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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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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上楼,唐双等几个小孩纷纷被催着回房睡觉,等着明天拜年。
唐双是个夜猫子,吃完饭连十点都不到,生物钟都在一遍遍提醒她睡不了。更何况,她还要给季迟听烟花的声音,跟他说新年快乐。
她穿着厚厚的睡衣,带着防蓝光眼睛在柔软的床上滚来滚去,看着小说等村子里的其他人放烟花。
期间,她收到不少同学朋友中养生的那么些人早来的新年祝福,一一回了过去。季迟从来就没有亮过的□□头像依然沉寂。
翻来覆去,隔壁的亲戚早早入睡,陈汶唐俊回到这边洗漱,她就盖着毯子躺在吊椅上吹冷风看星星,等烟花。
“又又,睡觉了。”唐俊走来阳台叫她。
唐双摇头不肯走,“我昨晚就睡得久,今天还睡了一路,还有点亢奋。你们先睡,我晚点就睡。”
唐俊心里琢磨也对,这姑娘睡久了脑袋疼,也强迫不得,就随她去了。
村里的夜生活刚刚开始。
一到时候,烟花齐放,生生将黑夜点缀成了天光大亮的样子。
那美丽倒影在唐双眸子里,她打了个哈欠,从背后压着的抱枕下拿出手机给季迟拨号 。
不知被她握在手里响了多久,打了几次,都是无人接听。
唐双心里闪过小小的失落,眼看烟花逐渐消失,点开微信把她这边烟花升空炸开的声音录起来成一条语音发给他。
没有等来回复。
说不上来的感觉压在心底,沉沉闷闷的。
可能睡了吧。
她这样想,用毯子紧紧地笼住自己,大脑放空地去看亮起微弱小灯的村子。
唐双硬是逼着自己熬到了凌晨,恰准时间给季迟发去两条信息。
“除夕夜快乐”
“新年快乐”
发完,沉重地眼皮像是粘在了下眼睑上,一倒床就沉沉地睡着了。
一觉到早晨六点多,被陈汶生拉硬拽到洗手间洗漱,一张冰凉的洗脸巾拍在她的脸上,带走了少许困意。
陈汶左手抓着头发,右手套皮筋在她耳边叨来几句,“昨晚趁我们睡着又偷牛呢?这么困。你可快点,大家都在楼下等着走亲访邻呢。”
说完,头发也松松地盘在脑后,多了几分贤良知性。
唐双挤好牙膏塞在嘴里,倚着洗手台含糊不清地应着,两眼微眯,模糊不清地走到床头拿起满电的手机。
干净的蓝色鸭嘴兽屏幕,连一条骚扰短信都没有。
这人真能睡。
她无语地把手机塞进裤兜,漱口,梳头。长至肩膀的头发随意地柔顺地搭在肩上,刘海被网上薅了一把,散下来时两侧偏多,中间留有几根发丝。
少女惺忪的睡眼迷茫含着雾气,淡眉杏眼,样貌标志极了。
她打了个哈欠,换了个符合这身暖色调衣服的冷帽,穿上马丁靴快步下楼。
一家人无论大人小孩都站在了楼底,又是隆重的注目礼。一百个羊驼从唐双心里奔腾而过,她此时尴尬的想要屈身跪拜在他们面前。
艹,下次过年再也不熬夜了。
“又又,过来。”老太太站在前排,笑着朝她招手。
“诶。”唐双应声,脸上笑意回复,跨下楼梯小跑着过去,轻轻搂住外婆的手臂。
女孩的笑不似平常一般,在长辈面前要收敛些许,眼角上扬弯弯,眸心里藏着星星,唇角弯着,露出整齐的贝齿,全然一副很普通的笑样。
她的身上没有笑起来让人眼前一亮的小特征,没有酒窝梨窝,没有小虎牙,但光是亮着眸子忍不住弯唇就让人甜进心里。
灵动,干净。
笑如其名。
外婆是老来得子,现年事已高,阅人无数,那长相标志的人儿,。不说现在处处看见的网红脸,就是放在过去纯朴有特色的美人都算是瞧了不少。现在的孩子早熟,心思深的让人捉摸不透,但就这年纪里,唐双长得舒服,心思透,叫她最喜欢。
这名真的起得在贴合不过了。
老太太轻拍了拍唐双的手,跨过大门,有些感叹,“这小脸啊,比你妈还好看。”
那一晚上,唐双被不少亲戚夸了,对这种夸奖已经不在羞涩,大大方方地收下,又挺有兴趣地和外婆来了个互吹。
早晨就绕着这个不大的村子拜访邻居,送送年货,下午就全部呆在老房子里磕叨打麻将,第一次发现放假时间可以过的这么快。
出了点小太阳,唐双从里面拿了把竹椅,牵着小黑到池塘边晒太阳。
揉碎了的金光投到乳白的纸张上,照亮那一方平静的文字。
她撑着脸看手里的手机。
这都下午了,一条信息都没有。
曾经的春节,大多都是他们一起过的。从小时候躺在一张床上互道晚安,到长大后的深夜祝福,虽然对她唐双忽冷忽热的,但季迟从没落下过一次。
难不成手机掉厕所了?
