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高中生日记》天生废柴伍一七

4、过节（二）

　　此人对学习十万分之不上心，偏偏脑子又极好，没个正经心思读书，成绩却永远不会太差，甚至在初三时候还混进了A班（初三时候分级教学，按成绩一半A班一半B班，当然这是后话了）。
　　然而除开学习，此人几乎十项全能，游泳羽毛球乒乓球篮球足球排球乃至毽球都是一把好手（虽然样样都没有非常精），天天一下课就冲到乒乓球室占位子，总是上课铃打满才开始从操场百米冲刺，赶在老师进教室之前扎进教室，一屁股摔在自己的座位上。
　　而后学校为了照顾午休留校学生，规定午休时间不允许一切体育运动。这可把孩子折磨惨了，一不打球如丧考妣。从上课都摸着球拍在那里对着空气瞎挥，发展到用真实的乒乓球反手和教室后墙对打……
　　于是当生物课老师突然抛出难倒了全班人的灵魂之问，全班霎时间鸦雀无声之时，某个角落依旧在奏出"dotdotdot"的打击乐。
　　此人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收住了球，默默抬头，惊觉全班人的目光在他身上聚焦，或惊讶，或同情，或厌恶，或幸灾乐祸，因为生物老师的夺命目光中，已经开始噼里啪啦冒出火星了。
　　下课后当然是接受生物老师和班主任请喝茶的贵族待遇，领了一顿骂，一份一千字检讨，球拍+球+他几乎全部的快乐所有权的暂时无偿转让和生物书不定时抽查背诵四合一小礼包。

　　此人实在按耐不住运动的欲望，有一天冲进我睡觉的空教室，跟在本本分分写作业的我宣布："从今往后，这里就是我的球场了！"
　　我看了一眼这堆满瘸腿的桌子和翻铁钉的椅子的破教室："球场？？？"
　　此人嘴角浮上一抹笑。
　　此笑一出，准没好事。
　　次日我再去，震惊地发现了一张和乒乓球桌长得极其神似的不明拼接物。此人挑了几张平齐的桌子，磕磕铁钉，垫垫桌脚（仔细一看，垫桌原料是新鲜出炉的生物试卷，"生物"二字还被无情涂掉，旁边画了一个狗头……）。中间立了两颗铁钉，拿透明胶带来来回回缠绕了几圈，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球网了。
　　他得意地拿球拍敲了敲桌面，拿起一个乒乓球，说了句"爷来试一个"，"啪"地一声就毫不拖泥带水地扇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了一道优美的弧线。不过在我的视角，好像只记得那颗球在我眼里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后来就完全遮住了我的眼睛。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的眼前才渐渐明亮了起来。视觉虽然短暂消失了，但我可以清楚地记得，我的听觉一定没被砸坏，因为我的脑海里有一大片此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狂笑不止疯狂拍桌的经典音频存档。
　　被球砸，我忍了。

　　此人拉上自己的猪朋狗友彻午打球，360°空教室立体混响的"dotdotdot"弄得我作业写不下睡觉睡不好，我忍了。
　　此人得寸进尺，用破桌椅又拼出两个低配球门，拿粉笔在地上划了一条歪七扭八的中线，就开始了他的"中国贝利"之旅。这世界杯预选刚开始，我们的中国贝利雄心壮志地开球，结果又是呼一脚，直接在我雪白的校服上落了一记灰黑的球印。
　　中国贝利，卒。中国足球，卒。
　　被球砸*2，我又忍了。
　　此人居然还得尺进丈，桌子整整齐齐摞成一排矮墙，就是后期制作修图到猝死版羽毛球网了。
　　我已经预示到后面脑残作者会怎么写了，果不其然，一颗崭新的杀手球不偏不倚对着我的后脑勺无情地砸了下去。
　　*3，我再忍。
　　午觉时分，我正在尝试自我催眠，此人一挥拍，我清楚地听见了球和拍子接触的清脆声音，球和\"球网\"亲密接触的清脆声音。
　　然后，便是炸山开路天崩地裂银河垮塌电闪雷鸣的轰隆隆隆隆声，惊得毫无防备的我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回头，他的四不像工程已经垮在地上宛如废墟，微微的尘雾后面，他在尴尬地咧嘴笑。
　　果然，忍一时得寸进尺，退一步得尺进丈。我算是领教到了，最终被迫放弃辛辛苦苦建立的根据地，向后方战略大转移。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哼╭(╯^╰)╮！

