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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厄齐河畔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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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的囚笼被一一打开,里面那些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奴隶惊恐的看着众人,其中竟然有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女娃,小小的脸蛋上一双乌黑的眸子透着茫然和胆怯。
看到这么小的孩子萧离殊实在不忍,他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江枫。
早在揭开黑布的时候江枫就看到了,他对着萧离殊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看衣裳颜色这应该是穆王府派来的奴隶,若没有释奴文书,这会儿穆鸿云是不会放人的。”
赵子朔走到观礼台正中清了清嗓子朝大家挥手示意,四周很快安静下来。
接着他挺直了身子朝大家抱拳作了一揖,几句官话过后便开始宣布:“今日的比赛规则十分简单,凡是谁家的奴隶,率先浮水游到河对岸,便可定下输赢!”
眼睛转了转瞟了一眼人群中的柴安,接着提高了音量大声道:“至于今日的彩头,想必大家都已经非常清楚了:黄金500两,另外,若是赢的人是男子,如未娶妻便可以直接入赘玉屏枫木寨做女当家的乘龙快婿,这奴籍嘛,自然是由各世家当场写下释奴文书解除奴籍。”
江枫嘀咕:“也不知这袁姑娘是怎么想的?好好一个大当家,怎么会答应做这个彩头?真要是有人游过了岸,她岂不是要嫁给一个奴隶?”
萧离殊也没想明白,他向袁小婉刚才站着地方瞧去,可瞧来瞧去连影子都没找着。
江枫这是第二次见袁小婉,距上次他去枫木寨参加袁小婉和丈夫的成亲已经过去好几年。那时候他还小,记不了太多事,只是当时觉得婚礼上出了那么大的事,作为新娘的袁小婉并没有像一般女人那样哭哭啼啼,更没有昏厥过去,而是坚忍果敢、当机立断的处理了夫婿的后事,让他从心底里佩服。
再后来他又听说,袁小婉力排众议做了枫木寨的当家人。仅仅用了两年时间,就把枫木寨的镖行生意做的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连之前总是亏损的客栈生意,也做的风生水起,盈利翻番。
这下江枫对这位个子不高,身材瘦削单薄的袁小婉,是彻底的另眼相看了。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还没有几个人能让他真心佩服的,女子袁小婉算一个。
可是,眼下这一幕,让他有些看不懂了。
萧离殊看江枫那出神的样子,用胳膊肘蹭了蹭他,发出疑问的眼神。江枫低声细细地跟他说出了自己的疑惑,讨论来讨论去两人心中都没有答案。
这时,比赛就要开始了。
波涛汹涌的厄齐河自昆仑山脉蜿蜒流出,一路上流经大梁国的五个县市,等流经陵州之时水势已经轻缓下来。之所以这里的厄齐镇也称为鳄齐镇,那皆是应为此处河段经常有大批鳄鱼出没。
此河宽约八丈,上游自陵州城一路奔涌而下,流经此处河水已然平缓。平静的河面不时旋着夹杂落叶的水花,混合着枯枝杂草一路漂流而下,看不出什么危险。
赵子朔的随从们,已经挥动着牛皮制的鞭子将奴隶们驱赶到岸边。
也不知道那帮人从哪里牵出几条恶犬,这会正滴着涎液咆哮着准备扑向岸边的奴隶。
赵子朔微微一笑,伸手从身后的小厮手里接过三个用木塞密封的酒囊。从外观看怎么也看不出来里面装的是什么。
随后他示意小厮将余下的一筐同样的酒囊分给各大世家的公子们。
江枫也接到了三个,他随手摇了摇竟猜不出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于是拔开一个木塞闻了闻,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里面传来。
萧离殊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江枫遮了下鼻子微微点了点头。
站在队伍前面的魏远书代表枫木寨接了酒囊,同样疑惑的拔开木塞闻了闻,发现里面是鹿血后一脸冷漠的扣紧木塞,微微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柴安后面无表情的朝河面看去。
从刚才给魏远书发酒囊时,柴安就一直垂着头看着脚下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赵子朔举着手中的一个酒囊,得意看看围观的众人,大声道:“待会大家可以把酒囊抛入河中,抛远还是抛近,抛向穿什么颜色衣裳的奴隶,全凭个人喜好。”
他知道众公子和他一样,没有人会关心彩头落到谁家,谁会入赘娶袁小婉,因为他们的乐趣并不在此。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抛出去时一定要拔去木塞……”
赵子朔高高举起右手,准备对牵恶犬的随从挥手。
“慢着!”