唐双烦闷地往后一躺,忽然惊觉这不是躺椅,然后脑袋磕地装在地上。小黑被惊醒,跑过来蹭她,毛软软的。
算了,回去就好了。
……
初二又是起了一个大早,唐双一家提前告别家人会溯州市。不光是因为唐双,更因为陈汶唐俊的职业原因。
医生可以说是全年无休,采用轮休。况且春节出事的人数不减反增,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根本无法像常人一样过完这七天。
老太太牵着唐双的手,偷偷地从兜里摸出一张一百元钱,塞进唐双手里。
“明明还想着给你在这过个生日呢,看来是不行了。”老太太叹了口气,眼里含着泪光,“你呀,少回来这边,外婆也少给你庆生。这钱拿着,多买点小玩意自给儿玩啊。”
人到老年,正是孤独的时候。除了过年这空空的大房子就只有小黑陪着外婆,走过一年又一年,盼了一年又一年。好不容易等来了孩子们,却这么快就走,她是真舍不得。
陈汶知道想她妈这种年纪大老人手上都没什么钱,先一步替唐双拒绝,“妈,唐双零花钱多着呢,用不着这些年。”
唐俊:“对啊妈,孩子的生日用不着。”
老太太摇头,紧握着唐双硬是必须给。
“谢谢外婆。”唐双大方手下,不舍地抱抱外婆,食指和中指夹着那张被外婆包出了热度的皱巴巴的百元大钞,小心地塞进外婆的口袋里。
她放开外婆,“这里也没多远,我以后带着我的朋友一起来看您哈。”
“好好,多回来啊。”老太太点头,饱含沧桑的眼中多了唐双看不懂却感受得到的情绪。
她再次回抱,“外婆,我会的。”
千句叮铃,万句嘱咐。最后还是送走了唐双一家。
陈汶眼角发热,不对多么感性的人也忍不住难受。他们这一行,心酸苦楚谁知?
大概中午的样子,就已经到他们家所在的南坛路了。唐双在一家蛋糕店前先下了车,说是要买个生日蛋糕,让唐俊他们先回去。
“欢迎光临!”
店员站在门前,中气十足地朝唐双喊了一声,满满的热情。
唐双走到收银台,说:“姐姐,我来取蛋糕。”
“请报一下手机号。”
“13986******”
店员翻着本子细致地确定定做蛋糕的人的手机号,“好的稍等一下。”
大约半分钟,店员麻利地从里面提出一盒六寸的蛋糕出来,旁边系着的纸袋是附带的盘子蜡烛之类的东西。
“一共是298,请这边结账呢。”
唐双解锁手机,点开收付款亮在店员面前。
她和季迟按惯例拼钱买蛋糕,他看在她是贫民窟女孩,所以所出的钱不大均等,还是在一定范围内的。
支付完毕,唐双小心翼翼地提着蛋糕出去,心情大好。
“爸妈,我回来了。”唐双将蛋糕摆在桌子上,习惯性地喊了句。
“爸,妈?”
无人应答,唐双奇怪地皱了皱眉。
“这里。”陈汶用钥匙打开了门,和唐俊从外面进来,整个人好像比刚回来时还要奇怪。
她开口,“你们怎么才回来,咋了?”
“大人的事,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唐俊搭上陈汶的肩膀把她往怀里搂,低声对唐双说。
本来听到这句话时唐双脑子里还闪过他们要离婚这种无厘头的想法,但再一看这亲密又顺手的动作就知道不是了。
她以为只是医院里又有了病人,门把往下一按就出去,“好吧。我去找季迟下来,帮我把蛋糕放……”
话没说完整,人倒是不见了。
陈汶睁大了眼去拦,唐双早就跑上去了。
“知道也好,估计就她能安慰小迟了。”
“咚咚——”
闷闷地敲门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响起,唐双一脸欣喜地站在门口哦,拇指指甲掐着自己的食指,连见到季迟说什么都想好了。
生日快乐……
我十五了咯,不小了……
门已极缓的速度打开,在灰蒙的楼道里显出一丝惊悚与恐怖。门缝逐渐变大,透出来的不是往常的暖光或是天空自然留下的白光。一眼望去里面,黑暗充斥,外面的光也只能勉强让人看清里面破碎一地的花瓶。
自上而下透出的压抑和不知从何而来的糜烂感。
唐双在那一刻莫名被吓到。
她抬眼,狭窄的门缝里半伸出一个脑袋来。
“季叔叔。”她被惊得变了一个调。
面前的男人不再是往日印象中带着一副银框眼睛,梳理整齐精神,对池旬温温柔柔的形象。他颓废地倚着门,脸颊上又几道明显的刮伤,嘴里叼着一个燃了大半的烟,头发乱糟糟地成一团卷起,白色衬衣染上污渍水渍,扯开来大片往下滴着不明液体。
男人的眼神空洞无神,颓丧得像失了魂却无一点让人疼惜之色。
季桦有几分怒意,下意识去摸了摸自己脸上新的刮伤,“你爸妈上了鸣过不平了,你还要怎样。”
嗓子里像含了一包烟似的哑的不像话。
鸣不平?什么意思?
