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 悬空》叶朝闻

34、联手

　　两天后，文森给了修一个礼物盒，神秘的笑着：“突然想起来在飞艇上时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来着。”

　　拆开礼盒的一瞬间，灯灭了，在修的眼睛即将适应黑暗时，一道光束射向客厅的一角。

　　文森掀开遮盖钢琴的布，翩然落座，开始了演奏。

　　前奏很轻，如一阵微风吹拂着冷到快要结冰的深潭，风过后什么也没留下。

　　不一会儿，乐声跳动了起来，春天到了，从冰棱上滴下的水落入深潭，泛起了点点涟漪。

　　从湿润的泥土中冒出的青草、依附在岩壁上的藤蔓、星星点点的野花，纷纷苏醒了，错落有致的点缀着深潭。

　　深潭还是深潭，幽深到一眼望不见底，但有些东西早已悄然改变，在一片氤氲的雾气中，自藤蔓上开出的红花落下，在水面上缓缓的打转。

　　乐曲声停了，修走近，柔声问：“这是什么曲子？”

　　“我自创的。”文森显得有些得意。

　　“我很喜欢。”修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盒子，“伸手。”

　　文森的食指被修套上了一枚狼头戒指。

　　“昔日你托付于我之物，今日物归原主。”

　　文森怔怔的看着那枚泛着银色的戒指，瞬间，眼泪滑过脸颊。

　　他记得这个戒指，洛佩兹家族的信物，代表着家族至高无上的权利。

　　“修。”

　　“嗯。”

　　“谢谢你。”

　　修用袖子擦了擦他的眼泪：“别哭。”

　　文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只是觉得有什么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没过多久，文森选择回到洛佩兹家，一草一木皆如往昔，可往日华丽精致的气息被衰败取代，银光闪闪的家徽蒙尘，入目的满是死寂。

　　皮鞋踏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茉伊拉正在书房处理公务，这些年一直是她挑起重担。

　　他们三人，安其罗手握研究所、维系家族间层层叠叠的关系，文森以军功晋升、用行动获取民众间的声望，茉伊拉专精医学、润物细无声的操持着家族内务。

　　从前的茉伊拉存在感极弱，温温柔柔的。

　　可这样的她，硬是撑住了连连噩耗让洛佩兹家不至于被挤出四大家族之列。

　　“茉伊拉。”文森轻声呼唤着姐姐的名字。

　　茉伊拉抬起头，飞奔到他身前，紧紧的拥住。

　　文森轻轻拍着她的背：“辛苦你了。”

　　“是姐姐没用。”茉伊拉眼睛酸涩。

　　“茉伊拉可以歇歇了，瞧，都没以前好看了。”文森笑着说。

　　姐弟相见，总是有很多话要说，但现在不是闲话家常的时候，茉伊拉怕透露出的消息让文森难过。

　　茉伊拉将各项报表汇总一一给文森看了一遍，如今联盟早已变了天，离文森有把握重新接管家族还有很多事要走。

　　文森读起安其罗年少时的笔记，一点一点的摸索着。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为了能让文森恢复身份，雷耶斯送来很多看似不错的方案，可通通被文森摁了回去。

　　一看就知道那混账小子在公报私仇。

　　坚持不懈的治疗，精神病终于痊愈？

　　失忆？瘫痪？

　　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也亏得当年事情发生后，艾伯特立马就察觉到异常，压下事情的真相，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文森一边熟悉公务一边暗自隔空和艾利克较劲，来来回回扯皮了五次才敲定。

　　苏利文家族。

　　多洛雷斯挥退侍从，独自坐在客厅插花。

　　这是少数能让她稍微放松的事情了。

　　一边是初恋情人，一边是逝去的爱人，恩怨交织，作为棋盘上被拿捏摆布的棋子，理智让她做出正确的选择，但心还是乱的。

　　剪去花枝上多余的枝杈，多洛雷斯摒弃了利益的角度，回忆起年少的时光。

　　自爱人逝去后，多洛雷斯一直来回推敲着疑点，她明白爱人并不清白。

　　最后，她还是决定成为文森的盟友。

　　文森回来后，茉伊拉卸下大部分职能，转而尽心的辅佐。

　　因为无法公开身份，文森面临人才匮乏的问题，席德和洛克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学习磨合，所以很多事情必须文森亲力亲为，一番折腾，竟比在研究所时还要忙碌。

　　文森坐在凉亭的椅子上发呆，茉伊拉端着茶盘走了过来。

　　“是应该休息一下了。”茉伊拉笑着说。

　　文森伸了个懒腰：“想通了很多问题。”

　　“什么？”

　　“安其罗最后是不是留了什么话给我。”

　　茉伊拉沉默了，斟酌了一番后说到：“去密室一趟，那里有安其罗想让你知道的信息。”

　　文森看向自己食指上熠熠生辉的狼头戒指，还不是时候，他需要做好准备。

　　“茉伊拉。”文森唤着姐姐的名字，“你希望洛佩兹家站到什么立场上，人类？中立？”

　　茉伊拉从很久以前就意料到文森会这样问，她坚定的答到：“人类，但我和安其罗希望你们能和平引导局势。”

　　“明白了。”

　　文森喝完红茶，继续投入到工作上，在接掌家族事物的同时，远程遥控军部的研究室。

　　他很思念兄长，在面临棘手的问题时，他常常会想，如果是安其罗会怎样做？

　　文森遗忘了很多事情，在处理一些问题时总要麻烦修，知识靠得是朝夕的积累，不得已，他用上了记忆装置，这项技术尚未成熟，不多的内容就让文森头昏脑涨。

　　休息的时候，文森异想天开，想着如果技术纯熟，在不考虑伦理的情况下，是不是能复制出很多像安其罗一样的人。

　　忙碌的好处是，文森很少有时间为过去发生的事自责，他将郁积在心口的情感化作动力，鞭策他一路前行。

　　只是，还会感到失落。

　　他会习惯性的喊出安东尼奥的名字，虽然最终没有升华为爱情，多年的陪伴，还是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在文森的心中，很长的一段时间，安东尼奥的位置都被他放在修的前面。

