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无心之石（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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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楚留香和黑珍珠还在街边有目的地寻觅。
这两位俊朗的公子大摇大摆走在街上，赫然是一道分明的风景线。打前头身型瘦削的青年穿着一身纯黑色的锦衣，面庞精致却白得像纸一般，配上他那双阴翳的眸子，煞气外露，有几分可怖。靠后一些的男人穿着一身淡蓝色的长袍，折扇摇啊摇，挡不住嘴角三分清浅的笑意。配上含着笑的眸子，可谓好一个浊世的翩翩公子。
这位浑身上下散发魅力的公子哥用折扇挡住嘴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黑珍珠仿佛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一般，他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就连个眼神都没再给楚留香了。
楚留香却是知道他还在听的。
盗帅问：“极乐之星是什么？”
楚留香边说着，边认真端详黑珍珠的一举一动。果不其然，黑珍珠没有无动于衷。他先是呼吸冷不丁变重了一瞬，而后人猛地回头。这青年的脸本就白得吓人，此刻更是像蒙了一层雾一样，惨白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但是脸颊两侧却飘起一丝突兀的红霞。
显而易见，黑珍珠非常愤怒。
他在愤怒什么？楚留香敛下眉目，遮住过于外露的思量：黑珍珠必定知道，这所谓的极乐之星到底是什么玩意。
黑珍珠的手已经搭上了腰间的长鞭上，他的手拧得发白，这人看上去随时会暴起。但他还是按捺下来，只是冷冷地道：“这不关你的事。——还有，你的问题实在是有些多了。”
黑珍珠的眼神在说话，它在说：知道太多的人，往往活不下去。
楚留香只能知情知趣地闭嘴。
两人默不作声地向前走。此时天至傍晚，太阳的余晖洒在地面上。过往的商贩三三两两开始收摊子，楚留香摸摸自己的鼻子，知道今日大抵是没有收获了。要知道，丐帮与寻常百姓一样，都是日落而息的——毕竟夜晚要不到饭，也没人给钱，那还在大街上晃悠什么，嫌自己命不够长吗。
黑珍珠的步伐还在肉眼可见地加快。楚留香很忧郁，楚留香很惆怅。他在想他要不要开这个话头，但他今天惹人嫌的举动着实做得有点多，他实在不想惹这位未来的沙漠之王不快了。在江湖里，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妥些。
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黑珍珠停了脚步。
哪里有问题吗？楚留香抬眼看，黑暗的巷口，拐角处地上是一只破烂的衣袖，衣袖里是双苍老却又细腻的手。
这是双丐帮的手。
这个丐帮正在酣睡——震耳欲聋的呼声证明了这一点。
楚留香眼睛一亮，向前迈了几步，正欲开口，却在看见这人真面目时突兀止住。
黑珍珠皱眉：“怎么？”
楚留香沉默片刻，才答道：“白玉魔。”
白玉魔在数十年前也是丐帮的人，只是同时，他也是个丧尽天良的采花大盗。因为他臭名远扬，于是任帮主一怒之下将他逐出丐帮。只是近期，南宫灵急需人手，又把他给招了回来。
楚留香低声与黑珍珠解释着，那边的乞丐呼声骤然停止，他大摇大摆地从地上爬起来，靠着墙咯咯笑：“江湖上能站在我面前说出我来历的人，绝对不超过十个。”
说话间，他如闪电般出手，楚留香捉住了他的手。不想白玉魔眸中冷光一闪，接着袖子里又抖出一条毒蛇出来！元老他真正的杀招不是手上的功夫，而是这袖口的毒蛇！
楚留香不慌不忙地用右手一掐，那毒蛇便一分为二，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时白玉魔的脸色也变了。他后退一步，道：“阁下可是江湖中哪位豪杰！”
楚留香余光瞥到了黑珍珠蠢蠢欲动的长鞭。盗帅嘴角一抽，赶紧先道上一句把面前这两人都安抚下来：“我是你们帮主的朋友。你若是不信，可以向你们帮主问上一句——可还记得曾与你一起游历江湖的楚某？”
白玉魔打了个激灵，脸上的不服立刻软化下来。他毕恭毕敬地抱拳，先是一阵寒暄：“竟是盗圣楚留香！不知阁下来临，有失远迎。实在是失敬失敬。”
而后便开始打探香帅的来意：“不知盗圣到来，是为了什么事？”
楚留香开门见山：“你在这里待了几天了？”
白玉魔：“我是七八天前才来到济南的。自见完帮主后，就在这附近歇息下来。”
楚留香：“也就是说，你几天前就安身在这个小巷，是吗？”
白玉魔：“正是。”
楚留香：“你可有留意过往的行人？”
白玉魔笑了：“我便是要留意，也只会留意那些走入清水坊的家伙们。这些家伙的指缝里都是油水。至于普通的行人？呵呵，香帅不要开玩笑了。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声，那定然也是晓得我的性格的。“
