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我心尖疼》梵讯

6、第 6 章

　　这家酒店的位置虽然不算偏，但还是藏在路边，装修得富丽堂皇，招牌可不放在外面让大家认识认识。

　　季迟一向讨厌这种场合，能避着不去的绝对不去，自己生活的城市也没多少家有名的酒店，到现在都认不得。

　　摇滚乐坊离金山酒店不远，十多分钟的脚程就可以到。那块奶砖还没来得及融化就被唐双吃了个干净。

　　“你别到时候又吃不下饭。”

　　季迟拿着唐双吃完的雪糕盒子，顺手接过帮她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唐双的胃口怎样他也很清楚，喜欢吃东西又跟小鸟胃一样。

　　“这种场合我就没见过有人添饭，也不知道为什么。”唐双疾走到与他并肩，“吃几口菜而已，肯定吃得下。”

　　季迟没再说话，一路直走，到分叉路口时才被唐双领着去了酒店。

　　五一假期期间，办酒席的人可多，光是门口摆着的海报就有三对新婚夫妇，满月酒，生日宴……整个大厅都熙熙攘攘地站满了人。

　　池旬陈汶给他们发来是消息是在三楼的3609号。
　　发了跟没发一样，季迟认不得，唐双来这里这么多次也没见过有一个小厅或者包厢写着号码，只能见着一群不认识的大人互相敬酒。

　　两人站在大厅，季迟肩上的吉他笨重又突兀。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放吉他的地方。”
　　季迟环顾了下四周。
　　背着那么大块头的吉他去人多拥挤的地方确实不合适。
　　唐双点头，站在原地的墙边等。

　　“唐双？哟，这不是唐家妹妹吗？”

　　唐双正低头看电子小说，面前一声稍尖的音色一下一下地戳着耳膜，让人心里一阵鸡皮疙瘩。

　　她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想着大抵是见过的阿姨，但抬起头看怎么也没有个印象。

　　“阿姨好。”
　　虽然不认识，但叫的出她的名字的人想必也不是什么没有丁点关系的人，出于教养唐双还是规规矩矩地低头招呼。

　　“这姑娘肯长啊，又高又漂亮。”
　　阿姨后退一步，带着不知道什么类型的眼睛上下打量了遍唐双，与现在所有叫不出名的长辈跟后辈寒暄的行为一模一样。

　　唐双无言回复，尴尬地陪笑。

　　“一个人来的吗，参加婚礼？”

　　“对的。”她在回答第二个问题。

　　“看你这外面等着的样子，找不路对吧？别麻烦你妈下来了，阿姨带你上去。”说罢，还要伸手去揽唐双的肩膀。

　　她迅速往侧面移了移，摆摆手，“不了，我在等人，等会找不到我他要着急。”

　　“男孩子女孩子啊。”

　　“男生。”
　　唐双正要如实回答，季迟便朝着她走来，肩上背着的装吉他的黑色背包已经不在了，看来是可以存放的。

　　他走近，站直，瞧清了阿姨奇怪的神色，和唐双一样微微低头，“您好。”

　　阿姨不认识季迟，看着他们站在一起颇有些不同的感觉，惊诧问道，“唐小妹，这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两人同时一愣，毕竟认识两人的亲戚熟人之间都没人往这方面想过。

　　季迟与这位阿姨是一点关系也没有，这时候插嘴解释有些让人难信。
　　唐双摇头解释，“邻居家的哥哥，也来参加这个婚礼。”

　　“哦。”阿姨拖长了音表示知晓了，恢复刚才的笑容，顺道带着他们去到婚礼所在的厅。

　　刚到门口，便有熟识的人来与阿姨聊天，给她安排位置，也就顾不得季迟唐双，两人自己去寻父母。

　　两家人坐在一起，一张圆桌上已经围了好几个人，剩下两张相邻的椅子留给他们。季迟唐双按照父母的话一一给桌上的长辈打了招呼，一圈下来才可以落座。

　　这一桌就他们两个小孩，婚礼没开始前也不能动筷子，教养驱使也无法拿起手机，只能听着餐桌上的大人聊天。

　　好一会儿时间，季迟靠在椅背上眯着眼养神，唐双的手搭在大腿上，抠着还没长多长的指甲。

　　攸地，整个小厅一下子暗下来，只照亮着中间新娘朝着新郎走去的一条道路。

　　灯光洁白却温柔柔和，打在新娘挽着父亲进场时神色欣喜的脸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层层薄雾掩盖了面容，神秘而又美丽。