萧离殊大喊一声,大步跨了出来,“我愿出10倍的价钱买那个奴隶!”他伸手指了指那个最小的女娃。
她那么小,犹如树上刚刚长出来的花骨朵,还没形成花苞,还没来得及绽放,还没有看一眼这世间的美好就要凋零,他于心不忍。
周围有人开始嘀咕:
“这是哪位世家的公子啊?怎么这么面生。”
“他不是来砸场子的吧,一个小奴隶至于吗,玩玩而已。”
“我看穆小王爷的脸色可是不太好看,这小女娃是他家送出来的。”
“穆王府可真够黑心的,这么小的女娃都不放过。”
穆鸿云高高的坐在观礼台最右首的位置,听到众人议论他,眼皮抬了抬,一张乌云暴雨脸上连睫毛都挑着黑云。
他盯着萧离殊,声音明显不善:“你是何人,来自哪家府上?”
萧誉虽然没有带护卫来,但他自问没有做错,声音洪亮:“买个奴隶而已,我出钱,你交人,钱货两讫。没有必要扯什么家世权位吧?”
穆鸿云跟之前赵子朔想到的一样,眼前此人虽然是跟江府的人结伴而来,但没有护卫也没有随从,更是从未听过、见过此人,想必是哪个小门小户,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罢了。
逐一字一句道:“那我明白的告诉你,不……卖!”
萧离殊到底年轻气盛,看着他那盛气凌人的模样,不想跟他继续口舌之争,一急之下就想拔剑。
淮安王府的护卫向来训练有素,武功高强。趁萧离殊犹豫剑未出鞘之际,他们已经从周围迅速移动过来,将萧离殊和江枫围了个严实,剑尖直至两人各大死穴。
江枫右手紧握赤焰,左手防卫,迅速护在萧离殊身后。
剑拨弩张之际,主办人赵子朔连忙过来圆场。他走向穆鸿云满脸堆笑着对他道:“穆小王爷,您看,咱们今天是来玩乐的,咱不跟这不懂规矩的毛头小子一般见识,败了咱的兴致。这样,我把他驱走了便是。”
说完转头一脸严肃的对萧离殊和江枫道:“无焱兄,还有这位离公子,今天咱们大家是来玩乐的,你若想要小女娃奴隶,我明天一早给你府上送去一位便是,这一位还是罢了就别要了。”
然后压低声音继续对他们道:“这小奴隶是从肺痨村里带出来的,肺痨,你晓得吧,她家人都死了就剩下她一人。现下里同住的奴隶都害怕被她传染,一致嚷着要把她活埋,这才送到这里。离公子,我劝你还是别买这样的,指不定会传染其他人。”说完朝江枫努努嘴。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可是萧离殊看那女娃虽然身体瘦弱,但并不像有病之躯,他观察了很久从揭开囚笼黑布开始到现在,大半天了也没见这个女娃咳喘一声。
看了江枫一眼,目光更加坚定的道:“不行,我今日一定要将她带走,你们要多少银子我都在所不惜!”
赵子朔正待再次劝说。只见穆鸿云站起身甩了一下衣袖,冷冷一笑朝萧离殊看了一眼,紧接着向牵恶犬的随从挥了挥手:
“放犬!”
饿了两天的恶犬,张大嘴巴红着眼睛迅速朝那些缩成一团的奴隶们扑去。
顿时惊叫声此起彼伏,奴隶们慌忙四下里到处逃窜躲避。但架不住被恶犬一路扑咬,纷纷被赶入及腰深的河里。有一个来不及跳入水中的奴隶,被恶犬咬中小腿瞬间撕扯下来一大片皮肉,目及所处鲜血淋漓,那人趴在地上痛苦不堪不停哀嚎,场面无比血腥。
岸上的众人屏住呼吸沉默的看着这一切,有几个随从和下人别开了脸去,不忍再看。
那个小女娃也许是太过害怕转身仓皇跑开,结果一下掉进了河里,躲过恶犬的扑咬。
萧离殊和江枫此时被穆鸿云的护卫团团围住,就算现在飞身过去救那女娃也是来不及了,俩人看着那副小小的身子在水面上挣扎了几下便没入水中,不一会就不见了踪影。江枫长叹一口气,也不知道该是替她难过,还是庆幸。
这时他们看到一个身影飞快的跳入那个女娃落水的地方,溅起一大片水花。再仔细一看那是柴安。
石博文慢悠悠的率先拿出一个酒囊,拔开木塞,用力抛入河水中间。
魏远书也拿起一袋,拔去塞子,使了全身的力气扔入水中,然后嫌恶的拍了拍手。
酒囊落入水中,随着浪花荡了几荡里面的鲜血便顺着水流淌了出来,一片片鲜亮的血红在河面上煞是显眼……
这时,河水中间忽然掀起了一阵旋涡,水花飞溅中一只足有一丈五尺的鳄鱼缓缓露出水面,张开血盆大口快速咬上一个酒囊,然后又快速潜回河里。
看到这里,观礼台上的穆鸿云、赵子朔、赵子栋几人兴高采烈的纷纷拍手叫好,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穆鸿云随之挥了挥手又有几个酒囊被抛入河中。
河面顿时被一片鲜红的血水笼罩。随着河水的荡漾,逐渐向周围蔓延开来。
