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 5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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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众人进了杜鹃轩内，正房里放了半瓶白花，桌上还有几枝零散的杨柳枝，旁边放着剪刀，看着在粱曼真未到前，她正在插花。
而殿中的案几上，放了两个黑色无字牌位，左右各燃一支白烛，一笼香炉，袅袅上升的青烟盘旋在空气里，久久不散。
纪苗春恭敬地行礼，眼扫过牌位，微微一叹，随后满面假笑道：“王妃这是做什么？没由来的孝服、白烛、焚香……”
宫中无丧，不可做此打扮，兴王妃不可能不知宫规。
蒋氏目视前方，目光凉如冷月，她并不搭理纪苗春，这与那日去慈宁宫时的态度大为不同。
她理了一下袖口，上面落的白菊花瓣落地成灰，斜目道：“我刚认下她们做义女，自己的女儿殁了，还能祭奠一下吗？”
粱曼真低头扯自己的袖子，兴王妃，你牛。没有人比你更牛。不愧是十四年后大明太后。
纪苗春被噎得面色一冷：“不过是两个家生奴才，也配得上王妃如此披麻戴孝？！”
蒋氏道：“奴才？本妃刚接到圣旨，皇上已封二人为忠美人、诚夫人。位份虽不高，但她们两也是这后宫中正经的主子。”
纪苗春不敢再反驳，只干干的站在一边。
蒋氏哼了一声：“你们有何事来这里？”
纪苗春吃了一憋，压着脸色道：“奴婢奉太后令，特来送菜给您。”
见蒋氏不情不愿的让了让，粱曼真赶紧迈入殿中，从食盒之中捧出一个一个的碗，放在桌上。
她手摸了一把，碗里的菜这么搬来搬去的，早就凉透了。
于是，向夏淑英示意。
夏淑英会意道：“来时走得慢了些，这菜需得厨房热热才好。”
粱曼真接口道：“我去吧。哪有让王妃吃冷食的道理。”
纪苗春不置可否，只说道：“太后还让梁尚宫专过来给您把把脉，她虽不是千金一科的女医，可对于女人病还是有些本事的。”
蒋氏弯身坐下，语含深意的道：“太后自是没有忘了六年前阻我入宫伴驾之事，这事过去如此久，难得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念旧。”
此语分明是在指太后专横霸道，将先皇视作一已之夫，不顾天下坚决反对皇上纳妃，连最低微的美人都不曾有。
蒋氏果然是个狠角，走到门口的粱曼真暗叹有后台的就是不一样，夏淑英只有站一边听着她与纪苗春你来我往的寒喧，居然连大气都不敢出。
菜热好，再端上来时，纪苗春已不在。
粱曼真微微放松些，转头对上夏淑英道：“纪姑姑回去了？”
夏淑英脸上微窘的道：“是。”
蒋氏扫了一眼菜道：“她当然不能在这伺候我这个王爷妃，她是伺候太后的贵奴。”
粱曼真微笑道：“那真儿伺候王妃可好。”
不伺候好您，她不好向领导交待啊。
蒋氏眼尾一横，傲气的道：“你是医女，看病才是你当做的，这种给人端茶倒水的事，不必你做。”
粱曼真瞧了她两眼，方含笑道：“王妃连生三女，自苦子多母苦，血虚致肝郁气燥，极易发火，您需要补血安养才是。这几道菜，不用吃菜，喝些汤就行了。”
蒋氏终于忍不住道：“我现在怎么吃得下饭？山珍海味对于我来说，跟一碗阳春面有什么区别？”
说着便指着那案上两只牌位道：“人刚刚死在你们景仁宫里，你们倒是吃得下去啊？”
夏淑英正欲上前解释，粱曼真一把扯住她，手握住她的腕儿捏了两把。
蒋氏不吃，那何苦劝她？她送这样的人到朱厚照的身边，本就未存什么好心。何况若是真的朱厚照非太后所出，如今是要朱厚照去认生母吗？
生母能一个人独自面对后宫里纷繁复杂的争斗吗？
粱曼真说不清谁对谁错，但这会她抄起未动一筷子的菜，一个一个的送到了香案上。
又装了两碗饭，放了两双筷子放在碗边，口中念念有词的道：“两位妹妹在天有灵，吃一口皇上赏的菜，虽说这来里是单趟没有反程的机会，但一夜游就挂机了，的确让人痛惜。没事，说不定跟我一样穿越去了别的时空，你们要能听得见我的祷告，记得要去2020的中国。”
她叽里咕噜的念了一大串，除开头一句，后面蒋氏与夏淑英一个字都听不懂。
这是哪家的悼词，听着如此深奥难懂的。
