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鸟的歌》枝野

1、孤鸟的歌

　　今天京城的天儿又是清清冷冷的，殷程觉得可能是入了秋的缘故。

　　程女士每天都会电话问候他一番，每天都有不一样的女人塞给他，不知道今天是不是也这个样子。

　　殷程想不起来了，好像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一直不停地在相亲。

　　是从去年，还是今年过年的时候开始的？

　　他今年刚刚过了二十五岁的生日，程女士就急着把他推出去。
　　明明就很多次跟程女士说过，现在还没有那个想法，实验室每天那么多事要忙来忙去，哪里有空谈什么恋爱。

　　他妈听完他的话，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做实验，你就知道做实验，实验可以让你有个对象吗？”

　　他哑口无言，找不到什么话去回怼他妈说的那些话，最后面无表情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在网上找他需要的药物研究的书籍。
　　程女士是著名的心理医生，他这样已经足够表明他的态度了。
　　既然说话，他不理，程女士就自己做出了行动。
　　她开始给殷程找各种各样的女生相亲。

　　但是他妈给他塞的女人他没有一个是满意的，所有见过的女人，和他年龄相仿，身上都带着对这个城市的倦容，三句话离不开他的工作，他的家庭，他的学历，以及他是否有车有房。

　　可能是相亲都这样，虽然那些女人问的问题他都能答上来，而且他长的相貌堂堂，说话温文尔雅，着实让这些女人心动，可是他没有任何要再进行下一步的年头。

　　他在一家生物制药的公司工作，每天都有着很多事情要去做，各种各样的实验，有时候都可以一整天扎在实验室里面，偶尔也会去学校做演讲，给学生上课。

　　他是他学校中年纪最小的医学教授，他的受欢迎程度可想而知。
　　可受欢迎，也挺让他反感的。

　　弄好最后一件样品制备时，殷程伸了一下腰，走出实验室，刚把衣服脱下来，衣服口袋里面的电话就响起来了。
　　是程女士。

　　他点了接听，又点了扩音。

　　“小程，你下班了吗？”

　　一听就知道要干嘛。

　　“马上就下班了，你把餐厅地址发给我，我下了班就去。”

　　他穿好了衣服，拿起手机。

　　“不是不是，”电话那头的程女士有些激动，“今天不是相亲，是那个奈奈，她好像是在你公司附近。”

　　“莫莫为什么来这里？”听到他母亲的话，殷程满是疑惑，他公司在环外的郊区，“她不是该高考了吗，怎么没在学校上课？”

　　“你莫叔叔给我打电话，说他今天走得早，家里的阿姨跟她说话时就觉得她不太对劲，结果去上学，今天一天都没有回到家里，她带了手机，没打通，最后你叔叔通过定位才发现奈奈在哪，她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你叔叔也不太清楚，你把她接回来，妈要给她做检查，才能知道奈奈怎么了。”

　　“莫莫父亲天天那么多事忙吗？莫莫的司机是死了吗？找不到莫莫就不知道报警吗？”他语气里面的不满让电话这头的殷母一惊。
　　她这个儿子一向稳重，从来都不会因为谁而动怒。

　　她沉默了一下，说道，“你也别急，可能真的是有事忙不开吧，有什么责任也得等奈奈回来了再说，一个孩子自己孤零零在野外，你快去找她吧。”
　　殷程没有再说什么，冷冷的要了地址，就挂了电话。

　　路程不是很远，他大概开了几分钟的车就看到那个记忆里腼腆的小姑娘。
　　莫奈身上的校服歪七扭八的在身上穿着，垂着个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他开车到她身边，她才有一点反应。
　　近距离的看莫奈的时候，殷程突然发现她的校服被人撕烂了。
　　他走下车，把衣服披在莫奈的身上，蹲在她身边，“莫莫？”
　　那女孩抬起头眼神空洞的望着身旁的人。

　　“程哥...吗”可能是因为长时间的缺水和没有开口讲话，她的声音沙哑到几乎让他有点听不懂了。
　　殷程愣了一下。
　　他看着面前的莫奈，小姑娘眼神无光，没有哭，就一直直勾勾的看着他，没有任何感情可言，眼睛里面是无尽的黑暗。
　　这边天一黑，因为没有路灯，所以这条路晚上就像一个黑洞，走在这里就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吸走。

　　他小心翼翼的抱起来莫奈，安抚道，“莫莫乖，我们回家去了。”
　　“你..终于来了。”
　　那语气像等了他好久。

　　殷程裹紧她身上的衣服，轻声回她，“我来了，你别怕啊。”
　　殷程开着车，一直从后视镜那里往后看，这才看清莫奈的脸，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边还有残留的血，头发也乱糟糟的。
　　还有小姑娘的衣服，上衣的扣子有几个不知所踪，里面的内衣露了出来，殷程别开眼，心里五味杂陈。还有下面穿的裙子也是破掉了。

　　“莫莫，你没有去上学吗？”
　　殷程沉默了一会，车里面的气氛冷到极点，他打破了沉默。
　　莫奈抬了抬眼皮子，声音小的听不见，“今天在学校……跟别人发生了冲突……”
　　殷程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他们欺负你了吗？”
　　“程哥，我……记不太清了，可能是吧。”
　　小姑娘自始至终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语气也没有很激动。
　　“为什么没有回家呀？来这里干嘛？”
　　莫奈想了想，回答道：“好像不记得回家的路了。”

　　可是殷程听到这话，觉得很奇怪，不记得回家的路，为什么来这里？
　　算起来，他跟这个姑娘已经有三四年没有联系过了，为什么她知道这里？

　　天好像越来越黑了，莫奈在后面睡着了。
　　殷程的思绪万千，不知道从何想起，没有人会叫他程哥，只有林世。
　　可是两个人根本就没有机会会认识，林世一个月前因为胃癌去世了。
　　林世的家也在遥远的南方。

　　程女士焦急地等在门口，看见有车光打来，她知道他们回来了。
　　殷程走下来的时候就穿着单薄的毛衣，皮肤泛红，他从驾驶座上下来，又扭头打开了后面的门，把还在睡梦中的莫奈抱了下来。
　　莫奈整个人发烫，殷程赶忙走向屋里，“妈，她好像是发烧了。”

　　程女士眼神明暗不定的看着殷程手里抱着的姑娘，她慢慢跟上儿子的脚步。
　　她的心情沉重，似乎如果现场还有一个人的话，就可以听到她的心跳，像鼓声一样，敲击着。
　　杂乱无章。
　　跟着殷程上了三楼之后，她看见儿子正小心翼翼的把手中的姑娘放到床上。
　　然后她听见儿子那暗沉的声音：“妈，莫莫应该是经历了校园暴力。”
　　殷程转过身看着他的母亲，眼神坚定，说的话也是肯定句。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向莫叔叔提出来，先让莫奈停课的事情。”有时候殷程在她的眼里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不过这些年她慢慢发现他还是像他爸爸那个样子，平常什么事都不会在意，一到大事，特别坚决，谁都动摇不了他的选择。

　　她往后退了一步，应声答应道：“我会向你莫叔叔提这个建议的，但是这到底还是他的家事，咱们也不能过度插手。”
　　殷程顿住了，他笑了，“妈，你可以等莫莫醒了之后，给她进行心理检查，她现在的问题是你们都不能控制的。”
　　他在上大学的时候，在学习自己的专业的同时，辅修了学校开设的心理学专业。
　　这姑娘很明显有严重的心理疾病。
　　“你把陈叔叔叫过来吧，你还记得小容的事吧，妈。”
　　他母亲浑身一震。
　　什么事都可以忍，只有这件事，这个事刻不容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