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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被魔龙祭天重创之后,棠华昭云便留在听云轩静养。
      以龙宿的精利,自然明白眼下应该沉潜,不过前仇旧债须得处理妥当,遂冒着风险独居疏楼西风,与剑子和素还真等人往来周旋,几名心腹求请随行未得他允许,更打发穆仙凤前来精心照料棠华昭云。
      穆仙凤自北隅皇城归来,将养一段时日,总算恢复气色,只是一面牵挂独自在外善后的主人,一面又担心云姨的伤势,独处之时常有忧色。
      难得天朗云舒,棠华昭云自觉状态不错,便起身去园中散步,无意听闻穆仙凤叹气之声,隔着一人多高的蔷薇花篱轻笑道:“小小年纪,烦恼却不少。”
      “云姨!”穆仙凤闻声快步绕过花篱,伸手便来搀扶:“凉意仍重,云姨怎好出来走动?”
      “吾是养伤,非是坐月,出来透气反而舒坦。”
      昭云就着仙凤的手缓缓迈入竹亭坐下,即刻有侍从抬来几面屏风,四面围拢,并置下烧得火热的炭炉,冷意顿时散去。
      “云姨可有感觉好些?”
      穆仙凤两手捧住她冰冷的手,掩下心中几丝烦虑。
      自幼抚养的孩子,昭云如何察觉不出她的低落情绪,只是浅笑:“吾修习的武学足可应付,相信龙宿也会寻出解法。过分的担忧平添烦恼,且放宽心。”
      她修炼的纳云诀集儒学道法精粹,并不以攻击力见长,却有化纳之能,可最大限度保护自身,当日助她抵挡魔龙祭天猛攻之余,已将伤害减轻一半。
      只是魔龙祭天吞噬几大异人的异能,其功体特性与中原武学甚异,寻常疗伤手段无法阻止异能在体内侵蚀。
      若遵医嘱,便唯有静养,慢慢找寻解法。
      她早年曾遭人追杀,受伤亦是寻常,心态倒还平和,索性如今一介白身,再没有过去儒门天下那些繁杂事务要她劳心费力,医者要她养着便安心养着。
      知晓穆仙凤为自己忧心,她宽慰了几句,门房来报龙宿登门,抬眼已见应无忧引着那人往此处而行,遂给女官递了个眼神,女官会意,吩咐左右清场添茶。
      “见汝无恙,真是欣慰啊,昭云。”
      龙宿方才与素还真一会清解体内余毒,自忖心中谋划少不得棠华昭云相助,也想亲自确认她目前状态,便隐匿了行踪不告而来。
      “这是吾想对你讲的话。”虽已隐居却架不住众多自发自觉的耳目,棠华昭云静养期间有意无意将龙宿近况听得七八分,抬手请他入座同时,揶揄道:“江湖再走这一遭,你也算收获颇丰。”
      “哈,汝这是宽慰,还是调侃?”
      龙宿将珠扇轻扣桌上,垂眸细品杯中香茗,任茶香飘摇舒化,驱散此刻一身匆忙。
      昭云注意观察他之神情,料想外界局势已然缓和,仅剩的担忧也就消去,微一挑眉,笑颜愈展:“你若需吾宽慰,吾可立马赠你洋洋洒洒万言词句,如何?已有应付傲笑红尘之策?”
      “说笑了,这种事情,还是交给长袖善舞的剑子最为妥当。”
      此言一出,她顿时明了龙宿与剑子如今默契,摇头叹道:“吾想,剑子不会欣喜于你的评价。”
      “哈。”
      傲笑红尘个性硬直,就交给剑子操烦,龙宿自然不会有什么心理包袱,总不过今后要被剑子敲敲竹杠。
      昭云见他恢复悠然姿态,心知此事可算揭过,转而关怀他的身体健康:“你一向谨慎,怎会被北辰元凰摆了一道?”
