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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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踏青之名，寻山间美食，此乃谢云曦的日常。
桃花居，众仆人有条不紊地准备好谢云曦所需之物，而怀远则动作麻利地背起竹筐，迅速跟上。
一主一仆出了茅庐，入目便是满目桃林。昨夜小雨，此时的桃树上挂着些许晶莹的水露。
谷雨将至，桃树挂果，小而青，青而密，累累缀满枝头，一眼望去，绿树青果，生机勃勃，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漫步桃林小径，两侧矮丛牡丹正当红，伴着春风，和着山间布谷的翠鸣，主仆二人就这般一前一后的，向着深山丛林走去。
一路上，三三两两的农仆躬身问安，他们均是谢家名下的农户，平日里常居于琅琊山脚，每日清晨，便会来山腰处照料谢云曦的几处“实验田”。
“实验田”这名字当然是谢云曦起的，农仆们虽不明，但觉厉——他们家三郎君所赐的名字，那定是有深意的。
何况，这几亩“实验田”可出过不少新的农作物，比如那鲜红如月勾的果实，原只当辛辣苦涩的杂果，经由三郎君之手，如今已是餐桌上一味名贵香料，其名曰：红辣椒。
红辣椒外形艳艳，生啃时只有辛辣，若多食则能叫人面红耳赤，悟出一身汗来。但若细细烹煮，适量使用，则辣香四溢，用于配菜当真一绝。
当然除了红辣椒外，谢云曦也发现了不少新的食材作物。
近年来，农家子弟对他愈发推崇，天下名士才子具风流，但擅农事，重农耕，善对农仆，且愿意亲自下田，沾染淤泥的却极为罕见。
当然，谢云曦并不知自己被农家推崇的事，他常年宅家，唯一的爱好就是美食。
奈何这时代什么都好，就是物质匮乏，烹饪手段又极为单一，他吃了几年单调乏味的餐食，终是受不了折磨，好好一条咸鱼，硬是被逼着自力更生。
食材稀少，自己找；
调料匮乏，自己做；
烹饪技巧单一，自己下厨。
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他也着实费了不少的精力。
而此时，他正从山腰处拾级而上，入山间密林。
他常年混迹山林，对琅琊山更是十分熟悉，没一会儿便找到了自己的目标——香椿树。
谷雨前后，正是吃椿的好时节，这时的香椿醇香爽口，营养极高。
奈何早前人们对香椿并不识货，几年前，谢云曦采摘香椿回去，仆人们也只当他是个稚嫩的小孩，见他要吃这莫名之物，自然百般阻扰，千般劝导。
只是仆人们好说歹说，却还是拗不过自家的小郎君。
劝说无果，又担心出事，无奈之下，他们只能下山找谢家长辈。
当然，这期间更是闹出了一堆的乌龙事，这些乌龙暂且不提，反正兜兜转转，他还是吃上了美味的香椿，且从那以后，谢家的餐桌上也多了一道时令鲜蔬。
之后，香椿之美便慢慢传播开来。如今连民间都有了“雨前香椿嫩如丝"的说法。
怀远瞧着树上长势娇嫩的香椿，述说着昔日的往事，未了还不忘歌颂他家郎君的独到眼光。
谢云曦微微一笑并不多言，只心下感叹：哎，吃个美食也不容易啊！
正想着吃货艰难，余光一扫，便见丛林腐木之下，菌类长势茂盛。
谢云曦欣喜，“怀远，你去采香椿，把框里的小竹篮给我。”
怀远也不多问，自背篓里拿出小竹篮递上，随即便乖巧的去往另一边的林木丛中采摘香椿叶。