但闻言楚留香却眼眸一亮，白玉魔道：“那你可有留意过三两天前，有没有一位白子少年走入这清水坊中？”
白玉魔思索了片刻，便斩钉截铁：“有。”
——可是位十五六岁的，带着锥帽的乌衣少年郎？这白子少年不仅发丝是白的，就连眼眸都是白的。他坐在窗前被阳光照耀的样子，仿佛在放光一般。这着实是……惹人耳目得紧。
楚留香的呼吸不自觉地加重：“你可有注意到与他一桌的人？”
白玉魔看他一眼，笑了：“一位是西域长相的商贾，扮相很阔气，出手也很大方。还有一位也是个穿得人模人样的公子哥，但是全程一直恭敬地站在桌旁，便是连椅子都没怎么挨过。”
很明显，那位公子哥就是丁枫。
但听到西域二字，黑珍珠摇晃了下步伐，脸色也一下破败起来。
“这两人落座在哪？”
“一位在南面的客栈，一位在东面那个点心铺旁边。可要我去探查一番？”
楚留香毫不犹豫拒绝，鬼知道这白玉魔会顺手做些什么不正当的事迹来：“不必了。”
他转过头看黑珍珠：“要去见见这两人吗？”
“见！”黑珍珠咬牙切齿，他的面庞上满是愠怒的红霞，但眼底仍然闪烁着浅浅的微光——虽然楚留香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伤心，但盗帅还是看得出来，黑珍珠仍然信任叶障目：“当然是要去看看的！”
正是因为信任，所以才要一刻不停地追究。
。
南面只有一家客栈。
两位艺高人胆大的江湖人士轻轻掀开瓦片，去张望内里的情况。令他们有些疑惑的是，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一切都顺利得过于巧合，但是他们都没有怀疑：因为其中一位是身居高位，目中无人的权贵之子，一位是屡屡险中逃生，实力强劲的江湖奇侠。尽管江湖经验多得多的楚留香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味，但这短暂的念头犹如流星，只是一闪而逝。没等他抓住什么便已消失。
桌上是银票，十万一张，足足三十张。上面有张字条，标注是叶障目和丁枫。
楚留香婆娑着字条，他皱着眉想：既然丁枫是叶障目的部下，为什么要把丁枫特地标注上去？这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除非丁枫代表了另外一个人的态度。
随即楚留香又感到好笑，他觉得自己是想得太多了。也许西域的商贾就有这样的奇异习惯，谁又知道呢。
一边的黑珍珠也在翻查桌上的东西，与楚留香细致而不失小心的动作不同，黑珍珠的动作粗暴极了。而他越是翻找，他的动作越是凌乱。这让楚留香心惊肉跳，不得不为他收拾烂摊子。
突然，黑珍珠停住了。
随着他动作的停滞，一丝压抑的悲鸣从他的喉管里传出。盗帅一愣，随即小心翼翼地低头去看他。发现这位未来的沙漠之王眼眶微红，里面有晶莹的液体流转。
随即是一颗泪水。
那泪水落在黑珍珠手里狠狠抓住的东西上面。
楚留香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枚小巧，精致的罗刹牌。
——西方魔教的罗刹牌。
。
这一天的夜漫长得可怖。
阴郁的黑色遍布了每一片角落。回去的路上，黑珍珠再没外露出任何情绪。他不再哭，却也没有笑，漂亮的五官里藏着极深的冷淡与茫然。他这样的神态让楚留香感到分外熟悉。盗帅想了很久，发现这是叶障目经常无意识露出的神态。
白子的温柔像是表皮上一层清浅的伪装。圣人言：作之不止，乃成君子。大意是说，当伪装成了习惯，强行命令自己做下去的动作成了本能，那边从此成为了君子。楚留香想：圣人也会有说错的时候，你瞧，这成精的玉人内底不也还是一块无知无感的石头吗。
尽管脑内再怎么胡思乱想，面上他们也仍然默默无言。就这么一路走回了楚留香落脚的客栈。隔壁的门里没有烛火，店内的小二被梦魇醒，正准备溜达一圈，又被他们吓了一跳。一时间清醒极了的小二告诉他们，那位白子公子并没有回来。
他们走到房门口，黑珍珠冷不丁抬起头。这时，楚留香才发现他的神情变了。茫然沉淀，竟化作了坚定。
黑珍珠说：“极乐之星，是龟兹国的珍宝。”
楚留香喃喃接上：“而罗刹牌，是西方魔教的象征。”
黑衣公子的目光穿过中原，落在遥远的大漠：“众所周知，沙漠里有四大势力。玉罗刹，龟兹国，石观音，札木合。……叶障目在半年前不再与我联系，半年后，他先后与龟兹国，玉罗刹有了牵扯。”
事情可能会如此巧合吗？
黑珍珠呢喃：“你说，我爹可能是他下的毒手吗……”
楚留香垂下眼眸：“我不知道。但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
在海上的五具浮尸飘来之前，是玉人的到来。
事件在展开，事物在变化。唯一不变的是，玉人总是在他身边。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无心之石（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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