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 悬空》叶朝闻

8、回忆

　　文森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时候突然往旁边一倒，起先艾伯特以为他睡着了，准备过一会儿叫他，等它反应过来的时候，文森已陷入昏迷。

　　修知道文森的病因，文森无意识的越过艾利克弟弟伊登给他的心理暗示，再加上苏醒期身体状态不稳定，没昏过去才是不正常。想让文森康复，唯有冒险带着他去拉米雷斯家族的主星疗养，那儿有更舒适的环境。

　　艾伯特进来，对修说：“修伊，你去睡吧，我和路易斯守夜。”

　　修点头答应。

　　路易斯把手搭在艾伯特的手上，无言的安慰着他。

　　艾伯特心里难受，连显示屏上惯有的奇怪符号都不见了。

　　“修伊恢复了我的部分记忆，方便我保护文森。”

　　路易斯一听，顿时有些揪心。

　　“文小森实在是太惨了。”艾伯特发出呜咽声。

　　路易斯摸了摸他的脑袋，开始对自己的智脑逻辑有些不满。

　　艾伯特量了量文森的体温，37.5℃，总算度过了最糟糕的时候。

　　路易斯给文森换上新冰袋。

　　天刚蒙蒙凉，修就直奔文森的房间。

　　他听到了文森的梦话。

　　“安其罗，别走……”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无能，连茉伊拉都保护不了。”

　　文森的呓语声很轻，但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的锤在他的心头。

　　修单膝跪地，牵起他的手，烙下一吻，恳求道：“别自责了。”

　　艾伯特端来水给文森洗脸，顺带给修带来早餐。

　　过了很久，文森在梦中又说到。

　　“修，最后能有你为我送别，谢谢。”

　　修怔然了，千言万语郁结于胸，凝成一声长长的叹息。

　　去往主星的路上，文森的身体时好时坏，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卧床中，另一半的时间睁着眼睛不说话，修几乎把他当做瓷娃娃一样护着。

　　从航空港到拉米雷斯的主宅，飞行器经过了一个看起来很有古典气息的小城，文森眼神不再空洞，总算有了些反应，让修降低高度，他想要多看两眼。

　　修并不知道，这件很平常的事所带来的连锁反应，搅乱了他所有的计划，也让文森提早回归到一切不幸根源的阴谋中。

　　文森看着玻璃窗外的小城，那些建筑都有些年份了，大多数都是仿造着古地球的样式修建的。

　　建筑的白石外墙在岁月中染上了灰黑色，墙上雕着的花纹也有些模糊，角落里还生着薄薄的苔藓，但这些恰恰给小城填了一份厚重的美感。

　　飞行器缓慢的前进，一路上文森拍了很多照片，沿着绿茵大道，飞到了广场。

　　广场上正播放着联盟新闻，修的余光瞥见了某个人的全息投影，瞳孔瞬间紧缩，连忙转过头看向一旁的文森。

　　艾利克·华森·雷耶斯，他的挚友。

　　文森双目失神，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对于修的呼唤毫无反应，只是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

　　过了很长时间，修听见了文森的喃喃自语。

　　“艾利克……呵。”

　　文森的脑中浮现出很多画面，天真无邪备受宠爱的童年、嬉笑怒骂豪气冲天的少年、步履维艰明枪暗箭的青年，以及最后痛不欲生的诀别。

　　家族、亲人、挚友，他所看重的，费尽心力去经营维护的，到最后他却什么都挽留不住。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等明白过来时，早已深陷于那场蓄谋已久的布局中无法脱身，被看不见的力量操控，走向自毁。

　　文森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声比痛哭更加撕心裂肺。

　　突然他的眼前一片漆黑，紧接着，意识也陷入沉睡。

　　修打晕了他，弯腰抱起文森，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颊。

　　睡吧，醒来后就没事了。

　　联邦历1317年12月27日，洛佩兹家族。

　　花园中，有两个小男孩正蹲在雪地上玩雪，他们的雪人堆得并不大，高度只到他们的膝盖。

　　有着银发金眼的小男孩拍了拍手，站了起来，指着自己堆好的雪人，自豪的说到：“这个是安其罗。”

　　那雪人的脸上用一金一绿的两颗纽扣当作眼睛，显得十分精致可爱。

　　说完他又指向一旁有着金色眼睛带着蝴蝶结的雪人：“这是茉伊拉。”最后指向最矮的雪人，“这个是我。”

　　金发蓝眼的小男孩的腿蹲麻了，起身的时候没站稳，一屁股坐到雪地里，惹得银发男孩一阵笑。

　　他也不恼，反而跟着笑了，伸出手让银发男孩拉他站起。

　　“艾利克，该回去了。”远远的，就听到那浑厚的声音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金发男孩小跑了过去，一个踉跄，一头栽近刚才说话的那人怀里。