说来也是辛酸，别人家的书童，日常是研磨石墨、伺候纸笔，唯独他这个书童，整日里不是爬山涉水，就是侍弄农田，偶尔还负责帮厨、打杂、做小工。
如此不务正业，当真令人忧愁。
山间，林木春深，阳光在茂密的树枝间穿梭。
怀远总担心谢云曦会搞出什么幺蛾子，于是一边采摘椿，一边不忘时刻关注。
只是偶一回头，入目便是那一身便服麻衣的少年蹲坐树下，俊朗的脸上，时不时的泛起清浅的笑意。
酒窝深深，眉目精致，斑驳的光影中，好似九天而下的谪仙。
然而如此俊秀的少年，此刻却毫无形象。一双如玉白皙的手，扒拉着泥地上的腐枝烂叶，衣袖淤泥斑斑，尘意然然。
瞬间，九天谪仙灰飞烟灭。
怀远不忍直视，略避开视线，嘴上亦嘀嘀咕咕的吐槽：“香椿啊，香椿，三郎君啥时候能有文人才子的自觉呦！”
树上的香椿摇啊摇，晶莹的水珠滴答滑落，随即“咔擦”一声轻响，一束香椿嫩叶被粗暴地折了个对半。
香椿采下，投入背上竹筐。
怀远回味着去年今夕吃过的香椿，不禁口内生津，手上的动作也愈发迅速。
而在他身后，谢云曦同样动作矫捷的在林间穿梭。
俗话说，人间至鲜是菌菇。看着树下茂盛的各色食用菌，谢云曦快乐似神仙。
“一朵，两朵，三四五六七八朵。” 采蘑菇的少年边采，边唱念着，“大蘑菇，小蘑菇快到我的怀里来，小鸡炖蘑菇，蘑菇炒鲜蔬，碳烤小蘑菇……”
就在少年垂涎于菌菇的时候，琅琊山腰处，一行人正向密林浩浩走来。
****
谢文清早早起身，天蒙蒙亮便从谢家主宅出发，前往琅琊山桃花居。
此番前来，一是为了束发典礼的流程；
二则是为了“邀请”谢云曦参加族内的谷雨赏花宴；
至于三么——咳咳，爬一次山不容易，这山上的主人总不能让他饿了肚子。
抬头看了眼越来越近的桃花居，垂涎美食……不！是思念幼弟的谢文清不觉加快了脚步。
昨夜有雨，山间湿滑，随行的仆人提着精神，紧张道：“大郎君，您脚下慢些，这石路湿滑，可别摔了。”
谢文清挥挥手，不以为然地道了声“无事”，脚步倒缓了些许。
这般走了没多久，几人终于步入桃花居内。
然而——
“大郎君来得可不打巧，三郎君他刚上山踏青去了，不如您到前厅等等？”何伯一脸无奈。
谢文清看了眼院中泥泞潮湿的泥土，当即皱眉，“上山淤泥未干，山路湿滑，还踏青？”
何伯无奈一叹，“哎，三郎君说山上香椿正当季——恩，踏青顺便采椿。”
闻言，谢文清扶额，他就说这日子踏什么青，感情还是为了一口吃食。
“哎——”无奈摇了摇头，“三郎往哪里去了？待我寻他一寻。”
听到这话，何伯自然担忧，连忙劝说起来，奈何劝说无果，只能目送谢文清一行人向着山间走去。
寻着足迹，听农仆引路，走了没多久，他们便找到了有香椿树的那一处林子。
山林茂盛，杂草繁多。若是寻常人，这环境确实不容易瞧见。
然，谢云曦此人，容貌太盛，纵使千百万人汇聚，他依旧是那最耀眼的中心。
只是……
谢文清掩面，不忍直视他此刻的模样。
“你们都给我退下。”挥了挥衣袖，令身后一众仆人退至林外，只单单留了自己的书童——阿祈。
虽然，他一直都知道自家弟弟是个不拘小节的，平日在家中亦没个正行，奴仆自然见怪不怪。
但作为长兄，谢文清觉得自家弟弟还是能拯救一下的——哪怕是垂死挣扎。
毕竟是他们谢家的桃花仙，世人公认的琅琊第一美，天启才子榜首——唉，就不能给自己留点形象吗？
看着不远处专心采蘑菇的某人，谢文清幽幽长叹，“哎，三郎啊，三郎……”欲语，却无言，唯有内伤。