　　“艾伯特。”

　　“嗨，文小森。()”

　　“让洛克放弃模仿安东尼奥的想法。”

　　“可那个模式真的很适合文森。”

　　安东尼奥为副官的时候，两个人协同办到了很多超出能力的事情，艾伯特认为，这种模式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复制。

　　“不，没有任何人能成为安东尼奥。”文森很少用这么重的语气说话。

　　一切都逐渐走向正轨，这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平静。

　　正式恢复身份的前夕，文森来到了久违的中央星系，联盟的主星。

　　他要在今日见到差点成为生死仇敌的挚友。

　　那是属于拉米雷斯家的私人酒吧，艾利克坐在吧台前喝着香槟。

　　“文小森，你来了。”艾利克的笑着。

　　一觉醒来，什么都变了，缺失的时间让他觉得不真实，所有人都被岁月打磨，变得或成熟或坚强或冰冷或沧桑，只有他恍如昨日。

　　“嗯。”文森接过艾利克端来的果酒。

　　他们需要借着些酒精缓冲，酒精能让一场针锋相对的辩白顺理成章。

　　“回来后你继续掌管西北角，兼任研究所所长一职。”艾利克的视线飘忽，“不管起因如何，你都欠多洛雷斯和伊登一条人命。”

　　文森向艾利克低头：“对不起。”

　　他的失控让艾利克和伊登失去了姐姐，多洛雷斯失去了伴侣。

　　当时，明明有更好的解决方法的，他却因失控选择了最极端的一条路，虽然他的失控也在安其罗的预料之中。

　　艾利克的声音中满是嘲讽，“平时不是挺能言善道的？怎么现在反而卡壳了。”

　　文森的酒量差，不一会儿脸就有些泛红，那双眼睛却越来越亮。

　　“自持理智，到了关键时刻感性的不行。”艾利克不屑。

　　文森说：“茉伊拉是我的姐姐。”

　　“茉伊拉是你的姐姐，难道我就没有姐姐了吗？”艾利克站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指责其别人真是一贯理直气壮。”文森已经醉了，挥手扔掉了酒杯。

　　“局势崩溃之前你是怎么做的？你站到了布伦达那边，协助布伦达回收势力拱卫你的第一家族。”

　　“那我问你，和议会那些老家伙分享秘密和将所有权柄攥在手心里哪个对我们更有利？”艾利克不可能将筹码交给不受控制的人。

　　拳头揍在文森脸上，打得他有些发蒙，借着酒劲，文森开始了回击：“那你又置安其罗和伯特的心血于何处！”

　　“我们不能成为遭万世唾弃的罪人。”在文森眼里，艾利克的所作所为不仅是对兄长的背叛，更是在把联盟推向内耗的深渊。

　　“你要将你虚伪的仁慈包装的冠冕堂皇我不管。”艾利克拎着他的衣领，“你以为你是谁，全知全能的神明？”

　　“罪人？你死了一了百了倒是无愧于心了，但活着的人呢，你有没有弄清自己对于联盟的重要性。”

　　文森愣了一下，没想到艾利克也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软话，挥拳的气势变了。

　　“你小子找揍？”

　　“找揍？操！”

　　“阴阳怪气，说句人话真难。”

　　“人话要对人说，你才是个什么鬼东西。”

　　文森一手扯艾利克的领结，一手撑地。

　　艾利克伸手拽着文森的头发。

　　这么幼稚的打法是他们从来没有过的，太不像话了，在地上滚来滚去丢人的很。

　　要是伯特和安其罗能看到这一幕，指不定嫌弃成什么样。

　　二人僵持了很久，发现和从前一样，谁也奈何不了谁。

　　文森顶着鸟窝似的乱发和红肿开裂的嘴角。

　　艾利克的脸上满是抓痕，鼻子下挂着一条鼻血。

　　看着对方滑稽的模样，却是笑了出来。

　　“啧，指甲真利，还挠人，泼妇一样。”

　　“彼此彼此。”文森捋了捋头发，看着指间的落发，十分的心疼，“泼妇才扯人头发。”

　　借着酒劲，二人并排躺在地上。

　　艾利克：“兄长们极力求变，可没有鞘的利剑总有割伤自己的一天。”

　　“所以你把压力转嫁到家族斗争上。”文森下意识的撇嘴，却扯动了嘴角的伤。

　　看着龇牙咧嘴的文森，艾利克嗤笑：“活该。”

　　“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等你把破烂洛佩兹家收拾好，四大家族联合，让议会那些老东西闭嘴。”

　　想来艾利克的政策没少受到议会的老顽固们阻拦，对此，文森心里舒坦了。

　　“先一致对外。”陈年旧账之后再算。

　　“嗯。”文森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还有，我的机甲呢？”

　　“损毁严重，目前仅仿制成功一台，性能未知。”

　　“头疼。”

　　……

　　等修来到酒吧，发现这两位一跺脚地都要震上三震的大人物正鼻青脸肿的躺在地板上睡的正香。

　　修无奈的叹了口气，对艾利克的副官嘱咐了两句，就带着文森回去了。

　　亚述，乱流区。

　　杨拥着他最爱的副官小姐，望向通往银河宇宙的裂隙。

　　到了该出发的时间了。

　　希望一切都能如安东尼奥的预言，走向终点。

　　这是一场无法靠岸的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