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美食耽误的名士们》咸鱼person

5、第 5 章

　　孙亦谦三赞谢云曦的插曲一晃而过，赏花宴终于进入正题，其流程大致为——赏花，品花，赞花。

　　所谓赞花，便是以牡丹花为主题，进行艺术创作，诗词歌赋画皆可，题材不限，意在以文会友，交流学术，相互促进。

　　很有意义的文学交流活动呢！

　　谢云曦却只想宅家、躺尸、做咸鱼。

　　兴趣缺缺的少年冷眼旁观，乖巧做壁上观。视线扫过身前的茶案，一壶谷雨清茶，一碟蜜果，一碟松糕，量少而精致，中看不中吃。

　　趁着众人谈文论道，无人注意之际，他迅速扫荡完蜜饯松糕，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仙姿绰绰，执杯品茶。

　　然，没一会便又觉腹内空空荡荡，饥饿之感不减反增。

　　于是，眼睛就不受控制地飘向四周，当目光触及那一朵朵艳丽多姿的牡丹花时，他不禁感叹：“好好吃的样子呢！”

　　谢云曦舔唇，手按腹部，暗自嘀咕：“再等等，再等等，等到赏花宴结束再下手。”有外人在，他总要为家族留点面子的啦。

　　身侧不远，怀远暗暗低头。

　　自从勘破他家三郎君的打算后，他便一直提心吊胆，时刻不敢松懈，心中亦不断祈祷着他家郎君……的肚子千万要争气，好歹忍到宴会结束再去霍霍这满园的牡丹。

　　愿望已然如此卑微，怀远这书童当的也着实不易。

　　然而世上之事，往往就如那墨菲定律一般，越不想发生他就越要发生。

　　谢云曦忍着霍霍牡丹庭的冲动，自觉十分煎熬，可架不住有人不知好歹，非要上来招惹。

　　孙亦谦在同其他人交流文学诗赋的同时，另分了几分心思在谢云曦身上。

　　结果关注着关注着，他便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庭内众多谢家子弟中竟无人“搭理”谢云曦，似乎都在有意避开那一角，当真是奇怪的很。

　　事出反常，必有猫腻。

　　孙亦谦眯了眯眼，随机侧身问一旁的好友——谢家旁系的谢齐玉。

　　他道：“为何不见云曦君入场？”

　　闻言，谢齐玉瞄了谢云曦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随后摇头叹道：“唉，子墨兄今日赴宴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惜……”

　　微微一顿后，“奉劝子墨兄一句，莫要打扰三郎才好。我家三郎向来喜静，不慕才名，今日若不是买大郎君的面子，是十分不愿参加这宴会的。”

　　见孙亦谦似乎有疑，于是又道：“子墨兄是在奇怪，为何我谢家子弟竟无一人叨扰三郎？”

　　孙亦谦确实有此一问，“不知可否解惑？”

　　谢齐玉忍不住苦笑。这话题不禁让他回忆起去年的赏花宴，虽已时隔多日，却依然心有余悸。

　　看着一脸不明真相的友人，谢齐玉轻语：“也不怕子墨兄笑话，去年今夕，我等族内子弟都曾败于三郎之手。”

　　说着，又是一声长叹，　“唉，胜败乃兵家常事，我等本不该介怀，只是——过程太过凄惨，结果又太过……如今想来，依旧……哎，反正就一言难尽吧。”

　　孙亦谦挑眉：“竟然如此，为何那日宴后并无佳品名诗流传？”

　　这是个送命的问题。

　　谢齐玉避开对方那好奇的视线，抬袖掩面，轻咳两声：“咳咳，恩……这个嘛，诸位长辈有言，三郎年幼，名声过盛并非好事。”

　　总不能告诉外人，因为谢云曦所作诗词歌赋画等，虽是紧扣牡丹主题的精品，但不管是诗词歌赋，还是绘画音律都透出一股子浓浓的吃货气息吧。

　　谢家家主，亦或谢家一众族人又怎会让这种暴露三郎本质的作品流传出去——脸面，乃家族大事也。

　　孙亦谦眯眼一笑，只道：“如此远见，不愧为琅琊谢家，佩服佩服。”

　　闻言，谢齐玉尴尬一笑，随即话锋立转，很是生硬地扯起其他。

　　见他如此，孙亦谦眼中精光一闪，但面上却十分善见人意地顺着他的话尬聊了一番。

　　之后，他又借着赏花之名游走于牡丹庭，偶尔驻足赋诗，交流文采，不知不觉间，竟越过了谢文清的耳目，立于谢云曦所在之茶案。

　　对上神游天外，故作高冷的谢云曦，孙亦谦拱手作揖，上前便直入主题：“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云曦君不如同我一同品赞今日之牡丹。”

　　不待谢云曦反应，又言：“不知在下是否有此荣幸，入的了阁下的眼？”

　　谢云曦垂涎牡丹却不可食，心情已是极度不佳，这会儿竟还有人上前挑衅。

　　本以为是谢家那位不怕死的兄弟去年没被虐够，今年还想再接再厉。

　　结果抬眼一看——竟然是眯眯眼腹黑男。

　　啧啧啧，这说话的艺术，不答应就是看不起他似的，道德绑架最招人烦了。

　　目光一闪，谢云曦暗道：有了！

　　内心冒起坏泡，面上依旧清冷自持，只见他有模有样地起身回礼，“兄台客气了，有幸得邀，是在下的荣幸。”