见此，阿祈赶紧上前宽慰，“天下名士有怪癖者不计其数，时下又追捧标新立异，解放天性，回归真我…呃！”
一时哽咽，实在有些编不下去。
但编不下去也要硬着头皮继续，“那个，三郎君其实很受农家推崇，平日所烹之食也是天下无双……”
作为谢文清的书童，阿祈的文学修养自是极好，都说仆似主人，半点不假。
阿祈的安慰虽说生硬，但谢文清心里还是好受了不少。
这一主一仆在林间交谈的动静不小，谢云曦听到隐约的声响，起身探去，待见来人身影，当即展颜，惊喜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美人一笑，天地失色。然，谢文清眼中却只有惊恐。
“谢…谢云曦！”颤抖着发出一声怒吼，原本寂静的密林，此时却是鸟兽惊觉，空谷回音。
谢云曦歪歪脑袋，一脸茫然。
林外，众仆心下一紧，一向端方持正的大郎君如此失态惊叫，莫不是有什么危险！
“快，赶紧入林！”
众仆跑到一半，阿祈却气喘吁吁地迎面跑来，随后，拦下众人，只道：“郎君无事，你们且在外候着。”说着，又让人拿来谢文清随身携带的“化妆箱”。
时下文人名士极重容貌，自然也爱携带些整理仪容的物件，有甚者，还有在“化妆箱”里带上胭脂水粉之类用于补妆的。
幸好谢家子弟大多天生丽质，爱施粉黛的不多，偶有几个也多是薄妆修容，看着并不突兀。
但也有爱浓妆艳抹的文人名士，谢云曦十一岁时就曾见过一人。
那人脸上厚厚的一层白色面粉，朱唇艳丽，两颊红艳，别人倒没什么反应，只谢云曦看着十分别扭。
特别是那一天，午膳吃的还是一碗热汤面，热面一吃，脸一冒汗，那面粉自然“刷刷刷”的往下掉。
那会儿，他也算是初来乍到，没什么见识，自是看得一愣一愣，叹为观止。
当然，谢家男子虽不爱粉黛，但龟毛的程度却是世家子弟中最顶尖的存在。
平日里，沐浴焚香，修眉护发，衣物配饰，姿态礼节等，无不精致严苛。
琅琊谢家——天启名士的时尚典范，而作为其中的一员，谢云曦这般大大咧咧，不修边幅的，绝对是族中异类。
不过，谁让他长的好看，还自带柔光呢。
这时代，颜即正义。世人重容，谢家更甚。
谢文清作为谢家的礼仪典范，他可以忍受谢云曦礼仪有失，手扒腐枝烂叶，但却无法容忍他那张脸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哪怕只是沾些尘土。
作为一个爱采蘑菇的少年，谢云曦刚刚采菇采得那是相当起劲，而就在他专心采蘑菇的时候，一抹泥渍抹上了右侧脸颊。
其实，那一抹泥渍并只是拇指大小的一点，可就算是这样，谢文清依然还是颤抖着伸出手来，指着他的脸颊，一副备受打击，天要塌方的模样。
谢云曦下意识的想用手去摸脸。
“不…住手！”
他这刚一抬手，谢文清立马惊叫当场。
这突如其来的惊叫声，吓得谢云曦肩膀一缩，手脚立马顿住，不敢再动分毫。
——这是怎么了？
谢云曦满头的问号，只是，不待他细细思索，对面的谢文清便已快步向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手腕之上，手掌之间，淤泥斑斑。
只差一息，这手便会拂上脸颊，谢文清单单只是想象，便已十分窒息。
“阿祈！”
“是，大郎君，您要的东西！”
阿祈向来善解人意，在自家郎君失声惊呼的那一瞬间，他便转身跑去拿来了“化妆包”，且还十分机智把外头的仆人拦了下来。
至于为何要这般操作，一则是为了防止谢云曦失仪之态外露；二却是为了维护谢文清的个人形象。