季桦的神色和语气都很怪异,说出的话也在提醒着她这两天发生了些什么让人气愤的事。
唐双压抑下心中的不解,平淡到:“我找季迟。”
“季迟啊……”季桦用两指夹下烟身,烟在喉咙里过了一遍,缓缓吐出,大半都呼在了唐双面前,他自嘲一声,“和他妈走了。”
听他这话,唐双感觉出了不对。她憋着气,不能用手散开这些烟雾,很难受。
“去哪里了?”不好的预感突然包裹住她,拧着眉,一字一顿地问。
“不知道。可能跟着他妈回去受气了。”
回去?受气?
分居?离婚?
猜想一点点在脑中印实,她闭了闭眼,用力抠着自己的手问,“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她期盼地望着季桦,在等一句话铲除她这些乱发散的思维。
季桦低头睨她,又抽了口烟,“不知道,再也不回来。”
后半句说得比什么都肯定。
她瞳孔微颤。
如果是池旬,那她绝对不会再回这里,连带季迟一起。
季桦不想跟一小丫头片子在这里耗了,常年在外忙事业的他和唐双的关系远不及池旬和唐双,不想给她答疑。
门“砰”的声关掉,空寂的楼道剩唐双独独站立于此,混乱困惑,和突然涌上来的哭意。
她鼻尖一酸,掏出手机拨号,指尖在键盘上打出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她放到耳边,响起的确实冰冷的女声。
“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唐双紧握着手机,在门口蹲下,忍着眼泪不甘心地一遍遍拨打,都是一样的结果。
明明昨天还能打过去啊……
她下楼,竟有些看不清脚下的路。
门没有关,陈汶和唐俊坐在椅子上等她,完全能预料之后的情景。
“又又。”唐俊叫住她。
唐双眼眶控住不住的泛红,疾步走进卧室卧倒在床上,遮住整张脸。她只想将自己锁在房间,谁都不要理。
“去看看吧。”
陈汶揉了揉眉心,站在唐双的卧室前用门外本就插着的钥匙开开。
窗户开着,有风涌进,窗帘未关,房间里一片灰亮。他们的女儿仅仅因为季桦的几句话,用手抱着双膝,头深深地埋进腿间,肩膀微颤。
她的伤心一切都很无厘头,很莫名其妙突兀得让人觉得是在作秀,假惺惺。
但不是的啊,陈汶看着自己的女儿低声抽泣,向来主张眼泪无用的她不知为何很理解。
她见过唐双在不懂事的年纪哭的最惨的一次。
那时年仅五岁的唐双,上着学前班,整天无忧无虑,当着自己的小霸王,有空就去找季迟,不哭不闹,笑得比谁都欢。
可就是那样一个让她以为是上天派来的没有烦恼的小天使,也会在她怀里哭湿了衣裳,握着拨浪鼓不停地打哭嗝。
那时季桦小有成就,问池旬,要不然带着季迟去另一个城市,和他一起打拼。
在全国的首都,寸金寸土的首都生活,离开这个适合安稳生活的大城市,跳出舒适圈。
池旬从来不在意这些,但她在乎季桦,受不了漫长的异地,哪怕手握结婚证也想要和他在一起。
几乎没有犹豫,池旬答应下来。
自从池旬跟陈汶讲了这些之后,唐双就开始闹脾气,喜怒无常。
直到她找不到季迟,从小温继口中听说这件事之后一个劲儿的哭,哭到老师都哄不了。
一个半大的小孩子,坐在地下红着眼睛哭闹,看到陈汶的第一句话就是。
“妈妈,哥哥呢?”
唐双笑起来甜,但哭起来又让人怜惜想哄想抱。
走了几天,她哭了几天。
那个时候脑海里冒出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或许唐双和季迟生来就是分不开的。
唐双的爱笑都是因为了性格内敛的季迟。
他们两个之前的缘分从来不是一条线牵得上的,太多的凑巧就很不真实了。
怎么会有如此神奇的缘分。
最后,临时计划有变,池旬带着季迟回来,所有才回归正常。
唐双察觉到唐俊和陈汶进来了,她抬起头,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却越来越汹涌。
眼眶染上了红,那双杏眼水光莹莹,眼泪越积越多,直至将整个眼眶填满。
她声线颤抖:
“妈妈,季迟他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