　　又道：“不过，一般的品赞兄台不觉无聊吗？”说到这儿，谢云曦突然展颜轻笑，梨涡清浅，很是好看。

　　孙亦谦微微一愣，竟是晃了下心神。

　　而在另一侧，谢文清见孙亦谦又去招惹自家弟弟，本觉气恼，但见谢云曦那一派和颜悦色的态度，心下一紧，不详之感渐浓。

　　不待他细想，孙亦谦却已接了话：“那该如何品赏？”

　　正中下怀！

　　谢云曦笑道：“牡丹品赏重在形，色，味，意。只是在本君看来，单以诗词歌赋画等形式表达，不免太过肤浅无趣，平日都玩腻的东西，为何不换点新鲜的？”

　　此言一出，众人好奇，纷纷聚拢而来。

　　一人问：“除诗词歌赋画，难道还有其他品赏之法？”

　　又一人接，“那，何为不肤浅？何为新鲜？”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的时候，怀远如影站立于一侧，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埋到这牡丹庭的花泥中。

　　他深吸一口气，暗念：“最惨也不过去年那般歪诗歪画歪了文风，不至于的、不至于的、不至于的……”

　　然而，谢云曦却是长袖一挥，很是愉快地朗声唤他：“怀远，叫何嫂把本君特制的那些器皿拿上来。”

　　怀远：“……”要完！“是，三郎君！”

　　一刻后。

　　如果时间能倒流，谢文清宁愿谢云曦未曾出席今日的赏花宴。

　　此时此刻，看着庭中摆放的各色器皿，谢文清只觉脑门一凸。

　　他强忍着将人撸来暴揍一顿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平静暗示，“三郎，莫要胡闹！”

　　孙亦谦瞧着搬上来的器皿，锅碗瓢盆之类自然认识，有些器皿倒是未曾见过，不过细看倒也能摸出些门道来，似乎都是生火烹煮所用。

　　一时没想明白这些庖厨之物同品赏牡丹有何关联，但见谢文清似有遮掩之意，他自然要唱反调。

　　“清竹兄此言差矣，三郎君即有新的品赏之法，又不吝啬分享，怎可说是胡闹。”

　　——就是，就是。

　　这眯眯眼腹黑兄突然就顺眼了几分呢！

　　谢云曦客气拱手，“多谢子墨兄美言。”

　　端是一派风光月霁之态。

　　不明真相的众人再次暗叹：哎，这谢家三郎仙人之姿，举世无双，其胸怀宽广，如皓月沧海，实乃善也。

　　而知道真相的少数几人则心中暗叫不好——牡丹残，人设崩，呜呼哀哉，哀哉呜呼！

　　又过一刻。

　　众人神色玄幻地看着谢云曦辣手摧花，那一盆盆名品牡丹不过瞬间，便只余枝叶随风摇曳。

　　还未等他们缓过神来，便见那谪仙一般的少年郎君挽袖揉面，嘴里还十分淡定地指挥厨娘们洗净花瓣，捣碎花泥，备好蛋液。

　　其姿行云流水，其貌芬泽无加。

　　画面唯美，只是——哪里不对劲呢？

　　首席之上，谢云清端正自持，好似一切正常。

　　——嗯，淡定，淡定！

　　怀远无暇吐槽，毕竟，他这会儿正忙着烧炭火，备炉子。

　　孙亦谦缓了好半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云……云曦君，您这是，不是说品尝牡丹之新法……吗？”

　　谢云曦拍了拍手上的澄面，空气中扬起粉尘，衬着少年愈发朦胧，不似凡人。

　　不似凡人的少年随意抹了抹手绢，摆摆手，理直气壮应道：“这不就是新的品尝之法吗？”

　　见众人一脸茫然，不知魂兮何兮，少年好心解释起来：“诸君品赏花卉，均以形，色，味，意为准，却都只知起表，不知其内在——虚有其表，可不就是浅薄，肤浅。”

　　众人眨了眨眼。感觉怪怪的，但是又觉得很有道理。

　　孙亦谦可没这么好糊弄，他看着袅袅升起的炭火，眯眼笑道：“然，君子远庖厨也！”

　　谢云曦拿着一盏琉璃杯，淡定刷油，连发三问：“子墨兄今日饭否？所用餐食又自何处来？我进庖厨可毁仪容？”

　　饭当然是吃的，食物当然是厨房做的，至于谢云曦进厨房做菜是否毁仪容——额，并没有，反而更自在悠闲。虽说少了几分清冷，但却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洒脱。

　　——瞧着更好看了呢！

　　面对此三问，孙亦谦一时无言以对。

　　于是，谢云曦继续执花蜜，腌花去涩，余光扫过被绕进来的众人，扬唇一笑，继续挖坑胡诌。

　　“民以食为天，国以民为本，诸君以为如何？”

　　民以食为天，国以民为本——此乃大义，无人敢驳。

　　诸君附言：“善！”

　　谢云曦抬手，潇洒一挥，朗声唤：“何嫂，上蒸锅。”

　　诸君：“……”总觉得还是哪里不对？！

　　半晌，孙亦谦缓过神来，如梦初醒。

　　——他，这是被带到阴沟里了呀！

　　察觉被坑，他眯眼未笑，只盯着烹制牡丹的少年许久，神色莫名。

　　而主位之上，谢文清则目光怜悯地看着庭内众人——哎，又一群被绕进坑里的可怜人。

　　可怜可谈，当真惨不忍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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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说明：
1.“君子远庖厨”——出自《孟子》，原意是劝导不要杀生，有劝人向善之类的意思，本章为剧情发展存在解析bug，特此说明。
2.“民以食为天”——出自 《史记·郦生陆贾列传》：“王者以民人为天，而民人以食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