世人都道，谢家大郎最是君子端方。但世人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端方君子是真，可颜控、弟控也是真。
为了防止自家郎君掉了人设，小小的阿祈，却是大大的忧愁。
“哎——”
深深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一旁的怀远身上，见他一副懵懂单纯的模样，不禁心生羡慕——果然，还是做三郎君的书童最好，无忧无虑，没有烦恼，每日还有美味佳肴。
面对“同行”的羡慕，怀远却毫无所觉。
他一脸懵逼的左看右瞧，很是莫名——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大郎君怎么来了？为什么那么紧张失态？
哦，原来是三郎脸上有淤泥，嗨，多大点事，这不是常态吗？
仆似主人，半点不假。仆人呆呆傻傻，主子也是全程懵逼。
待谢云曦反应过来时，他已坐在一石头上，而谢文清正捏着锦帕，沾着清水，一点一点地擦拭着他的脸颊。
——不就是擦个脸吗，大哥你抖什么手？直接往脸上抹几下不就得了？
直男如谢云曦，“大哥，还是我自己擦……”吧。
最后一字还未出口——“不准动！”谢文清警惕的看了眼他的手，“阿祈，怀远，给三郎净手！”
“是。”阿祈、怀远齐声应和，随即上前，左右开弓。
此刻，谢云曦双手被两书童架着，脸则被谢文清小鸡啄米似地擦拭着，身体亦是无法动弹，只能乖巧端坐。
折腾半响，直到脸上手上的污秽拭去，他这才满意松了手，而阿祈和怀远自也退到一旁。
恢复自由，谢云曦当即站起，“谢谢大哥，那个…容我再去采摘一些菌菇，稍后我们一同回去，正好吃菌菇炒椿，都是当季鲜品，必定美味。”
——又要扒土！
谢文清脑额一凸，不过这会儿，他倒是记起礼来。
“三郎啊，为兄跟你说过多少次，出门在外应该注重礼仪姿态，身为谢家子弟，你怎…………”
霹雳巴拉，巴拉霹雳，没完没了。
谢云曦揉揉耳朵，眨了眨眼，鼓鼓了脸颊，却也只能无奈受着。
要说他这位堂哥什么都好，就是太啰嗦，不就是挖了些菌菇，沾了些泥嘛。
——哎，何苦这般小题大做。
作为吃货，谢云曦是不会放弃送上门的食材的。且山上菌菇常有，但上来一趟着实太累，好不容易上来了，若不多采些，实在有愧吃货之名。
这般想着，谢云曦眼珠子一转，毫无压力的开始撒娇，“大哥，你就再让我采一点呗！”
谢文清一顿，“你，你……你多大了，怎能…如此作态！”不就是几颗菌菇，何至于连面皮都不要了。
然而，谢云曦想的却是：要什么脸啊，美食它不香吗！
“大哥——”自带柔光的姣姣少年，本就是明眸善睐，靥辅承权，如今瞧着鼓鼓囊囊的脸颊，更添几分稚气。
纵然铁石心肠，也实在难以消受这般美色暴击。
谢文清紧扣双拳，暗暗使劲——绝对不能再纵容他了，对，绝不妥协！
然而——“好！”他，尽力了，真的！
听到那一声“好”，谢云曦刹那展颜。
君子端方自持的谢文清：“……”啊啊啊，我家三郎太太太……美了啊啊啊啊，这是我弟，我弟，我谢文清的弟弟啊啊啊啊！
阿祈掩面：哎，我就知道又要完。
怀远不在线上：香椿采得有点少，估计不够他家三郎折腾的，等会拉阿祈一起采吧！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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