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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点滴温柔入我心 ...

  •   苏省一觉睡到了七点半,按掉只有震动的哑巴式闹钟后,尚未睁眼,便闻到了鸡蛋炒饭的香味。
      侧眼一看,跟床单同色的黑瓷碗就放在她的电脑旁边,难怪闻着香味那么近。

      不只是炒饭,等她起身,发现杯里也盛上了微微散发着热气的牛奶,并且杯子旁还有一个明显不属于苏省个人物品的粉色小碟子,里面躺着一个已经剥皮并且掰成了一瓣一瓣的橙子。

      从醒来直到现在,她没有听见任何别的动静,说明柳月早就出去了。

      柳月隶属合约部,每天主要的工作就是跟着王龙到处跑,跟中外企业谈各种合约条款,回来后再根据领导的需要,整理会议纪要,写各种信函,翻译合约部甚至其他部门的各种合同。

      由于合约领域涉及到整个项目各个部门的工作,可以说,柳月这个刚毕业三个月的小姑娘,才是目前三个翻译里面干活最多,最累的一个。

      她是还没有听过柳月进行口译,但试问能跟着合约部副总王龙到处跑,能保证合约部工作顺利进展,能促使整个项目正常运转起来的人,什么能力会差?

      会是林翻口中那种,翻译时用软件滚一遍就交上去的人?
      会是明明知道做不完,还大口气地拍胸保证,然后导致工作延误的人?

      王龙帮了柳月,是柳月的幸运,可未尝就不是王龙的幸运。

      一个混吃等死之人的破坏力是难以估量的。

      她不是没有见过在非洲待了几年,还只会几句简单口语,凭着卖萌取巧混吃混喝的翻译。而跟那种人一起工作,是她惨痛回忆中深刻的一笔。因为不仅会累死累活,要帮别人收拾烂摊子,还要随时准备迎接别人的小鞋、抢功和推锅。

      捏捏鼻梁,苏省闭着眼皱了皱眉头,打算先把柳月好心好意给她准备的早餐迅速解决掉。
      一上手,眼睛睁开,眉毛也挑了起来。
      勺?
      她可没带勺来,仔细一看,在勺把上发现一个Q萌的小猫刻纹,勺子的主人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苏省不太会使筷子,她拿筷子的姿势跟拿笔写字的姿势是一样的,两根筷子中间不会有根指头拿来调节筷子的开合程度,但她偏偏又能把筷子分开去夹东西,很多人都为此表示过惊奇。
      其实她自己也吃得艰难,但是从小的习惯,改不过来了。

      想清楚这点,别的事情也就明朗起来了。

      她从小就有啃指甲的毛病,焦虑到极点就会啃,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啃了,这是没办法自我制止的。虽然不至于啃到指甲变形、影响美观的程度,但也没法儿再用指甲去做抠开橙子的皮这类事情。

      而且,合约部什么时候还管订机票、写邀请函、发送合同样本、接机这种后勤领域的事情了?
      就算柳月是从办公室调到合约部的,这些事情她都做过,都会做,可她现在也不见得还有必要,还有权限去做这些事。

      至于接人,派司机去就行。即便行李被卡在小黑屋里,也是人先回来,之后再由翻译去跟海关协调,取回行李。

      在非洲,人越多的地方越危险。人多,指不定谁就得了疟疾,蚊子咬了患疟之人就会沾染上疟原虫。再去叮咬健康的人,就会把疟原虫输入其体内,埋伏下来。体内疟原虫达到一定数量,就会发病,俗称打摆子。

      体弱之人,也许接下来的两天内就倒了。即便是抵抗力强的人,在非洲这种高温少食的地方,也总有体虚的时候,一个不对,也会倒。

      一旦患疟,就要吃药或者打针。哪怕现在得益于屠呦呦前辈提取出青蒿素,大大降低了治疟药对人体损伤的程度,可,降低不代表消除。没有人愿意患疟,没有人愿意吃药,却也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不患,再小心,也没用。

      能做的,只有更小心,然后接受未知的现实。

      想这些的时候,苏省的目光既没有去看勺子,也没有去看碟里的橙子。
      吃完炒饭和橙子,又将牛奶一口气喝光后,她拿着碗筷进了卫生间。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之前见过两面的那眼镜工科男就来了。
      “哎哟苏翻,正好你在,帮我听听这人是说啥吧!”
      他一放扬声,噗噜噗噜的非洲法语就来迫害耳朵和神经了,苏省登时吸了口凉气儿。