河里的奴隶们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危险就在眼前,他们只想快速游到对岸……
岸上的人们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忽然,一声惊恐的叫喊声打破了厄齐河的平静。
一只鳄鱼悄悄露出水面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咬住一年轻男子的腰部,哗的一声,把男子拖拽了两丈之远,男子在鳄鱼嘴中胡乱的踢打奋力挣扎,顿时水花溅起翻腾不已。但鳄鱼丝毫没有松口,反而越咬越紧。被扑腾出的水花混合着那人身上流出的鲜血,划出一圈一圈旖旎的旋涡在阳光直射下现出炫目的光。
萧离殊和江枫再也看不下去了,愤怒的拔剑和周围的护卫对斥起来。
他俩自幼年习武,平时除了太傅授课,皇帝还给他们请了最好的武林高手教授武艺。奈何自古愿去宫里授课的武林高手廖廖无几。为了精进武艺,萧离殊不得不用尽各种办法最终得到父皇和母妃的恩准,同意他去昆仑山拜师学艺。
现下里两人功夫虽然不弱,但架不住对方人多。萧离殊后悔过来之时将暗卫打发在下一个镇子待命,现在几十个回合下来,被一众王府护卫打的招架不住。尤其是江枫,被对手一剑劈下堪堪躲开,还没稳住气息,另一人又从侧面挽剑袭来,打的他剑法竟然有些散乱,一个不留心,一缕发梢被对方一剑削下,飘零散落。
萧离殊也不好过,他一个人对付四个护卫,对方出手凌厉招招直指要害,辗转腾挪躲闪之际,他还不忘用眼角余光瞄一眼江枫的状况。
好在对方并没有真正取二人性命之意,意在消耗他们的体力,忽听岸上鼓掌欢呼声如震天雷一般,萧离殊虚晃一剑跳出圈外,眼睛充血怒气满面厉声喝道:
“停下!”
大家随即收手,但是忠心护主的穆王府护卫们还是把他俩团团围住,每个人都举着剑防卫着他们。
萧离殊和江枫踮脚伸长脖子越过人群朝河面看去,此时河面已经平静一片,哪有还有之前鳄鱼和奴隶搏斗的一丝痕迹。水面上飘着几截枯树枝打着旋涡缓缓流过,平静的就像之前压根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
萧离殊的心不断的往下沉,直沉的他心脏有些难受,江枫此时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伸手朝对岸一指:“你看!”
萧离殊顺着江枫手指的方向,看到对岸草丛里有一人——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趴在那里。那人挣扎了几下翻了个身,脸上的血混着泥土狼狈不堪,黑色的劲装已被血水浸透,左腿和左臂也被鳄鱼明显撕咬过,一片血肉模糊。
他是柴安。
此时,穆鸿云揽着赵子朔的肩膀心满意足的走了过来。他们走的速度很慢,边走边低声交谈,赵子朔更是不住的点头,不时俩人还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直接走到萧离殊和江枫面前,穆鸿云一改刚才的神态,淡淡的道:“让他们走!”
说完面无表情的径直向自己的马车走去,身后的侍卫随从整齐列队一路跟进。
赵子朔看着穆鸿云离去,朝二人一抱拳:“二位公子保重,赵某告辞!”说完拍了拍江枫的肩膀也走了。
萧离殊隐约感到一股寒意正从他身侧窜过来,转头看见不远处石博文正冷冷的盯着他们。看到萧离殊和江枫看向自己,石博文扭身走了。
刚才还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地方转眼就空旷下来,坐车的坐车,骑马的骑马,大家笑笑闹闹的渐渐离去。
这时穆鸿未牵着马走过来,对江枫和萧离殊道:“无焱哥哥,谢谢你上回帮我家阿姐解困,阿姐每次都念叨你希望你能多来府上走动,还说想让你教我射箭……。”
江枫脑海中即刻浮现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容貌,他想想了道:“南公子可有消息?”
“有的,有的,阿姐上个月收到南公子托人捎来的信,他人一切安好,阿姐只等他早日归来。”穆鸿未回道。
两人小叙了一阵,有小厮过来催促,穆鸿未分别给二人施礼拜别,依依不舍的骑马走了。
萧离殊回头看了一眼河对岸,柴安不知什么时候也不见了。
“我们走吧!”两人再次看了一眼平静如昔的厄齐河骑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