　　后来我中午都跑去学校的图书室自修，图个安静，避世清修。这个没有也绝对不会有耗子的地方，真的是人间天堂啊。
　　我低头认真地写我的作业，突然一只手\"刷\"地从我面前扫过，再近一点感觉都要削了我的眼睫毛了。
　　不用猜我也知道此人是谁，我的天堂毫无防备地被敌人入侵了。内心一阵狂怒，抬头瞪了一眼:"你tm有完没完？！！"
　　抬头定睛一看，我傻了，对方也傻了，一个不认识的高中部师兄站在我面前，乖巧地抱着他的生物课本满脸错愕。
　　"傻子，我在右边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人不知何时已经飘到了我的右边坐下，跷着腿看着我和师兄八目相对，不知所措。
　　"师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吼错人了……"
　　"哥们你别误会，他就是单纯地针对你而已，没别的意思。"
　　我吼了他一句："你闭嘴啊！！！"
　　后方传来图书馆管理员尖锐的训斥："那边几个，你们不知道这里是图书室吗？！嚷嚷什么嚷嚷！进来之后就安静坐下！！……"
　　"耗子只会吱吱两句，嚷嚷的是这只柴犬……"此人还十分不要脸地戳了戳我。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图书馆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此人也没敢怎么造次，随手抓来旁边报刊栏里的一张报纸看了起来。我才发觉他什么也没有带过来学习，专门跑过来整我，也真的够有聊。
　　后来实在太困我就趴下去睡着了，哪知突然感受到面部一团湿哒哒，抬头一看，我怎么又双叒叕口水流了一地啊啊啊啊！我的试卷被完全打湿了啊！口水还糊了一脸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包面巾纸掉落在我的面前。"擦一下叭哈哈哈哈在这睡觉你还会流口水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音量不大，但一方桌其他六个人都听见了，同时抬起头来，包括刚刚那个师兄，都用一种不可描述又意味深长的眼神深情地凝望着我。
　　我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埋进书里。

　　所谓耗子精，玩不过，也躲不开。
　　这场旷日持久的敌追我逃游击战，最终以初三开学一个月后，我选择中午离开学校去母上的朋友家寄宿而告终。
　　很明显，离开的第一天，我身心无比放松舒畅。我下午回到学校，却发觉此人竟坐在我的座位上，睡得正酣。他的狐朋狗友告诉我，他一个中午居然本本分分啥破事也没做，更吓人的是，甚至去把那张垫桌脚的破破烂烂的生物试卷拿回来写了。
　　他们纳闷呢，说这娃是不是知道初三重要，要转性了。
　　可会考结束，初三都没有生物课了啊，他还写去干嘛。
　　我内心居然大发慈悲地紧了一下。我没有叫醒他，坐在他的座位，默默掏出课本准备上课。
　　这个人可能名耗子字猪，居然一直睡到放学了还没有醒。我拿水笔狠狠地敲了几下他的头，这个人一扑棱坐起，"是不是上课了？？！！"
　　"你再睡，今晚你妈就要去大街上发寻人启事了。"
　　他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听说你中午去你母上的朋友家寄宿了？"
　　"是啊，怎样？？"
　　我以为此人要开始鄙视我打不过就临阵脱逃的无能行为，结果他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把我吓住了。
　　"我想去，我能去吗？"
　　他清澈的24k钛合金狗眼，居然流露出了一丝怯懦和恳求。双目对视，我竟然感觉有一阵无力从心尖上划了过去，一时间竟分不出这是句玩笑话还是真心发问。
　　沉默了好久，才结巴地吐出一句："你想得美。"

　　中午不留校，上课不坐一起，下课我也尽量避着他，两天没怎么和他说过话。
　　他倒也挺沉默，上课睡觉下课也睡觉，居然两天没整出什么幺蛾子。
　　但我知道他的狐朋狗友的\"转性\"论调，是绝对不可能应验的。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此说法就被打脸了。
　　这场由郝子敬领衔主演的，堪称传奇的校园谍战追杀大戏，让此人"耗子精"的大名全校开花。