      提及此事,龙宿动作微顿,转瞬又恢复如常:“一时失察,暗棋脱出控制。”
      棠华昭云微愕,联系之前收到的消息,很快串联起真相,忽而失笑:“后生可畏呀,龙宿。”
      ——她未能想通北辰元凰父子为何迅速掉头针对龙宿,待穆仙凤与她提及龙宿暗中替换月吟荷,方才恍悟。
      今见龙宿自认失察,更确认内心猜测。
      想那女弟子转而投效北辰元凰,可不印证了那位少年帝王的魅力与手段?
      哎呀,老马失蹄。
      她清楚龙宿招蜂引蝶的本事,真要收服一名女子确非难事,却被北辰元凰撬走背反其主,这就委实罕见,令她忍不住掩口失笑。
      “汝如此开怀,倒是难得。”
      棠华昭云这般揶揄,虽有两分失礼的嫌疑,龙宿却也不恼。
      笑过之后,昭云正色道:“你今日来意,应不止探病?”
      “斐文心冒名行事,也该让他消停。”龙宿重新拿起珠扇:“儒门天下纵已不存,也由不得小人糟践。”
      “哦……”棠华昭云配合地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异:“你对此上心,真是欣慰。一言既出,吾便请教,你的计划?”
      “哈哈哈……”得到满意的答复,龙宿洒然一笑:“吾之做法,如汝所想。”
      昭云微微颔首,容色一肃,命仆从请来暂随自己一段时日的儒门旧人,道:“既然龙首有心,众人自当回归。”
      “耶,昭云,汝言有未尽。”
      龙宿试图再劝,棠华昭云却转而一笑:“吾是病人,需要静养。”
      “……”
      果然,之前将人得罪得狠了。
      又打了几番太极,棠华昭云丝毫未露重新出仕的意思,龙宿领着几名昔日部下并穆仙凤应无忧离开听云轩。
      众人自觉是被扫地出门,面有苦色,尤以穆仙凤最为明显,吞吞吐吐地解释着:“主人,云姨她,她确实需要静养……”
      龙宿抬手示意她不必多言:“玄德亦有三顾。吾也总要多顾几次。”
      昔日他力邀昭云与自己共创儒门天下之时,她欣然而来,自不是什么拿乔摆谱之人,只是儒门经此一遭,她需有足够的姿态。
      ——毕竟一个派门经不得反复无常。

      龙宿重建儒门天下的计划,棠华昭云并不打算参与。
      种种细务自有能人为他打理,关键在于散逸的人才是否会回归——这也算是印证龙宿影响力,以及当前儒教对他所作所为主流态度的时机。
      儒教立足世俗,内部利益盘根错节,观念不一,不及儒道两家嫉恶如仇,藏污纳垢粉饰太平之事从来不少,如龙宿这般剑走偏锋与虎谋皮,从武林道义而言确实算不得光彩,但他前后做法过于出乎意料。
      盯准不老不死之身,一击既得;谋算邪兵卫失利,察觉多方动作,迅速收手,全身而退。
      叛得随意,行得谨慎,抽身及时,若非深知他的心性能力,棠华昭云也不禁要怀疑他是天道宠儿。
      她并未特意探问重建之事,但总有人不愿让她清闲。
      北隅皇城一夜之间被邓王爷地理司等人攻破,依附北辰氏的斐文心一身狼狈逃回中原,惊闻龙宿正收束儒门旧部,十分不齿。
      一念之差,竟手持龙首金令,前来听云轩拜会。
      “宗政当初果断交出金令,谅必早已预料儒门众人不会服从调遣?”斐文心竭力维持风度,仍掩盖不了咬牙切齿。
      有客登门,棠华昭云依然以礼相待:“你在儒门也有多年,理应明白吾等与旧派不同,最是忌讳盲目唯上,故而人人皆有上谏与质疑的权力。你口中‘服从’之语,未免托大。”
      “哈,但吾昔年与如今所见,儒门天下却是龙宿的天下!”斐文心神色愤然,言辞转而夹杂了挑拨:“宗政分明与龙宿共建儒门天下,呕心沥血兢兢业业,却一直屈居其下。吾认为以宗政能为威望,当可取而代之。”
      言罢,还将桌上龙首金令往前轻推,暗示意味颇浓。
      棠华昭云一怔,随即莞尔。
      “你究竟是太聪明,还是太愚蠢?”