      “Allo monsieur, je parle francais, pouvez-vous répéter encore une fois ?”
      (喂,先生,我讲法语,您能再重复一遍吗?)
      “Je dis… Quatre mille huit cent.”语气略凶狠。
      (我讲,四千八。)
      “Mais pourquoi Monsieur.”苏省假装怂,怂且疑惑着。
      (但为什么呢?先生。)
      电话那边并没有解释原因,一直重复着要四千八,然后忽然就挂了。

      “他要四千八,我问为什么,他没说。”
      工科男急得团团转,解释道:“哎哟,他们被拦那儿了!”
      听了这没头没尾,四舍五入几乎等于没有的解释,苏省皱眉道,“有中国人在场吗,你先跟中国人问问情况。”

      工科男又打电话,苏省看见他居然慌得脸都红了,连手都有些颤抖。

      叽里挂啦云里雾里地讲了一通,苏省有点怀疑这两人真的是在沟通吗,都是中国人,都讲的中国话没错吧,怎么问了半天完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直到从电话那头捕捉到一个由不会法语的人空耳译过来的法语地名,苏省恍然大悟:“是C区,前天我看见那里有个铁栅栏围起来的棚子,是有交警吧。他们是不是转弯、掉头、超车、超速、超载,被交警撞上了?”
      电话那头:“诶对对对,今天拉了六个人呢!”

      苏省无语,六个人,咋不在皮卡兜兜里再多装六个呢,那儿不是更宽敞。
      “交钱吧,人家没想谈,四千八百郎,记得开发/票。”

      工科男居然还质疑她,“你确定是四千八吗,以前只交过四万八啊。”
      苏省平静地说:“就是四千八,我确定。Quatre就是四,mille就是千,huit就是八,cent就是百。你刚刚也听到了,没错。”
      说完,推门进了办公室。

      朱主任不在,林翻正转头看着他们。
      工科男越过苏省,“哎,林翻,能不能麻烦您帮我问一下这交警到底是要罚多少钱啊?”
      林翻皱着眉头接过电话,刚放到耳朵边电话里就传来一阵当地话大骂。
      林翻啪地把手机砸在桌上,眉毛倒竖着冲工科男吼:
      “莫名其妙!你叫我接,接什么接啊!大清早的,听这顿骂。影响人心情!”

      苏省一直眼观屏幕,心观字,无动于衷地搞笔译。余光瞥见工科男脸更红地离开了她们的办公室,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心里不由得对这位林前辈古怪的脾气更多了一分了解。

      想起这超载的第六个人,真的很有可能就是被装在皮卡兜兜里的时候,苏省实在忍不住,赶紧起身去外面洗了个手。开玩笑,人林翻正恼火着呢,敢当着她的面笑出来?

      尽管人家现在正在气头上,招惹不得,但躲还是躲不开的,她得争分夺秒地搞翻译。

      “翻了多少页了?”刚坐回座位,找茬儿的就来了。
      苏省道:“连图纸在内三十五页。”
      那边空气一滞,“速度还可以,周末加个班,差不多能完成吧。”
      又道:“可别光顾着速度了,质量也要保证。”
      苏省点点头,“林前辈提醒得是。”
      说完,她怎么觉得,林秀好像更生气了。

      一整个上午,她都可以感觉到林秀的注意力至少有六成在她电脑屏幕上,而她也只是不紧不慢地翻译着,当关闭掉翻译到原文第四十页的中法对照文档后,苏省收好东西回去吃饭午睡。

      正常翻译的速度究竟应该是怎样,这事情很难说,因为要根据需要翻译的原文难度,以及是汉译法还是法译汉来划分。一般说来,外语译作母语,偏重理解,速度较快。而母语译为外语,则偏重创作,要难得多。

      哪怕是忽略掉这一点,单凭原文内容来说,速度也不一样。
      形式、句式都大致固定的合同文件,翻译起来自然要快一些,熟练翻译一天可译三千至五千字,按四号字来算,则是六到十页的水平。而涉及到技术领域的,则因为其施工方法的独特性,以及设计人对标的物每个部位不同的要求,而使原文变得既难且细,一天能翻译三千字且保证准确的译者,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迅速地解决了午饭后,苏省倒头就睡。
      不出意外的话,她马上就没办法再利用上班时间搞翻译了。
      一点半,闹钟准时响起,她也准时按掉闹钟起床,一转头,对面的床铺空空如也。

      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停了停,又往前面走了几步,从窗玻璃往里看去。
      等了十五分钟,目光从手表收回,苏省推开合约部的门进去。

      头顶一被按住柳月就醒了过来,正好,压在她手底下的手机响起闹铃,苏省帮她按掉,问:
      “怎么不回去睡?”
      柳月把脸藏在臂弯里,看着她,没说话。
      苏省把包放下来,从里面拿出个橙子放在她脸前。
      顿了顿,又揉揉她的头发,然后转身出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点滴温柔入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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