　　学校明令禁止外卖进校，然而此人实在忍不住嘴馋，怂恿几个男生和他一起去外面买炸鸡扒和肠粉回来吃。然而他们不知店家生意如此火爆，排队排到差点没撑住到外卖窗口。
　　一大群人直到中午十二点半校门关了之后才回到学校，不论怎么好说歹说保安大叔都不让进。此人一甩脸子，拉着男生们就往外走。
　　保安大叔是万万没有想到这群人会使出校园青春偶像剧风流叛逆男主角为翘课出去浪才会用上的翻墙大招。当然他也绝对不会想到，别人是翻出去逃离学校，他们居然是翻进来……
　　目送一群患难兄弟一个一个翻进墙滚进墙摔进墙，偶尔也搭两把手两边肩。所有兄弟已过墙去，他两手拍了拍，然后伸出双手往墙上一扒，两腿往墙上刷刷两下蹬，便翻上了墙。
　　他整个人横着挂在了墙顶上，结果发觉墙的对面他的兄弟还有几个没有走。
　　"干啥呢你们，不是说好了翻过来赶紧走不要被抓到的吗？"
　　兄弟甲手直哆嗦，往操场那个方向指了过去。不远处的操场，一个午休值班的精瘦的体育老师凶神恶煞盯着他们，估计是在等着最后的大鱼出现叭。果然，大鱼刚扑棱上墙，体育老师就气 势汹汹地走了过来，指着他们几个，说："哪个班的？给我站住！干嘛呢！"
　　郝子敬是什么角色啊，说站住就站住的。他一声令下，一声"跑啊！！！"后就一个飞身下了墙，拉着哥几个抄墙跟下的小路跑。
　　一场史无前例的追击战拉开了序幕。

　　穿过小路，一群人所向披靡杀到了曾经阻拦他们正儿八经地进入学校的保安大叔那里。几个人一闪身分了三路散开，留下刚刚坐下吃午饭的保安大叔一脸惊恐地看着一群人作鸟兽散，还以为他们是来寻仇的。
　　此人的说法是，自己随手一拿就是一袋手抓饼，其他人就顺其自然随手拎走了肠粉，各自散开。可也不知道为何该体育老师只盯着此人穷追不舍。他认为体育老师就是馋他手里的手抓饼，始作俑者肯定是手抓饼的诱人喷香，让这个穿着雪白校服挂点油的奇男子，被从校门口追到走廊，从走廊追到楼梯间，从楼梯间到三楼的走廊。和体育老师赛跑，要是挑我这个弱不禁风的软蛋来对局，对方躺着都能把我抓住。然而此人绝不是好惹的货，和一个正值中年气血方刚的职业体育老师赛跑，愣是一路保持距离没有被追上。
　　所到之处，一群人挤出来走廊吃瓜，此人也是左闪右躲，疯狂从人从众中溜身而过，后面就是体育老师的捶胸怒吼："看什么看啊都快给我让开啊！！"
　　从三楼楼梯冲下来，此人一闪身拐进了楼梯间旁的男厕所。
　　说来也奇怪，我的初中学校的男厕所每个厕位都是矮墙+无门的，有时候两个男生站在一起上厕所，基本就是全见写真，场面经常很尴尬（有时候可能会迸发出意想不到的火花）。他当机立断冲到最里面的厕位，手一扶在矮墙上准备蹦进去蹲下躲避敌人，结果一定神差点没被吓吐。
　　他的肠粉兄弟五个人蹲着挤在两平的厕位里，手里还哆哆嗦嗦地捧着肠粉。按照此人的说法："再差脱光衣服，明天就可以上校报头条说□□被抓当场了。"
　　没时间冷静了。"挤挤，挤挤，加我一个。"像是明明满载，司机还坚持能够继续上人的公车，这豆腐块大的地方迸发出无限大的潜力。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这混杂着厕所的仙气的手抓饼的香味出卖了他，刚刚蹲好，体育老师就冲到了厕所门口。
　　"拿手抓饼的那个，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我给你机会出来自首！"
　　敌军兵临城下，气焰嚣张地劝降。如果没有人出去受死，待会敌军真的进来了，所有人被一锅端，下场就无异于被屠城了。
　　没有一句商量，我们的耗子将军身先士卒，从厕位里面一下站起，提着他的手抓饼步伐坚定地走向敌军，在阴暗的厕所里散发出壮士英勇就义的光辉。
　　"其他人呢？"
　　"我也tm想知道啊！这群人现在连活着与否都没个定数……"
　　"老师我知道错了……"
　　"你看你身材健壮，长相帅气，威风凛凛，日理万机（？），公务繁忙，就不要和我这一介草民计较这几两外卖的事了对嘛……"
　　这番撒娇居然会从靠不羁立牌坊的郝子敬嘴里吐出来，我感觉一阵阴风渗进了我的脊梁骨。
　　不过这话好像倒是对那个老师有、屁用，面露春风一丝羞涩："早知道错了就行，还跑什么跑嘛……"