　　婚礼还在进行，新娘新郎皆宣誓完成。季迟不是第一次看别人结婚了，看到这儿觉着没意思，偏过脸发呆，目光直直地落在唐双身上。

　　她的眼里映着灯光，明亮又好看，小嘴微张着，下巴靠在椅背上，透着对这场婚礼的好奇。

　　“好漂亮啊。”唐双低声喃喃。

　　女孩子好像对婚礼都特别喜欢。

　　他挑眉，“女生都喜欢这些？。”

　　“有吗？还好吧。”唐双移开目光，头不再靠在椅背上，手搭上他的肩，小脑袋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但是那婚纱仙气飘飘的超有感觉诶。”

　　聚光灯下，新郎新娘拥吻。

　　她的气息不烫，温和地撒在耳边，痒痒的。

　　…

　　一切仪式完成，灯也亮了，新郎新娘下台敬酒。

　　餐桌上的人纷纷动筷，季迟夹了一块香菇到碗中，唐双拿着筷子抵在唇边，看着自己能夹着的菜一时不知道该吃什么。

　　这些她要么不知道油水下是什么，要么是夹的时候需要起身。

　　“唐小妹怎么不吃啊？”坐在她左边的应该挺熟的阿姨见她久久不夹菜，扯着嗓子问，一桌人都把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她对这种目光不至于畏惧，但不自在还是有的。她捏紧了筷子，“没有…”

　　“别害羞啊，爱吃什么就夹。”对面说不出是谁的叔叔豪爽地落下一句，一下子就把她带到了“害羞”这个词里面。

　　“一语点醒梦中人”，阿姨赞同地对着唐双复述一遍，还特别和蔼地从移到她面前的凉拌木耳里夹了一大筷子放在她的碗碟里。

　　“多吃点，看这瘦的。”

　　唐双别扭地笑着感谢，但小洁癖让她无法吃下对她本人来说不熟的人的筷子夹来的食物，又拒绝不了，只能慢条斯理地咬着木耳，耳边隐约听到季迟的轻笑声。

　　本以为这样就完了，但阿姨只要看唐双吃了一口，就跟她碗里没了一样给她夹菜，空空的小碗一下子装满了各种菜式各一点。

　　阿姨是好意，唐双不忍拒绝，之后感谢后全部吃下。

　　瓷碗里此时只剩下油渍沾在碗壁上，唐双也觉得差不多了，想着找个理由离席，二婶直接找服务员添了一大碗米饭摆在唐双面前，还贴心地为她淋上了绿豆汤。

　　“吃吧。”

　　“谢谢阿姨。”唐双接过，手都忍不住想要颤抖。

　　她手握一把勺子，艰难地往嘴里送。她侧过头垂着，腾出右手放在季迟的大腿上，揪了揪他的裤子。

　　季迟感受到了，刚扭头就与她四目相对。

　　她没发出声音，给他做了个口型。

　　“我吃不下了。”

　　季迟笑着，眼角往上勾，向她传递眼神，“活该。”

　　唐双的小手又往上游牵他的衣服，惨兮兮地望着他，像极了路边缩成一团的幼猫，眼睛澄澈又可怜。

　　他们就那样僵持了一小会儿，阿姨的筷子与瓷碗碰撞的声音将他们拉回来。

　　“不能光吃饭，也要吃菜。”

　　“不用了阿姨。”季迟隔着一个唐双对阿姨说，“她挑食，我帮她夹就好了。”

　　“不麻烦阿姨了，谢谢。”

　　他的声音有些低，明明听着依然那样礼貌得让人挑不出毛病，语气也是温和，但就是让人不自觉生出疏离感。

　　小孩的心思还太直白，阿姨与池旬陈汶都相识，扫过这两人，了然笑笑。

　　**

　　五月就显出了今年温度的不同往常，临近中考，炎热的气温更加让人烦躁。

　　唐双认真复习，不注重于和同学打好交道，只是对了几个较为熟悉的朋友。

　　如今的课间早就不像下册刚开学那样吵闹，倒计时中没有几个人敢放松，早早就收敛了玩心投身学习。

　　“唐双，生物老师找你。”

　　一个身材瘦小的男生刚和老师“谈聊斋”从办公室出来顺便充当了生物老师的传话者。

　　唐双正在写物理，“嗯？好。”