      ——以她个性作风,这是极不客气的措辞。
      斐文心来时明知挑拨未必奏效,却仍大胆尝试,此刻见她果然不予理睬,不禁恼羞成怒:“难道你就甘愿低他一等,难道你们两人真如传言一般有所授受……”
      “斐文心,慎言。”昭云的面色淡了下来:“君子和而不同。你若另有宏图,自当爱惜羽毛,谨言慎行。”
      斐文心一时失言,面色一阵青一阵红;棠华昭云感觉十分冒犯,不欲开口给他台阶,谈话顿时僵持。
      “哎。”一声漫不经心的叹息,一道华丽无双的人影悠然而入,风采依旧,神态自若:“心性偏狭,举世皆畏途,昭云汝好言相劝,果然不负汝之修养。”
      “是你龙宿!”斐文心闻声而起,像一只支愣着翅膀准备战斗的猛禽:“你——败坏儒门清誉,竟还有脸面要求众人回归,你真是……”
      龙宿对他的过度反应视而不见,施施然落座:“吾从未要求汝,更未要求任何人。”
      “……哼,北隅分支不会向你屈服。”
      棠华昭云手捧玉杯,闲闲看了龙宿一眼,不置一词,龙宿则含笑回望,随后才分出精力回应他的宣言:“信吾者自效其命,不信吾者自谋其生,汝请便就是。”
      斐文心呼吸一窒,自讨无趣,外强中干道:“告辞。”
      昭云抬抬手示意管家送客,余光扫过斐文心归还的龙首金令,见龙宿一派闲适,好气又好笑道:“又累吾被流言中伤,你却十分自在。”
      ——此言意指斐文心方才提及的“有所授受”,乃是多年前儒教少部分人对她与龙宿的编排,想不到如今还有人记着,更拿出来攻讦。
      “耶,区区小人妄言,汝岂会置气。”龙宿随口一答:“作为汝被编排的对象,龙宿倒是倍感荣幸。”
      “舌灿莲花那一套,就别用在吾身上了。”昭云不以为意:“你之来意吾清楚,不过……龙首还是再顾一回,以显诚意。”
      “啧啧。”龙宿遗憾咋舌:“吾是真心实意,汝又要吾空手而归。”
      “龙首大人,问问你的良心。”昭云伸出一支纤纤玉指,轻轻点了点心口:“就算作是对吾多年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还吃力不讨好的补偿。”
      她这番言辞与举止大概称不上庄重,颇有些许许久不见的活泼,龙宿心中微动,任由茶盏上浮的蒸汽氤氲了双眼,笑容深了几分:“儒门宗政唯汝一人,汝既嫌弃诚意不够,那龙宿便只有再顾。”
      “嫌弃言重了。”昭云洒然一笑:“难得有机会刁难疏楼龙宿,要好好把握。”
      “哈哈哈……”
      谈笑过后,龙宿辞别,独自立于听云轩外静待。
      一人小心迈出侧门,正是棠华昭云贴身女官:“龙首大人。”
      “唔。”龙首轻颔首:“宗政的伤势恢复得如何?”
      女官抬头,谨慎地斟酌着措辞:“医官诊断……不太好,虽则表面看来平稳,但隐患随时可能爆发。”
      “嗯……”龙宿略作沉吟:“汝回去吧,暂时不要惊动宗政。”
      “是。”
      龙宿一路沉思着返回龙门道。
      龙门道已整顿完毕,只待他重登大宝。
      金碧辉煌的御座之侧,凤座显得低调许多,一如昭云本人。
      儒门天下一砖一瓦,一宗一地,济济人才,泱泱风度,皆有她之手笔与心血,故而这凤座唯她可坐,不作他想。
      龙宿微微眯起双眼,心中飞快比较素还真、慕少艾和惠比寿三人医技长短高下。
      ——昭云与剑子和佛剑可是截然不同,那两位好友皮糙肉厚时常一马当先拖他下水惹来一身麻烦,不似昭云可以全心交托,更要精心保护,以免自己落入无家可归境地啊。

      <天阶流云.霜降.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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