　　听到这里我眉头一皱："我怎么着都觉着哪里不大对劲，直接就义绝对不是这哥的风格。就像别的鲜虾下锅就去世，它就算通体变红也能从锅里扑棱出来。"
　　我果然猜对了。
　　体育老师正喜上眉梢自我陶醉呢，他趁敌方一个不备，一个转身，就把体育老师给过了，拔腿就跑。
　　这放在球场上，那就是职业生涯的巨大耻辱。
　　体育老师笑容僵在了脸上，愣了一秒，回过神才一蹬腿开追。
　　"小子，你tm敢玩儿我！我抓到你立刻让你退学！！你别想在这学校混了我跟你讲……\"
　　追击战2.0刚开始，此人已经甩开了对方大半条走廊了。整个事件中我自己记忆中真实存在影音资料的部分，就是他一拍门冲进了我们的教室？。正在写作业的我惊得一抬头，就看见他在我的座位旁边猛地刹车。他把手抓饼的袋子一丢，准确无误地落进了我的怀里。
　　"不去图书馆躲我？"
　　"闭馆修总监控室。有屁快放！"
　　"若朕活下来，爱卿务必携此信物与朕相认！"
　　你现在是被追杀的亡命之徒诶！不撒腿快跑还在这里演个头的大清苦情剧呢！
　　果不其然，体育老师已经抵达了战场，气势汹汹地正要冲了过来。
　　此人一个箭步冲到了教室前面，双手撑着讲台作讲师状，还挑衅地说了句："同学们，以后学跑步，还是拜我为师叭"然后就从前门飞了出去。
　　这可给老师气的哟，就！差把教室顶掀了。直直地指着郝子敬的背影，猛虎扑食般地扑了出去。
　　刚刚还火星撞地球呢，突然周遭一片死寂。我才想起来，还信物呢，这味道，顶多是个食物，当信物是想发酵成千年老坛肥料么。
　　味道实在太诱人，我打开了袋子。底层是手抓饼，手抓饼的套袋上，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小字，我就差拿放大镜出来看了才看清那无比小气的一行字：
　　"耗子王赏赐给伍一七的喷香无敌手抓饼"。
　　耗子想当王，老子想骂娘！有事没事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气得老臣脑袋嗡嗡。
　　Wait，我为什么会用"老臣"？

　　话说此人又开始了夺命逃亡。彼时从四楼往上都是高二的根据地，此人从二楼一路往上直击高中部，跑了三层楼还甩开了敌军一大截。他突然刹住了车，回头拐进了高二某个班的教室。
　　估计这群师兄师姐们，看着一个陌生人突然闯进教室，一定是一脸懵逼。更懵逼的是，这个人顺手拿了第一排桌上的紫框眼镜和蓝色外套（大夏天的为什么会有外套？？），头发向后一扒拉，三下五除二地就换了半身装备顺便换了个头。
　　大家都抬头一脸懵逼地看他，他就说了一句"有人要杀我，别看我"，然后就当机立断地在一个不认识的师兄面前坐下，居然还开始唠起了嗑。
　　这老师也是真的单纯，就在他坐下的下一秒就从教室门口飘了过去，还特地瞪大了他的钛合金狗眼，全方位扫视了整个教室，其他人都老老实实低头写作业睡觉呢，他愣是认不出来此人就坐在第一排。可能是在厕所正面对峙的时候灯光实在太暗看不清脸，或者厕所的仙气让他脑海里的成像扭曲了叭，不然给什么理由我都会觉得这个老师可能没长眼睛。
　　然后，那个体育老师就这么走了……他居然就这么走了……
　　找不到人的他，在整栋楼的走廊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毯式搜索，时不时就从我的教室窗前飘过，还每次都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他再多看一两眼，我都要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