　　从花园的小径走来两人，走在前面的人长着一头微卷的银发，身材略显纤细高挑，看起来没有什么危险性的样子，可认识他的人却不敢忽视他深藏于皮肉下智慧。

　　一眼看去，他身上最吸引人的地方，却是那双一金一绿的鸳鸯眼。

　　安其罗·K·洛佩兹，第三家族洛佩兹的嫡系长男兼族长，和妹妹茉伊拉一起抚养刚出生就成孤儿的文森，亦兄亦父，对文森关怀备至。

　　走在后面那人的身材要高大一些，铂金色的短发，湛蓝的眼睛含着温和的笑意，再配上一举一动间带着的优雅，完美的诠释了翩翩的绅士风度。

　　他是伯特·华森·雷耶斯，四大贵族之首雷耶斯家族，和安其罗一样为嫡系长男兼族长，母亲是三大旧贵族家的嫡系次女，是已故的洛佩兹夫人莎碧娜的好友，与安其罗自幼相识。

　　安其罗蹲下来给银发男孩戴上手套，声音柔和：“文小森，冷吗？茉伊拉泡了红茶，早点回去吧。”

　　文森笑着点头回应，伸手拍了一下正和伯特有说有笑着的艾利克，“回去喝下午茶啦。”

　　一边站着的伯特选好了角度，对小朋友说：“拍张照，回去带给茉伊拉和布伦达看。”

　　正暗搓搓的准备把雪球往对方领子里塞的文森和艾利克顿时偃旗息鼓，不动声色的把雪球毁尸灭迹，乖乖站好。

　　“321，cheese！”

　　就在两位大人看照片的时候，文森成功的把雪拍进艾利克的衣服里，当然，他自己也被糊了一脸雪。

　　大人转过身，看着自家又玩闹成一团的两小只，无奈的相视而笑。

　　“别闹了，冻到了可是要生病的。”伯特摸了摸两小只的脑袋，“好了，走吧。”

　　艾利克的腿还有点麻，仰起脸对伯特说到：“腿麻了，走不动，要抱抱。”

　　伯特低头看向文森：“文小森也要抱抱吗？”

　　文森虽然不累，但看着艾利克被抱着，自然也不想走路。

　　伯特笑着一手抱起一只团子，顺便颠了颠重量：“文小森比之前重了不少，比艾利克还重一点。”

　　安其罗也笑：“茉伊拉最喜欢喂他吃点心，再这样下去就要胖成球了。”

　　文森看着自己白白嫩嫩却和胖不沾边的小手，撇了安其罗一眼，胡说，哪里胖了？不就是今天茉伊拉给他多穿了点衣服嘛。

　　安其罗感受到文森的视线，捏了捏他软嘟嘟的脸：“不胖不胖，文小森最可爱了。”

　　艾利克玩累了，打了个打哈欠。

　　慢悠悠的回到屋里，茉伊拉已经坐在客厅等着了。

　　茉伊拉结果睡着了的艾利克，叫醒他喂了一点水，裹上毛毯放到沙发上。

　　文森趴在桌上，盯着眼前摆着的姜饼屋，闷声道：“茉伊拉，什么时候才肯教我烤姜饼屋嘛。

　　茉伊拉端了一杯香甜的红茶给他：“你呀，等长到你坐着的椅子那么高再说吧。”

　　文森跳下椅子比了比，发现还差整整两个脑袋的高度，不免有点泄气。

　　“乖，去睡午觉吧。”茉伊拉轻轻抱了抱他。

　　安其罗和伯特坐在沙发上闲聊，文森哒哒哒的小跑过去，头枕在安其罗的腿上，让安其罗读了一篇睡前小故事，才肯安稳睡觉。

　　安其罗总是忙得只能在新闻里见到，他又不像艾利克能跟着伯特当小尾巴，现在好不容易有亲近的机会，文森自然想在他身边多待一会。

　　“那文小森想听什么呀？”

　　“小王子。”

　　“好。”

　　文森睡着后，两位大人聊起了自家小宝贝的教育问题。

　　“拉米雷斯嫡系长男修、苏利文家的多洛雷斯和旁系三男凯希，今年都要进入预科班学习。”安其罗喝了口茶，继续说，“拉米雷斯家的确定进入银河学院，苏利文家的次女应该会被送去联盟综合，苏利文家的三男则会去联盟军校。”

　　中央星系一共三所顶尖学院，综合、银河、军校，联盟综合为督察院培养新鲜血液，银河学院走得是政务院及议会的路子、联盟军校则是进入军队的捷径。

　　对于贵族而言，族中子弟进入联盟体系的方向影响着家族内部资源的分配。以洛佩兹为例，茉伊拉已在政务院站稳脚跟，安其罗本人和已故的先代家主均出自军部，洛佩兹家族在军部的力量极为扎实，按资源分配决定，文森进入银河学院才是最合适的。

　　伯特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艾利克，说道：“这样，我数321，我们一起说出属意的学校。”

　　安其罗颔首。

　　“3……2……1。”

　　“军校。”

　　“军校。”

　　异口同声。

　　沉默了片刻，伯特说：“从海茵里希失踪开始，我就觉得联盟内部有些不对劲，政务部也好，督察院也罢，都不及军部这张能保命的底牌。”

　　安其罗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我也察觉到了，总觉得被一双眼睛盯着。”

　　“你的新型智脑研究要加快了，最迟一月底，我会带领政务院技术开发局的团队加入研究。”

　　安其罗对他的提议十分赞同：“开发人员我会让文小森挑选，我不相信所谓的测谎系统。”

　　“嗯。”伯特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