夏淑英偶有听过2020这个词，只觉得粱曼真如此喜欢，定是个好词，替她打圆场道：“粱曼真这是替她们念超度亡魂经。”
蒋氏看她一眼道：“就这？哪家的悼词？道家？佛家？我可从未听过！”
粱曼真拍拍手，拿了桌上插了白花花瓶，折了杨柳做陪衬插进瓶中，放香案上一搁，道：“来世投胎莫做奴。”
蒋氏别的没有听清，倒是这一席话却生生入了她的耳。
她面色不似刚才那般戾气，脸上微松了些，抬眼细看了粱曼真两眼：“你当真与旁的宫人不同。”
当然，隔着七百年的历史鸿流。
粱曼真谦笑道：“兴王妃谬赞了。”
留下的粱曼真和夏淑英喝了会茶，夏淑英见那祭奠的白花花色已不新嫩，开口道：“两位妹妹仙去，虽是贼人所害，但我心十分愧疚，等会赏赐的银钱就会送到这里来，请王妃代劳转交给她们的父母，略尽些心意。以后每一年我都会出些供奉银子给他们，直到终老。”
在旁人看来，夏淑英只是心中有愧。但在粱曼真眼底，她此心能换来些许打探朱厚照生世的机会。
就算这次六趾之事不过是个巧合，夏淑英能为朱厚照做得如此，也算是深谋远虑。
在此外说话良久，免不得有会有人担心。白舞戈在粱曼真来的路上，便叮嘱不可久留。
她盯着刚刚上了香，已烧死去了半截，这个时辰，已是她与白舞戈约定的时间。
她寻了个借口道：“兴王妃，真儿想起宫中的昙花是用来超渡亡魂，此花供奉在两位妹妹的灵前，她们方会寻芳觅途去黄泉。”
蒋氏一愣：“有这等说法？”
她自是不信的。
粱曼真道：“这种事，从来从其真，不去问其假。”
也是，谁会推辞一件为死人安魂的事呢？蒋氏连连点头，便随了粱曼真一起出了门。
跟在蒋氏身后停停走走了一段路，身后的宫墙慢慢往后退去，拐角时忽一片衣角闪过，那是宫中太监服饰。粱曼真上前向蒋氏提醒：“王妃，您外着白衣，如孝装一般在宫中行走，只怕会犯了忌讳。”
蒋氏一回眸，那片衣角正眼跃入眼底，她会意的向粱曼真点了点头，随后用并不在乎的口气道：“杨氏与柳氏算是我的义妹，如花一样的年纪就这么去了。我为她们穿上一穿，心底才好受些。”
若是真心将柳氏与杨氏当妹子看，怎么会把她们往火坑里推？
粱曼真与夏淑英相视一眼，面上默然认同的点头，心底却都多一分不忿。
行到一处月桥之上，站在中间倚栏望向乾清宫，宫殿巍峨重檐黄瓦如巨兽般静卧在宫城的中轴之上。她虚眼遥遥眺着，淡淡的道：“那年，我被先皇赏了一个金钏，本以为从此便能留下，没想到居然被张兰指去给了兴王。”
张兰？张兰……哦当今太后姓张，原来闺名叫张兰。唉就算是太后，史书上也未只记下她的姓，未留下的她的名。
“你的母亲，与张兰曾是先皇待选的太子妃人选，她是医门世家女，张兰是锦衣卫武侯之女，据说你娘本是胜出的那一位。却不料皇城外的邸报突然传出你娘篡改年纪的事情，便因超龄被刷了下去。”
粱曼真的老娘是大龄剩女一枚，生她时说是年近四十，比皇上大了一轮，那肯定是不行的。
蒋氏眼一转：“可你娘其实未改年龄，只是让做了手脚罢了。不过事后她也不曾张扬，只找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嫁了。”
蒋氏跟她提这些，自不会是为她好，又想找杆枪去对付太后，真是用心良苦。这等宫中秘事，不知道最好。
粱曼真虚应一声：“都过去的事了，什么也改变不了。”
看似完美的结局，往往是向命运无可奈何的妥协。
蒋氏闲闲的一笑：“真的什么也改变不了吗？杨氏和柳氏的惨死，被皇上和太后遮掩成一段佳话，为主尽忠，尽赏家人……不过掩耳盗铃。曾经发生的事永远存在，永远过不去。”
说完，她自顾的走过了月桥，提裙往树林之中穿去。
林深叶茂，所到秋季，香樟树依旧郁郁葱葱。阴河边的稀稀落落的野菊蜿蜒曲折的沿边而生，白黄相间的穿透了腐朽败烂的层层落叶。
蒋氏站在岸边凝视半晌，摘了一树野菊在手中，回首时，突然一道黑影从头顶上“嗡”的掠过。
一直尾随身后的粱曼真极目追影，见到一只旋着中十字回旋刀如箭矢顶风笔直的向河面上飞去，划空而去的啸叫声如刀破布帛般，利器撕裂了河面的平静。
蒋氏呆呆看着一动不动。
不好，那刀打了个旋，方向陡然急变，夹风带劲的回头冲着蒋氏猛冲过来。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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