景当落，涅罗细心温柔同着青琰讨论雕刻技艺。她低着头修长好看的手指指着雕件的尾处，娓娓的同他道，“雕刻的木质有很多种选择，在雕羽毛与尾巴的时候要用尖细的小刀慢慢的一点点雕开纹路，这样才不至显得粗糙，小刀的手把要稍微弯曲在雕刻的时候可以更好的把握空间与力度；尤其这雕刻完成要调好色彩渲染，才可使这物件活灵活现，如此乃是这雕刻之物神来之笔。”
　　涅罗耐心的同青琰仔细的说完，见他默不作声，她抬头睨了眼青琰，青琰正暮色欣赏的望着她，涅罗只觉脸色有些微烫，樱红的唇缀着苍白道，“可是我讲的不够清楚，那我再同帝君细细讲一遍！”
　　此刻，青琰想到凡间母亲对自己孩子的怜爱教导，他突然觉得活着的乐趣兴是还有许多，比如这雕刻之艺，比如看着美人娇羞砣红的脸同美人讨论这花前月下之艺。他微微侧歪着头拖着左腮，担挑着眉头，将眼神瞟入俪风鸟，嘴唇咧开个美好的弧度，“很清楚，我懂了”。
　　涅罗混混沌沌的连续躺了好几日，神力已经稀释的若有若无。
　　最近蓼烟来同她拜礼几次说是反思自个，因着之前事，想请她原谅。
　　涅罗并无太多心思理会她，蓼烟明目着是同她来反思己过，实则话中藏讽，若有若间同她透着着神界各处仙子对她的议论纷纷，每每她便打发了她离开椿风苑。
　　一日，仙史呈了昊天大帝吩托，着人请她赴樊谪渊观醒；她常听闻昊天大帝张太一一直居玉清金阙，是个掌天地万物兴隆衰败、吉凶祸福的大帝。她素了件淡雅好看的白色衣裳，今日蓼烟又来她苑内，便将蓼烟也一同带了去。
　　樊谪渊连着天莲池中间隔着四千里若水，是个像蚌壳层叠旋照开合着的深空静井模样。
　　她与蓼烟飞过了四千里若水抬起脚朝远处樊谪渊走去，今儿她是第一次见着张太一，与文昌帝君文风蔼蔼不同，倒有那温文儒雅稳重做派。他身穿淡墨纹理黄色长炫衣，脸色有些红晕，朝涅罗作了作辑。
　　“太一一直未着时间拜会帝后，只因在编制兴隆衰败修册，时刻抽不得身。今日这樊谪渊醒开之日特邀东帝、帝后见证人世兴隆衰史斑斓之色。”
　　张太一同她讲了樊谪渊许多见闻，此渊乃洗却罪神神力戾地，据其所范罪责轻重，雷形诛罚鞭力不同。除是神界刑罚之境也是神族连着六界的通处。这开醒日三千年才开一次，此番可照出万物兴隆变化和昌盛衰败之泽。
　　张太一同她道完拱辑便自去请了东极大帝。
　　涅罗听着听着只觉思绪飘入昏沉，身子因着寒凉有些微抖。张太一离开之后，蓼烟便同她讲了这樊谪渊处罚过的许多神君仙子，重责神形倶散入了墟无，轻责被雷鞭诛回了元神再无机会修成神人。
　　若说这蓼烟涅罗一向不大喜气，因着她是青琰贴身侍女，她便也劝着自己爱屋及乌。方才她同自己声色俱厉的讲起这樊谪渊，涅罗听着虽漫不经心却少不得也要回她几句，“你是个聪慧女子，都说蛇是冷性动物，你陪伴青琰万年也是真情实意，若你去了歪思日后或许能得他垂青。神人与凡人中太过自我聪明未必是件好事，望你自求多福，寻得自己想要追寻的。”
　　着眼之处涅罗看到远处走来的青琰与张太一一众神君，她估摸着心思，同自己默语“若青琰看到她对蓼烟做了什么会是何反应？”她虚掩身子，与蓼烟隔着半米处右手嗔法捏决，拾起手掌朝廖烟轻轻一推。她感觉眼前天昏地暗，似是受了重重一击，出乎意料的恰到好处，让青琰误以为她欲施法伤害蓼烟对她出手。她看着蓼烟故意摔倒，青琰急切扶了她起身，心内苦楚酸涩。
　　涅罗身子虚在樊谪渊浮空处，被几道雷泽鞭了身，闷哼一声。张太一欲施法救下涅罗，青琰不曾望眼，语气冷漠，“不准救，她自己可以下来。“说罢背对着涅罗抬起脚欲行离开。
　　几鞭雷泽对神君来说只是皮外伤，可她已无半分神力，纵是两千年陪伴也只是形同陌路。雷鞭并未因着涅罗身子虚弱而停下，太一使出神力将再次衍出的雷泽锁住。涅罗对张太一带着些羞愧之意，今日借了他呈请却成她墟无日，许是他不愿意见到的。只是涅罗终究放不下，也许她只想让青琰可以在往后的日头里还能有些对她的念想。
　　“青琰...........，再..见....了!我将这....玲珑...箫.......还与你!....涅罗气若游丝声音断断续续，身子透明。
　　青琰惊愕回头，涅罗腾空虚浮樊谪渊，面容苍白声音微弱无力，身子已趋透明。今日太一奏呈樊谪渊观醒，入眸处便望见涅罗对蓼烟施法，他只轻轻使出些许神力便将她击了出去。她是神籍神君，这一击对她造成不了伤害，可为何他所见便是这番景象。
　　她低垂双眸见他微唇双启，想将入耳处的声音悉数印入脑海，只是她一个字也未听清，后来她再也听不清了，一声巨响，便湮没了她的知觉！
　　错愕，失神，心里突然间空荡令青琰有些手足无措，他木然的望着手中玲珑箫，却猜不透她是为何。对于青琰这位大统神人来说，他从不知道痛入骨髓是何滋味，此刻满眼忧伤尽在眼下。
　　涅罗阖眸紧闭，身体似霜花凋零，弥漫在樊谪渊，青琰颤抖着叫了“罗儿”快速飞身过去，身体却扑空的从她周身穿梭去。待他还未醒神，转身之际，樊谪渊在一刹关闭云空绝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