　　她在卷子上轻松画了一个弧，撑着桌子边缘起身。

　　走廊上几乎是没有人有事没事搁那儿站着发呆了，从敞开的门里看进去，都在安安静静地写卷子，气氛压抑。

　　她没有多看，要不然心里也会跟着紧张，顺着路直走，下楼到了办公室。对比三楼，二楼办公室要挤上许多，都是一些拿着卷子、错题的学生。

　　她走进，生物老师把一张试卷摆在她面前，细细讲了一遍她的错处便放她走了。

　　唐双手拿着卷子，从离楼梯最进的那扇门走。门口堆着三两个学生，小声地在讨论什么，还没有要挪开的意思。

　　唐双不想在这里看他们什么时候离开，想着从前门走，过道却被旁边老师前来问题的学生挡的死死的，他们专心地听着一道难题的解题思路，这时打扰不太好。

　　她轻叹，隐隐靠着门边，右手因为空间不够微屈着似要碰着插销，左手抬起拍拍堵着门口的人的肩膀。

　　“麻烦让让…”
　　语落，后面往她这儿退步，唐双受到压力往前倾，手臂下意识地一落，稳稳地在白嫩的手臂上划出一条白色的印子，有点破皮。

　　后面的人道歉，前面的人让开，唐双走了出去看了一眼手臂上的印子。

　　擦着了那个玩意儿其实一点也不痛，还莫名其妙地像挤了一点牙膏抹在手臂上一样，有些…凉？

　　唐双耸耸肩，撞见了之前五一放假时和季迟一起学吉他的女孩。

　　她对着她低了低头算作打招呼，正要擦肩时被赵云握住了手腕，“唐双，我们去那个图书角聊聊天怎么样呢。”

　　唐双疑惑，还是出于好奇心和她去了。

　　这里与办公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空旷安静，还摆了一排凳子。

　　“你要聊什么。”

　　唐双一屁股坐到冰凉的椅子上，手也放在上面感受清凉，消去了手掌的热意。

　　赵云扭捏地摸了摸膝盖上的面料，半天才跟挤牙膏似的说完一句话。
　　“唐双，你是不是喜欢季迟？”

　　“哈？”唐双不可思议地看着旁边长得乖巧的女孩，心里一阵抽搐。
　　这是搞什么？

　　“就是……”赵云扬眉，语气稍冲，“上次我都看到了。你真有意思喜欢个人，还追到人家兴趣班去了……”

　　赵云自顾自地说，说出了正宫的感觉。唐双完全不入她的戏，大热天的心里和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皱着眉没打断她。

　　她这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你知道你这算什么吗？就有点绿茶了，跟个牛皮糖一样沾他身上，你是不能独立行走吗？”

　　唐双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额头上的“川”字硬是抚不平了。
　　她拍了拍肩上看不见的灰尘，一脸的无所谓：
　　“抱歉啊，我不喜欢听人自传。”

　　赵云一脸懵，起初还不知道唐双什么意思，反应过来后气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唐双：“别口吐芬芳，我不想变得五彩斑斓。”

　　…

　　“季迟，你看见唐双了吗？”

　　纪元元准备找唐双问题，后桌却没坐人。她知道生物老师找她，但按理说不应该这么久还没回来啊。

　　温继催着季迟出牌，后者从手里所剩无几的牌里丢出一张在桌子上，回道：“没见过，可能上哪散步去了。”

　　纪元元垂头，不再打扰。

　　前门一个人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手直直地拍在季迟桌子上 弄出好大一声响。

　　小半个班都转头看他们。

　　季迟云淡风轻到，“别喘。”

　　“季迟，你那姑娘打人了。”

　　季迟出牌顿了顿，太阳穴重重一跳。
　　小细节被温继捕捉到了。
　　温继嘴角漾出一丝笑意，期待这个成天纠正他说“你才喜欢唐双”的人露出焦急担心的神色。
　　不料，季迟非但不怎么担心在乎，反而低声笑了笑，一手牌全打完后懒懒地往椅背上靠，扭头看这人。

　　“当真？”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温继想出手给季迟一巴掌。这是正常竹马该有的表现吗。

　　季迟不理会温继，继续问，“在哪？我看戏去。”

　　传消息的人也觉得这种反应和他的想象有出入，愣愣地告诉他具体位置。

　　温继“啧”了声，着急要去看看，作为当事人“哥哥”的季迟还不慌不忙地收拾扑克牌。

　　“你大爷的。”温继低骂一声，攥着季迟的手拖他出来，“爷爷，求你了别磨蹭好吧。”
　　戏都要没了。
　　——

　　唐双双腿交叠，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瓜子，为了形象用指甲剥开。她盯着瓜子，腔调懒懒地。
　　“有什么要说的赶快，不用太有感情。”

　　赵云面色铁青，气的手紧紧握成一个拳头。

　　“继续啊，是你自己摔还是我配合你推一下？”

　　“咚咚咚”的脚步声从楼道里传来，急促与缓慢相叠，很显然有人来了。

　　脚步声停了一下，赵云找了个角度往上瞅，大致能看出来是温继在催季迟。

　　赵云嘴角勾出一个弧度，动作麻利地拉着唐双起来，顺着她的手摔在地上，还不忘给自己的手上掐出红印来。

　　“唐双，你有毛病吧!。”
　　季迟温继先下来，比其他人更早看到这副场面.

　　赵云穿着一身白衣，外面套着宽大的校服，纤纤玉手覆在脏乱的地板上，白衣染上了灰尘。她面色委屈，手臂上有逐渐冒红的掐痕。

　　一双美眸饱含忧伤与不甘，又难得透出与唐双闹掰的懊悔。

　　唐双最直观地看清她此时有些凌乱的样子。要不是知道她人很坏，要不然她真会把她形容成坠入泥泞的仙女。

　　可是她不配。

　　班上的人从听到了消息后陆续下楼来，一时间空旷的图书角站满了人。

　　赵云怕后来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声音颤抖叙述道她编造的故事，“唐双，对不起，我不该…”

　　其实这并没什么用，这种烂俗狗血套路是个人都不会信，只有她会这么蠢亲身实践。

　　有人已经开始讨论了，赵云才微微安了心侧眸去看唐双的神情。

　　唐双就那样一声不吭地站在哪儿，精致的眉毛和眼角一起耷拉下来。她的一双杏眼从仅仅只是委屈，蓦地红了眼眶，眼白也慢慢笼上微红。

　　她眸色漆黑，没了光亮。
　　“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唐双声线颤抖混着哭腔，淡淡地抽噎着，鼻音浓厚更让人觉着委屈。

　　“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
　　她小声开口，她仰起脸扫视了下围在一起的同学，眼中水光荡漾，明明眼眶都快要撑不住了还是倔强地不要它落下。

　　她慢慢最近离他最近的男生旁边。
　　她吸吸鼻子，盈满泪水的眼睛小心而又真挚地问他，“请问有纸吗？”

　　男生有些震惊，递给她纸的时候虎口处感受到一丝温热，有慢慢凉去。

　　他试探地去看唐双的眼睛，她已经欠身道谢，半跪在赵云身边，细细擦去赵云脸上的“眼泪”。

　　她止不住地道歉，尝试怎样让姿态更卑微。

　　有人惊呼一声，让大家去看唐双手臂上的红印。

　　她的手臂又白又嫩，肤若凝脂，泛红的擦伤在众人眼中格外明显，而赵云的掐痕这时也算不得什么了。唐双察觉到了众人担忧的目光，立刻捂住自己的手臂。

　　无疑是在侧面告诉大家这是赵云划的。

　　她颤颤巍巍地抬起精致的小脸，炙热的目光与季迟的在空中交汇。她眼眶还红着，连着脸颊以前泛红，眸中尚含有眼泪。

　　季迟的心尖在那一刻重重一颤。

　　唐双是在演，他再清楚不过了。但就是在看见她故意露出伤痕和满脸泪水时，心里的感觉不对劲儿。

　　“哥哥…”

　　她望着季迟，报复地喊了他一声，又奶又可怜，像一只被狠心抛弃的小野猫，等着他将她领回去，为她寻回公道一样。

　　班上的人知道季迟与唐双的关系，知道赵云的那点小心思，通过几个月的相处也能知道唐双的为人比赵云不知道好多少倍，此刻只会一个劲儿地倾向唐双。

　　“赵云你别装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大家不禁唏嘘起来。

　　季迟无言，上前牵起唐双，握着她的手腕看她的擦伤。季迟挡着唐双，让大家都看不到她的表情动作。

　　唐双迅速拭去眼泪，乌黑的眸子滴溜溜地看着季迟，狡黠一笑。

　　季迟怕唐双搞什么乱子，以带她去医务室的名义拉走了她。

　　主角走了，大家在紧张的复习中下也放松了一会儿，纷纷离开。季迟没带她去医务室，就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

　　“对不起…”
　　唐双耷拉着嘴角，诚心诚意地对他道歉。

　　季迟睨她，“道什么歉？”

　　唐双：“我不该欺负你的桃花。”

　　季迟：“……”

　　“可是她又讨厌又蠢。”唐双继续说到，“她那个套路你猜我在什么小说里看过？”

　　“在那种动漫衍生出来的后续里面经常看到，三年级看的。女主一头七彩头发，会下几十个蛋那种小说里面看到的。”

　　“按道理你们的年龄都在x年九月到X+1年八月之间啊，她什么年龄哦，玩手段用这种。”

　　唐双字字句句间都流露着惋惜，好好的漂亮姑娘没脑子的惋惜。

　　“而且我觉得我脑壳抽了才回去配合她，真的快尴尬死我了!”

　　她说的起劲，季迟从兜里拿出一个创口贴在她根本都不算伤的地方贴上。他的指尖温热粗糙，落在她的手腕开始发烫。

　　唐双闭了嘴，只知道盯着他温柔的侧脸看。

　　“刮了一下都能红这么久，你是不是有荨麻疹哦。”

　　气氛破坏得一点不剩。

　　“我看你长的像荨麻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